第一百零七章 识破

恒水寺外，夜色沉沉，任明空维持着光学拟态，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发呆。在拉曼斯克进去的十来分钟后，隐身在旁的任明空看到三人再次走了出来。这么快？他心下疑惑，莫非恒水寺的大祭司早就暗地里与拉曼斯克达成协议，这一行是另有所图？否则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恒水寺没道理短短十分钟就被拉曼斯克拉入伙。压下疑惑，任明空再仔细打量了片刻，拉曼斯克的表情很是平淡，不悲不喜，根本看不出来对方到底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不过既然他们能这么轻易地离开，说明最起码大祭司没有难为他们。这就让任明空很好奇了，这十多分钟究竟发生了啥事儿？按捺下好奇心，等待拉曼斯克三人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背影之后，任明空的身形才再次浮现了出来。不过这时的他，已经变成了拉曼斯克的模样。阴鸷的脸，高而厚的鼻梁，颧骨略高，任凭谁来都挑不出一丁点破绽。而此前一路的观察也排上了用场。任明空控制着脸上的表情，生硬地露出了拉曼斯克那阴沉沉的模样，这糊弄不了拉曼斯克的熟人，但糊弄其他人足够了。检视了一下自身，确认没有太大的问题后，任明空迈步走进了恒水寺的大门。一路穿房过屋，任明空也来到了正殿外。这时的大祭司萨米特正对着正殿大门的方向发着呆，久久不语，烛光晃晃悠悠，在墙上映照着他的影子。他万万没有想到拉曼斯克身边的那个人竟然……任明空的身影出现在正殿外的时候，大祭司愣了一下，随即晃过神来。“……你回来做什么？”他的语气里仍然压不下心中的恐惧。任明空微妙地感知到了大祭司的这一情绪，他心里更加确定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思索之后，顶着拉曼斯克脸的任明空径直走进了正殿，丝毫不给大祭司面子，充满了侵略性和压迫感。根据刚才获得的线索，任明空推断大祭司一定是被拉曼斯克给恐吓到了，虽然不知道拉曼斯克究竟凭借了什么，但自己的结论多半没错。于是他在赌，赌自己猜对了，大祭司确实害怕拉曼斯克。赌对了的话，那自己能依托这张脸获得不少情报。即便赌错了，以拉曼斯克的身份，要全身而退想必也不是问题。任明空完全没有考虑到，威吓住大祭司的人并不是拉曼斯克或拉曼斯克带的什么东西，而是他身边的那个“下属”。但好在大祭司心有余悸，即便没有看到那个人，也未任明空的冒犯举动有什么反应，只是略带警惕地看着对方一步步走进来。任明空心中微定，又喜又愁，喜的是自己赌对了，愁的是看来拉曼斯克确实留了底牌。能够威吓住身在恒水寺便是D级强者的大祭司的手段，会是什么呢？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任明空要首先应付面前的大祭司。但是，他刚要开口，大祭司的脸色却陡然变了。“你不是拉曼斯克！”他站了起来，伛偻的身躯给予了任明空莫大的压力，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绝不是什么善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个地方露出了破绽，只能暂时归因于大祭司身处恒水寺带来的特殊之处。实际上他的猜测也八九不离十，大祭司数十年修行除谬存真的法门，自身也练就了堪破虚妄，直面真实的能力。当然，若他和任明空一样都是E级，那他难以察觉任明空的伪装，但在恒水寺的加成下，拔高至D级的大祭司，稍加观察便发现了不对。本就疑心于拉曼斯克为何独身一人返回，大祭司忍不住就察看了一下眼前这个拉曼斯克是否有问题，但没想到这一看还真看出了问题。这个时候，任明空脑门上已经渗出了汗珠，他并非没有应对D级超凡者的经历，但托大的白狐又岂能与无比警惕的大祭司相比？跑！这是任明空的第一想法，独自面对D级强者，他是几乎没有胜算的。何况这还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不是在华夏。念头刚起，任明空便将手向虚空一伸，想要从储物空间取出气动力学翼板逃之夭夭，这会儿他也顾不得什么暴露不暴露的问题了，要是被大祭司缠上，刚走不远的拉曼斯克再感应到灵气波动折返回来，那可能小命都会交代在这里。但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眼前的视角突然发生了奇妙诡异的变化。就像是突然被人按进了水里，一阵咕噜声在耳畔响起，眼前的世界也开始变得如水波一样涌动起来。发生什么了？！