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阳道友也走了么。”一位浑身暮气沉沉的老者仰头看着天上那只青衫大妖,感慨一声。林厌离低垂了眸光,将手心中跳跃的火苗融入自己的眉心,她从地上爬起,站得笔直。萧栾与洛萱齐齐起身,缓步来到林厌离身后。周芊洛、柳佰泺、慈楠、曲辙、乐观这些与赤阳道人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纷纷拱手朝远处一礼。城楼不少大修轻轻摇头,对这位在沐天城不惧生死,悍然向大妖出剑的年暮修士抱拳推了推手。白清给自己喂了一口酒,随后将酒葫芦中的酒液挥洒城下。“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以酒送君去,此去莫还。”不少丹霞宗的修士哭出了声,赤阳道人兵解应劫,对于他们不仅仅是失去一位老祖,失去是丹霞宗老一辈修士的精神砥柱。赤阳道人死了,老一辈的丹霞宗差不多也结束了,丹霞宗彻彻底底的交到小一辈人的手中。林清玄和孔古棋盘上的棋子已经摆满,这一次是平局。林清玄叹了一声,“老树不死,新苗何存?像我们这些老家伙,该消失了。”孔古捻起一枚棋子,落入棋盘上,架在两枚棋子之间,“这一次算我胜了一手。”林清玄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孔古从蒲团上站起,背负双手走至窗前,看着底下的疮痍战场,回眸看了林清玄一眼,“老不死,何时散道?”林清玄张开双手,将混乱的棋盘搅成一团,从中抓起一把棋子放入自己面前的棋盒中,“朝夕之间。”孔古点了点头,视线扫在沐天城中。林清玄在筹划,他同样在布局。大荒凶兽乃大势所趋,沐天城必破,但这些凶兽能推进到何处,又是否能守住自己打下来的这份地盘,这些姑且是个疑问。不争一时,争大道。青衫大妖返回王座后,大荒凶兽便开始在白狐女子的吩咐下开始向后撤军。虽然鬼车对此多有抱怨,但在孔古的冷喝声中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凶兽退军犹如退潮之水,一波接着一波,最终退至沐天城外两百里处,留下数不清的尸体和满目疮痍。有修士御物下城,追击溃逃凶兽,一连追出百里,悻悻回城。林清玄脚步一踏,从天上阁楼返回沐天城城头,抬指一挥撤去沐天城外的阵法。见到此幕,城中修士御物而起,遁下城头收捡凶兽残骸,以此来向那些仙家商会换取灵石,来弥补自身的亏损和日常所需的消耗。这些人心照不宣的遁出十里之外,将城下十里之内的凶兽残骸让了出来。很快,沐天城中不少孩童闻讯赶来,手中抱着各类工具,利刃、尖刀、麻袋、绳索各类都有,他们看着城下的凶兽尸体欢呼雀跃,像是过年般绽开了笑容。一位老修士手中掐了一道法诀,沐天城外的黄沙凭空上浮,在城头上形作台阶和车道,供那些孩童通行。这些人踩着楼梯登下城关,在尸堆中忙碌起来。他们普通凡人,在这遍地都需要的灵石的仙家关隘活下去,必须想尽各种办法获取灵石。其中,收敛战死修士尸体和收集凶兽残骸获取灵石最快,往往下城一次便能够让他们数月吃喝不愁,因为在沐天城中,一块灵石便能够在烟云阁换得五袋大米。林厌离坐在城头上,看着底下忙碌的平凡人,心中有感而发,本想吟诗一首,恍然间,她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一个脏兮兮的男孩身上。那男孩怀中抱着一只布袋,在城下寻找着自己能够搬动的凶兽残骸。因为他的身躯实在是太瘦小了,在那些人中十分不起眼,连一头小型凶兽的胳膊都抬不动。突然,他注意到一只满是尘土的手臂,赶忙跑向前去,将周围的黄沙刨去,从中刨出一位衣衫破烂的女修。女修身上的血液早已干涸,应是死了许久,一双大大的眼睛睁着,看着有些可怖。男孩双手在身上擦了擦,尽量让自己的双手看起来干净些,他伸出右手轻轻抚过女修脸庞,让这位死于非命的女修合了眼,随后双手合十,口中念叨几句,将这位女修装入麻袋中。男孩低身忙碌,并未注意到身旁有人围聚过来,他刚用绳索将麻袋绑好,一只脚出现在他的面前,踹在他的脸上,将他踢倒在地。“这不是爹娘都是细作的小贱种么,好些天没有见到你了,还以为你已经饿死了呢,哟,还帮我们找到一位山上仙人的躯体,真是帮了大忙了。”有人的地方,便会有江湖。八壹中文網有江湖的地方,便有着一个个小圈子。沐天城同样如此。这些无人管的孩子也有属于他们的圈子。知晓父母的孩子会嘲笑不知晓父母的孩子。大修的孩子会鄙视父母是普通修士的孩子。男孩的爹娘是细作,自是属于卑贱行类。“小贱种怎么不说话啊,是哑巴了么?”“哼,瞧他那样,跟他那细作爹娘一样,骨子里头就藏着一颗反心,瞧着真是讨厌。”林厌离坐在城头上,一只手托着脸,耳边的青丝随风飘荡,飘到了嘴边也没有将它捋至耳后。她觉得儒家的后圣-荀先生的《性恶论》搁在此处最是应景。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恶。两个学说,都有道理。小孩子的话语最是天真无邪,小孩子的话语又最是伤人。有些孩子是孩子,有些孩子不是人。林厌离默默地望着城头,并不打算制止。说到底,那男孩还朝她脸上吐过一次口水,她可是很记仇的。“不帮个忙么?”陆圭一只手撑着脑袋,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些许玩味。林厌离白了他一眼,“他还没有向我道歉,不帮!”“师父,口是心非,不太好喔。”“少废话。”男孩只比林厌离小两岁,但看起来像是六七岁的孩子,皮肤蜡黄、身躯娇小,怎么可能是那些人的对手,很快就被几个人围在地上拳打脚踢。这时一道劲风将几人震飞,他们抱着脑袋趴在地上作了几个揖,以为自己触怒了哪个仙家,趴在地上待了好一会儿,见没了动静才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临了,还不忘记将男孩的麻布袋搬上小木车运回城中。“沈兄!”“嗯!”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但不管是谁。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对此。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可以说。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镇魔司很大。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沈长青属于后者。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拥有前身的记忆。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进入阁楼。环境便是徒然一变。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