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初闯荡武林的时候,见过太多无辜百姓被杀。练武之人,便如利刃在手,杀心自起。一旦对他们稍有放松,他们的侥幸心思便加重,然后便会肆无忌惮的杀普通人。那种生杀予夺的快感太醉人。练武之人往往争强好胜,血气更足,受不得屈辱,不管是内心还是外界都看不起退让之人。所以两个武林高手太容易起冲突打起来,一旦打起来,周围的无辜百姓动辄身亡。这种惨剧他见过太多。所以自从成为淳王以来,便加强对武林宗门的管束与压制,给普通百姓更多的安全。。现在看来,效果极显著。当然这也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大永武林被削弱,实力不如从前。还有的代价就是跟国师的妥协。压制武林宗门,他需要借助大妙莲寺,需要借助国师本因大师的威望。扶植佛法,令佛法更昌盛,令佛法深入人心,从而增加平和之气,消弥几分戾气。同时,扶植佛法也令大妙莲寺一家独大,从而压制武林各宗,令他们气弱顺从。这其中的关窍是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不容出差错。所以他与国师本因大师,既斗争也合作,并不会撕破脸皮,只是压制彼此在朝廷的影响。他们便如曹景元的左膀与右臂,缺了哪一个都不行,同时又要调节他们之间的平衡,不能哪一家独大。曹景元笑道:“放心吧,现在我想改也晚了,大势已成,不可能像大云那般的。”“皇兄这般想最好不过,大云的百姓日子可不好过,宗门林立,万神之都,可都不是什么好事。”曹景淳摇头道:“一旦大云内部有事,必将如火星扔到爆竹堆里,把大云炸得粉身碎骨。”“那个火星是什么?”“大云皇帝。”曹景淳缓缓道,双眼熠熠,沉声道:“只要刺杀了大云皇帝,大云必然陷入混乱,四分五裂!”曹景元把毛巾扔到一旁,揉揉眉头。曹景淳道:“皇兄,有办法的吧?”曹景元脸色阴晴不定,想了一会儿,又将玉佩贴到额头,陷入了苦思之中。曹景淳更加殷切的盯着他看。曹景元叹一口气,抬头看看天空。湛蓝的天空几朵白云悠悠,与他的心情截然相反。他在反复权衡。曹景淳道:“皇兄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大云皇帝已经派人刺杀皇兄你了,已经彻底翻脸。”曹景元摇头道:“想要杀死他,得付出一定代价,我要好好想清楚。”法空负手站在藏经阁前的莲花池上,听到这话,极为好奇。这曹景元显然是有把握杀死大云皇帝胡烈元的。到底什么手段,能有十足把握杀死胡烈元?曹景淳不再说话,只是盯着曹景元看。曹景元最终吁一口气,摇摇头:“不成。”“皇兄还等什么?”曹景淳道:“杀了大云皇帝,大云必然四分五裂,到时候我们与大乾趁虚而入,便能将大云分拆成两部分。”“那个时候,我们有把握压住大乾?”曹景元道。曹景淳缓缓点头。曹景元摇头:“可万一刺杀未成呢?那大云所有的力量恐怕都要集中于我们身上,先灭掉我们。”“大乾绝不会袖手。”“就怕他们即使帮忙,也鞭长莫及。”曹景元道:“来却来晚了一步,我们已经被大云灭得差不多了,他们于是只能跟大云合作,再踩我们一脚,给自己争取时间。”曹景淳皱眉沉思。曹景元叹一口气:“被刺杀了,却不敢反杀回去,我也是郁闷,可是……”他摇摇头:“想想风险,也只能忍这一口气。”“皇兄,即使忍了一时,可大云皇帝恐怕不会罢休,还会继续派刺客的。”“这一次是猝不及防,下一次就没那么容易了。”曹景元哼道:“我呆在皇宫里不出去,不信他们的刺客真能进皇宫。”“并非不可能的。”曹景淳道:“皇兄可知法空大师有一个侍从,影子刺客林飞扬。”“据说身法诡异,无孔不入。”“一点儿没有夸张,他便能无声无息潜入皇宫而不被人发现,大乾有这般奇人,大云能没有?”“那是非刺杀大云皇帝不可了?”曹景元皱眉。曹景淳叹道:“他是绝不会罢休的。”“嗯……”曹景元想了想,最终道:“那就让国师进宫镇守吧。”“……只能如此了。”曹景淳无可奈何的点头。终究还是不能说动皇兄下定决心。皇兄什么都好,开明豁达,可就是有优柔寡断的问题,当断不断,狠不下心。这种关键时候得像赌徒,而不能像弈者。