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脚不便的少年关上房门,当王姜走进房内的第一感觉就是破旧与不堪。
房门虽然被关上,可是屋顶与窗户总有些许风雪飘落进来,让本就没有多少温暖的屋内又增添了一丝寒意。
屋内的床下,正燃着一个火炉,火焰不大不过却是屋内最温暖的地方。
小女孩先是扶着哥哥回到了床上,而后又将火炉往哥哥的脚上递进了一些,小手不嫌弃熟练的揉搓着哥哥那近乎没有知觉的脚掌。
少年放下手中拐杖,手掌轻轻拂过妹妹的头顶,将上面的风雪清理干净安慰道“我没事,既然有客人来了先去温一壶茶水,我这不打紧”
“那好吧!”
小女孩转身又让王姜找个地方坐下并且表示“抱歉,家里有点乱,公子您要不嫌弃的话就坐我床上,稍等一会我这就把茶水热好。”
气氛略微尴尬,王姜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很自然的挪来一个板凳坐下。
王姜看着小女孩掀开一处厚重的被褥,底下有着一个类似与农家米缸的物件,小女孩从众多略显破碎的瓷碗中挑选了一个稍微完好的瓷碗从里面小心翼翼的尧出一碗水。
放在火炉上细细温热。
坐在床上的少年用从怀中取出一包油纸,少年轻轻的打开表面包裹的油纸,用两根手指轻轻从里面戳出一小部分茶叶,放入温水中。
做完这些,兄妹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小女孩做好这一切后,主动来到王姜身后,表示要脱下披在王姜身上的那件还未完全缝制好的衣裳。
“公子,您把这件衣服解下来,我去给你洗一洗,虽然现在外面是大雪天,但是放在火炉上很快就可以干的。”
可是王姜并没有怪罪她把花粉弄在自己的这件衣服上,也没有要让她冒着大雪天去给自己洗衣服。
他看的出小女孩一家,可用水不多,想要洗自己的衣服必然要跑到外面的小河或者小溪去洗。
可是现在的天气,那里面的水寒冷刺骨,如果不是修士在这样的水温下洗衣服肯定是会把手给冻坏的。
难道这个小女孩不知道吗?
“真的不用,在这个大雪天能有一壶热茶已经很好了。”
王姜不想因为一点花粉就让这个看上去乖巧懂事的小女孩跑到外面去给自己洗衣服,这样他的内心会有一种负罪感。
小女孩却强硬道“那怎么行,公子您放心待会我加大柴火,不一会就能烘干的。”
到此小女孩还以为是王姜害怕自己的衣服被洗后没法快速烘干,所以他才不愿把衣服给自己洗,丝毫没有觉得这样的天气去那河水中洗衣服会伤害到自己的手。
又或许是小女孩真的不在意自己会怎样,她要的只是不想亏欠他人,觉得做错了事就一定要认真改正,这样她的内心才能过的去。
“小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外面这么冷为了给我洗件衣服把自己手给冻伤了,得不偿失。”王姜极力解释道。
可是小女孩却倔犟的要脱下王姜身上的那件沾上花粉的衣服,一定要去洗干净。
这个时候坐在床上的少年突然开口道“这位公子,你就让舍妹去吧,不然以后她恐怕会天天念叨这事,她啊就是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至此王姜才放开了抓住衣领的那只手。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自己也只能是顺了她的心意,毕竟是一番好意自己不好强硬拒绝。
拿好衣物,又拿上一个木桶和敲打衣物的板子,小女孩推开了房门风雪吹在她那干涩的脸上,嘴唇微白转头笑着对王姜和坐在床上的哥哥说道“你们等我一会,马上就回来。”
说完小女孩关上房门提着木桶,拿着衣物漫步在大雪中,最后消失在漫天风雪。
在王姜的感知下,小女孩走出没几步,地上厚重的积雪就将她那单薄的布鞋给浸湿。
就和赤脚踩在雪地里没有两样,每一步都刺骨的痛。
哪怕王姜小时候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摧残,有的也只是旁人厌恶与歧视的目光,身体上的摧残虽然也有,不过却没有这般看上去令人心酸。
这个时候坐在床上的少年突然开口道“公子是哪里人,这大过年的舍妹弄脏了你的衣物实在抱歉,待会恐怕要耽误你回家过年的时辰了,实在不好意思!”
一句话,两声道歉,这让王姜这般决然心境的修士都觉得,这对兄妹平日里过的日子肯定不如意,不然言语间不会如此小心谨慎。
“不耽误,不必一口一个公子,我叫王姜!”