任明空一边警惕着变化，一边留意着对面的大祭司，他发现对方看上去也是不知所措的样子。这变化和大祭司无关？又有什么人插手进来了？任明空心里暗骂，没想到小小一个墨索斯竟然卧虎藏龙，遍地都是大佬。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变化，只见那刻画满墙的神佛突然渗出了缕缕黑雾，缭绕在神佛的面目之上，使原本慈眉善目的神佛看上去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黑雾？！任明空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个关键的物体，昨天他的梦里刚出现过这样的黑雾。是那位全是笼罩黑雾的强者插手了？任明空心道不妙，对方昨夜已经毫不客气地警告过自己，这一次恐怕不会再手下留情。而大祭司身为D级强者，还是本地人，说不准不会被为难太多。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任明空表面镇定，实际上却已经急坏了。就在他准备咬牙拼命逃跑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走。”这个声音像是来自空洞的山谷，又像幽深的海底，或是像隔着很多层曼妙的纱。他很熟悉，是那个黑雾缭绕的人。对方竟然叫自己跑？任明空呆了，这人怎么会和自己是一边的？他不应该直接把自己给弄死才对吗？突然，任明空脑仁一痛，眼前景色忽地闪动起来。片刻后，他恢复了过来，再看向眼前的场景，极其惊讶地发现那些黑雾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一切就想是一场梦。等等，梦？！任明空猛地看向大祭司，他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颇为凝重，如临大敌一般，但是却紧闭着双眼。刚才真的是一场梦！而大祭司还在梦里！那个黑雾怪人把自己和大祭司拖入了梦境，然后缠住了后者，再把自己打了出来？任明空一念至此，不再犹豫，他不知道那个黑雾怪人能拖大祭司多久，可不敢冒险多停留，径直奔着恒水寺的庙门跑去了。至于借这个机会击杀大祭司？一是没这个必要；二是大祭司一旦吃痛，很可能直接摆脱梦境。所以任明空干脆先走为上。一路奔逃，他回到了哈曼尼旅馆，同时没有忘记在路上解除通天机甲。旅馆的老板娘哈曼尼注意到了脸色不太好的任明空，略带关切地询问道：“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了？”任明空摆摆手示意没事，毕竟哈曼尼只是个局外人。“我休息半个小时，麻烦您一会儿不要打扰。”任明空嘱咐完，便噔噔噔上了楼，一拧钥匙进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将自己摔到床上，任明空这才缓缓舒了口气。他蓦然想起了那家中餐馆老板老范的警告：快走，快走。那是连续说了两遍的“快走”，老范严肃的神色也在脑海中重新浮现。自己还拿警告不当一回事。任明空苦笑。但谁知道小小的一个墨索斯，竟然会潜着这么几位强者啊！明面上的，有白象同盟会E级巅峰的大统领和恒水寺那条件性D级的大祭司。而暗地里，还有拉曼斯克手里那不知道为何的手段，以及那名黑雾怪人。这还是自己知道的，会不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呢？任明空一直以为自己是搅浑水的那根棍子，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水中自有漩涡，棍子不过是表象罢了。甚至就连棍子也在不知不觉中随着水流被拉扯向漩涡的中心。那么……新的问题来了，老范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给予自己那样严肃的警告？要说老范的警告是误打误撞，任明空是绝对不信的，那个漂泊在异国他乡十余年的中年男人一定知道些什么。但此时夜已经深了，回来的路上任明空瞥了一眼街角的那家中餐馆，门外依旧贴着咖喱的海报，但门内却黑黢黢一片——已经打烊了。这样的话就只能等明天再去找老范了。任明空现在急需一个能够为自己拨云见日的人，他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已经从外来的观者变成了棋局中的弈子，难以凭借自己狭隘的视角去审视整个局面。老范会是那个为自己拨云见日的人吗？是即刻远离墨索斯，还是继续在这里浑水摸鱼，都取决于明日的收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