平时可以如弈者一般算计来算计去,可这种时候,算计已经不管用了,要有孤注一掷的豪赌之气。否则永远不可能胜过大云。按步就班的斗争,大云永远是强者,以强敌弱,大永再怎么也逆转不了局势。法空看到这里,若有所思。大永皇帝的杀手锏是什么?谷鷊是在大云皇宫之内有秘谍,随时能杀死大云皇帝呢?还是大永有顶尖高手,能随时杀死大云皇帝?他极为好奇,忍不住想要看看。他现在行事纵意很多,想看便看,于是双眼变得金黄,目光穿过重重时间阻隔,落到曹景元身上。大永皇宫的阻碍对他来说已经微乎其微,目光轻轻一下便刺穿过去。他施展的是天眼通,要看看未来曹景元的命运,会不会施展这一招。依照正常推论,刺杀一次不成之后,胡烈元还会继续,最终会逼得曹景元使出杀手锏。当他认识到再不干掉胡烈元,自己就要死,既然如此,那就先干掉胡烈元的时候,就一定会下手。他很快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片刻后,他收回目光,恢复如常,抬头看着天空,失笑摇头。——一轮明月当空照,清辉遍洒玉霞关。玉霞关身为大乾与大云的边城,西边是苍茫的沙漠,东边是郁郁草原。玉霞关显得格外的高耸巍峨。当秋天来临,西风一起的时候,沙尘扑天盖地。这个时候的玉霞关一切都是灰蒙蒙的,所有东西上面都蒙一层细沙。其他三个季节,南风或者东风及北风的时候,玉霞关则干净清爽,绿意盎然。玉霞关是一座军镇,居于其中的多是士兵与将领,因为是士兵镇边往往十年起算,所以往往家眷都相随。这也是边军的特色之一。家眷在,则不愁边军不拼命,大云铁骑闯进来,家眷都要遭殃没命。所以玉霞关是军属与军士混居,煞是热闹。月光之下的玉霞关,灯笼处处悬挂,亮如白昼。徐青萝他们一行十人进了玉霞关之后,便进入军营,除了操练,闲暇时便可以在关内游玩。也可以出玉霞关,到内陆草原上游玩,只要不耽搁点卯即可。徐青萝他们三个对夜晚的玉霞关很感兴趣,四处游玩,兴致盎然。朱霓正在司马军帐内静静的读书。周围有神武府高手镇守,严密异常。牛烛将帐内照得明亮如白昼。朱霓在灯光下越发美丽,正捧卷而读。“哗哗”的翻书声,“哔啪”的燃烛声,令大帐内显得格外幽静。她看了一会儿书,忍不住发呆,不由的想到了林飞扬。惆怅与思念涌动。她轻轻叹一口气。身为神武府弟子,就是这般身不由己,自己是不是要想办法退出神武府。神武府既似军队,又似武林宗门,所以弟子是不能退出的,一日为神武府弟子,终生是神武府弟子。但想退出,还是有办法的。如果法空大师开口,信王爷会答应,让自己在神京内领个闲职,像法空大师那般。法空大师也是神武府的司马,却只有权力没有义务,神武府不会宣调法空大师。只是这个口却没那么容易开的。法空大师也不会轻易开口。“唉——!”她轻轻叹一口气,忽然抬眼,顿时露出惊喜神色,轻盈飞起,落到林飞扬怀里。林飞扬已经不知不觉站在大帐内。温香软玉入怀,林飞扬感觉一切都满足了,恨不得时间长驻于此刻。半晌过后,林飞扬柔声问道:“怎么样,可还顺利?……他们都被封了穴道,什么也听不到。”“不太顺。”朱霓趴在他胸口,轻轻摇头。“嗯——?”“在来的路上,杀了副守备的公子。”朱霓轻声道:“可这位副守备应该算是王爷一方的。”“副守备?”“也叫副镇守,”朱霓道:“在玉霞关里排序第三,守备,参将,副守备。”林飞扬皱眉:“杀了他们的公子?”“那家伙私蓄马匪,杀人无数,罪该万死。”朱霓轻声道:“可是他是副守备的公子,所以,只能再扳倒副守备,可副守备他是……”“……我去找一些证据,直接呈给信王爷便是。”林飞扬道:“信王爷眼里揉不得沙子,绝不会纵容。”躲在暗处盯住对方,寻找其做坏事的证据,这是小菜一碟,毫无挑战。“这位副守备的官声是极好的。”朱霓轻轻摇头。她也想过这么做,可惜,这副守备的公子是混蛋,他却是个好官。“……是挺麻烦的。”林飞扬皱眉。朱霓摇头道:“守备,参将,副守备,三方之中,只有副守备是王爷一方的,守备与参将都不是王爷的人。”林飞扬眉头皱得更紧。朱霓轻叹一口气。林飞扬道:“不管怎样,杀了是对的,那种罪该万死的家伙就该杀!”朱霓勉强笑笑。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