少年抱拳“王公子,我叫成才,我妹叫成雅。”
少年还想要要问问王姜到底是哪里人,不过见他没有回答刻意回避,便没有在多问。
两人十分尴尬的坐了一会,少年或许是见柴火减少,想要再添一点拿起拐杖就要下地,可是没想到的事这一次他的腿疾更加严重,刚一接触地面就疼的他倒在了地上。
或许是身为家中唯一的一个男人,想要自己还有一个极其懂事的妹妹,他强忍着没有叫出来。
王姜再也看不下去,径直走了过来,用手小心把成才重新扶到了床上,又从旁边添了一点柴火进去,
这一次王姜没有回到自己的板凳,而是和成才坐在一张床上。
成才十分不好意思的对王姜说“谢谢,都怪我这条腿,要不是这条腿我妹妹也不用从小就受这么多的苦,都怪你真没用。”
说着成才的脸上涌现出一丝哭意,不过却又强忍着,并且用手使劲敲打着自己这双废了的双腿。
王姜刻意避开看向成才的目光,看向火炉上的茶水淡淡道“茶泡好了。”
世间疾苦,人生更是疾苦,如果自己表现出怜悯之心,反而会觉得自己太虚伪,如果真的可怜这对兄妹他就应该要去做些什么,而不是自我感伤,自我同情。
可帮助他们,王姜却又身不由心,天下间数之不尽的苦难,难道自己都能救得过来吗?
有了这一回,下一次再见到类似的事情他又会再次出手帮助,他不是圣人他救不了,更救不过来。
有些事要么就干脆不做,要么就一路做到底,而王姜选择的是不做。
那些站在一旁,对苦难之人流露出悲悯,同情心理的人,他们借用圣人怜悯世人的心态来同情遭遇苦难之人,可却从不见这些人真正的对苦难之人施以援手,嘴里还不断其他人叫嚣着:你们为何不帮一帮这些苦难的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你们这些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等等这些话。
王姜从中倒出一杯稍有浑浊的茶水,先是递给了成才一杯而后又自己来了一杯。
举杯碰向成才笑道“新年快乐!”
茶水的味道并不怎么样,不过王姜还是一饮而尽,这还是他修行后第一次在世俗过年,虽然周围环境与杯中之物并不如何,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原本差点就要哭出来的成才此刻又笑了出来,虽然不是酒,却也能消此刻愁。
成才一饮而尽后,长叹一口气,不知道今年是否还能再看一次这样的大雪天。
王姜环顾屋内,一切的生活用具都是两人份的,原本应该环绕在父母膝下欢乐的年纪,却没有见到本应该属于他们脸上的笑容。
对于成才兄妹的父母是否健在,这样愚蠢的话题,王姜心知肚明,只是学着成才也长呼出一口气。
两人都有不同的哀愁,所幸的是两人都没有可以倾述的对象,或许这一切只能是对无言的老天去说了。
成才“王公子,新年快乐!”
看着窗外不停呼啸而过的风雪,王姜放下还留有余温的茶杯,忽然眼神远眺。
虽然此时是在屋内,不过在王姜的眼神中却越过了房屋的遮挡,看到了外面数百丈的景象。
小女孩成雅正双脚泡在冰凉河水里,小手拽着衣物另一只手用板子奋力的敲打着。
湍急的河流,寒冷刺骨的温度,成雅本就苍白的脸庞愈发发白。
寒风吹过,她那娇小的身躯在呼啸而过的寒风中,显得如此单薄,犹如无根之草。
麻绳专挑细处短,厄运专找苦命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穿着颇显富贵的少年来到河边玩耍,在看到成雅一个人站在河里洗衣服,突生恶念。
其中一个臃肿的男孩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朝着成雅丢去。
所幸的是,石头并没有砸到成雅的身上,只是落入了一旁的河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那被寒风吹的干裂的脸蛋。
感到一阵刺痛,成雅回过头,看到三三两两几个男孩正在打量着自己,有害羞有害怕,更多的是自卑。
还不知道情况的成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石头没有砸到成雅的身上,其他几位男孩正在嘲笑臃肿男孩,甚至以谁能先打中成雅为赌注,各种都开始在地上找着趁手的石头。
见岸上的那几个男孩没有理会自己,成雅也没在意,扭头准备在清洗一下就可以收工回去了。
可是当成雅刚刚转过头去,后脑勺很快就传来一阵疼痛,紧接着又是连续几次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
当成雅刚想要转身去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突然眼前一黑,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迎面而来。
或许是因为她害怕掉入水里会生病感冒,想到家里还有一个腿疾的哥哥,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候生病就没有人照顾哥哥了。
勉强稳住差点掉进河水的身躯,额头渗出些许鲜血,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天地,额头的鲜血格外的亮眼。
几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在见到小女孩成雅被他们砸出鲜血,都心生害怕。
各自互相推搡几下,便匆忙的跑开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