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只是当时已惘然（一）

战场上不论是追击的蒙军，还是败逃的宋兵，都在红色流星的坠落下，彻底化作飞灰，连尸骨都荡然无存。

以钓鱼城的城墙墙为界，整个大地被流星化作了两个区域。

城墙外还完好无损，但是城外的一切事物，都都化作了火焰，燃烧的余烬漫天的飞舞着，散发着超出凡人认知的剧烈高温，连空气都发出‘劈里啪啦’的燃烧声。

这已经不能说是人间惨剧了，因为没有血流成河的狰狞，也没有满地尸骨的恐怖，有的只有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空洞。

对，就是空洞。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剩下。

在钓鱼城前一百多米的位置，就有着一个巨大的深坑。这个巨大的深坑，散发着盘旋上升的灼热气流，内里是黑漆漆的一片，隐约有红色的光亮闪烁，但却又转瞬间消失不见。

大约过了片刻后，钓鱼城守军才缓缓恢复了视力，有些运气差的，甚至在刚才的强光中彻底失明。

不过就算是恢复视力的人，真正看到眼前发生的情况后，都是怔在了原地，连衣服都热汗打湿都浑然不觉。

寂静无声。

“啊啊怎么”

钓鱼城守将王坚张了张嘴，有些艰难的发出声音。

他擦了擦眼角溢出酸疼的泪水，只觉得口中有着莫名的干渴，连呼吸间带起的热风，都让他的喉咙中有些灼烧的疼痛。

即使眼中酸痛异常，但王坚依然瞪大了双眼，试图想要确认眼前看到的场景只是虚幻。

但是让他失望了，不论是眼中所看到的，身体所感觉到的，唇鼻之间呼吸到的，都是那充满燃烧、死亡与毁灭的一切。

城墙的另一头。

竹叶青看着这毁天灭地的一幕，微微张了张檀口，看了天空上翻滚的乌云，又看了眼旁边神情淡然的姐姐，青瞳中闪过几分惊慌之色：“姐姐，仙儿哪来这么恐怖的力量？！而且能在天道的压制下，还能造成这么大的破坏力，也只有半步天仙才能做到了。”

仙儿几个月前不过还是凡人，连人仙都不算是，就算是修行了青木玄法，也不过在望气和医术有些成就，其他的别说杀人了，连打架估计都不会。

而现在这一幕

“她要帮我摆脱天道的束缚。”白素贞看了眼竹叶青，只是微微一笑：“小青，你瞧刚才那流星天降，仙儿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个什么呀姐姐！”看着姐姐这副风淡云清的模样，竹叶青先是愣了几秒后，只觉得体内的血气都往上涌，气的直跺脚：“就算是半步天仙，在天道面前也无反抗之力，你是想要害死仙儿吗？”

她是大妖魔，是妖仙，知道这方世界地仙是极限，不可能有谁晋升天仙的。

历代这么多年里，不论是道人，和尚，还是妖魔，其中有着多少精彩绝艳之辈诞生？

但还不是化作灰灰了。

所谓逆天只是那些凡人的梦呓，没有谁可以真正打碎着苍穹之上的锁链。

“她要这么做，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白素贞看着被乌云包裹的倩影，笑容中带着化不开的甜蜜，她沉浸在这种情感的蔓延中，随后又看了竹叶青一眼，才低低的说道：“小青，你陪了我这么多年，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她没有顾及脸色大变的竹叶青，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你立即离开此地，一直往西边飞，穿过大食国，直到大陆的最西边停下，那里是天道束缚薄弱的地方，有着几分生机”

“够了！”没等白素贞彻底说完，竹叶青的表情就彻底变了，她狠狠的推了一把姐姐，将对方推的一个趔趄，眼泪却是‘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姐姐！你是个疯子！让仙儿也陪你一起疯！”

妖魔很少会流泪的，特别是蛇类这种冷血动物，更加不会有多少感情波动，连亲人同胞都能相互蚕食，这就是妖魔之中的生存法则。

但是竹叶青哭了，哭的很伤心，哭的很柔弱，既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低低抽泣，就是不停的抹眼泪，发出略带呜咽的哭声。

她的泪水从双颊处滑落，落在地上的瞬间凝成绿色的结晶体，然后‘啪’的一声碎裂开来。

“小青，这里面有很多苦衷的”

白素贞看着哭泣中的竹叶青，伸出手想要安慰对方，但还没碰到，就被竹叶青直接打开。

还好这两人都是地仙，非是一般的生物个体，所以外表和声音都不会被凡人感知到，不然的话，少不得被附近的士兵围观了。

“别碰我！”竹叶青哭叫着，虽是打开了姐姐的手，但却有些踉跄的后退了数步，用着略带怨恨的泪眼看着对方：“你怎么怎么能能这么自私？！早知会有今日，我当年就不该带你去杭州，不该让你遇到仙儿！”

妖魔是没有心的，但这时竹叶青却感到胸口处一阵疼痛，她的泪眼婆娑，闪烁的泪光中，倒映着她与白素贞的相识相遇相知。

除此之外，眼中更多的却是另外一个温柔如水的小女孩，她看着对方慢慢长大，看着对方会转身叫着‘青姐姐’，看着对方相逢是陌路，看着对方和姐姐成了本命道侣。

她从头到尾都是旁观者，总在顾及着这般或者那般，从来没有真正的干预过什么。就是因为只知道一昧的成全，所以才会演变成今天的情况。

明明是她先遇见的，但最后得不到的，最后一无所有的，却依然是她。

“小青，你对仙儿”

白素贞眼神一闪，似是察觉到对方翻涌的情感，忍不住蹙起琼眉。

“姐姐，你为了晋升天仙，就想让仙儿一起去送死？？”竹叶青将眼泪擦干，突地咯咯笑了起来，表情逐渐变得怨毒了起来：“咯咯我真是傻啊！如果我当初有你一半的自私，仙儿也不会成为你的道侣。”

原来妖魔没有心，也会如此的痛苦。早知道当年第一眼见到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就应该把对方的心脏掏出来，吸干甜美的血肉和骨髓，填补自己所没有的空洞。

这样才能永远、永远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