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诗娴的面色瞬间惨白。
她张了张嘴,却只从嘴里发出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调,有口难言。
李沐清的手臂都轻轻的颤抖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最开始和这个妹妹的相遇,是在肃杀秋日里的某一天。
乐诗娴和父母同出游,捡到了被遗弃在路边的、可怜兮兮的他。
从此以后,乐诗娴就成了他无法替代的妹妹。
而现在……
他却有些看不清这个妹妹所做的事情。
“你,到底是听从谁了命令,想要做些什么?”李沐清的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你没有理由去谋害皇上的,你的父母都是在……”
“我知道。”
乐诗娴突然打断了李沐清的话,伴随着扑通一声,乐诗娴直接跪在了地上,拉拽着李沐清的衣服,大哭起来,“我知道父母的死只是一场意外……我从来没有悔恨过,但是这件事情,无关乎我爹娘,只是……只是我不得不这么做,哥哥你一定要谅解我。”
“理由。”李沐清按捺着心里的怒意,低声问。
乐诗娴看着李沐清双眼无神的样子,落下几滴眼泪,眼底却还是一片森森的寒意:“我也是被人所迫,才不得不做这件事情!”
“理由。”李沐清重重拍打桌案,心底的耐心几乎要被消磨殆尽。
乐诗娴被吓了一跳,哭哭啼啼的辩解起来。
“几年前在边疆的时候,我当时冒险为你们去送粮草,途中却遇到了一批人,他们……他们竟然在我的体内种下了邪术,叫我每个月都痛不欲生……而就在秋猎的时候,单雅图突然找到我,说可以为我解开这邪术,只要我帮他用这药粉……”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身子也渐渐弯曲。
李沐清甚至能感觉到她拽着自己的衣摆,渐渐朝着地面慢慢沉了下去。
作为哥哥,李沐清还是有些不忍。
他只好伸手一把把她拉了起来:“你可知道这件事情会造成多少……”
“我知道!可哥哥,我也想活下去啊……如果被人知道我体内被种下了邪术,命不久矣,甚至还为夏国办事,我这条命可能就没了!”
乐诗娴歇斯底里的怒吼,却突然紧紧的拥抱住李沐清,“还……还有守一的事情,也是我做的,是他看见了我和夏国人见面,夏国人想要杀他灭口,我为了保住守一的一条命,才当着夏国人的面,给了他中了蛊毒……一天夜里,我本来想给他解开邪术,可没想到被一个人给打断。”
听到这里,李沐清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这件事情,和李修满之前告诉自己的事情差不多。
只是……
李修满说的是,诗娴是想害死守一。
唐婉才是想救守一的。
“你在说谎,那夜,救下守一的人并不是你,而是另一个黑衣人。”李沐清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乐诗娴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收敛好自己的神色,哭泣道:“怎么会……明明是那黑衣人先对守一下手,我才不得不动手的!守一与我认识多年,那黑衣人又是什么来头,哥哥你清楚吗?”
“我自然……”
李沐清突然停了下来,他缓缓闭上眼睛,只是摇摇头,“不知道。”
乐诗娴的眼神愈发阴冷下来,她不着痕迹的离开了李沐清一步。
两个人的距离突然疏离开来。
乐诗娴莫名提到守一的事情为自己证明,实在是多余。
这是李沐清的想法。
而乐诗娴则注意到李沐清刚才淡淡的停顿,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对这个朝夕相处多年的哥哥了如指掌,他刚才肯定是知道什么,却刻意隐瞒自己。
短暂的思绪之后,乐诗娴突然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哭得更加大声。
“哥,你不信我!?”
“……”
李沐清只能沉默以对。
乐诗娴的确是他的妹妹,可李修满也是他的兄弟,这两个人说的话里,只有一个人可信。
而他只是个瞎子,既然难以辨别,便索性两人都不相信,也算是公平。
沉默,无异于是给了乐诗娴一个答案。
她嗤笑一声:“哥哥若是这般怀疑,那三个时辰之后,午膳之时,我会去见那夏国人,哥哥不如随我一起来……哥哥乃是天启的军师,他们必不敢在猎场上做些什么,但如此一来,可证明我的清白、证明我的的确确是被胁迫的。”
李沐清这个时候才淡淡点头:“可以。”
“哥……我们之间,真的要怀疑对方到这个程度吗?”
乐诗娴不死心的凑上前来,重新趴在他的腿上,柔声开口,“你还记得,曾经你被当做李家的私生子被抛弃在外,差点儿殒命,是我爹娘将你救回来……之后水灾里,也是我娘为救你,生生丢了性命……哥哥,你可还欠着我一条命,如今,你怎敢怀疑我?”
李沐清的指尖渐渐收拢。
他一直是天盲,并未看见过乐诗娴和家人的容貌。
可他的印象里,乐诗娴的爹娘,自己的养父母,都是如同太阳一般温暖的存在,是干燥温暖的。
只是,最终他们被淹入一片阴暗的污水里,彻底没了踪迹。
李沐清的身子都轻轻颤抖起来,他张了张嘴,正要如以往一样原谅淘气的妹妹,最终却只是重新闭上嘴,嘴巴几乎抿成一条笔直的线:“我会跟着你去看。”
乐诗娴的手离开了他。
帐篷里,伴着外面厚重的雨声,乐诗娴琥珀色的瞳仁里杀意骤现。
……
唐婉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她的身上都已经被雨水浸湿,被风一吹,就寒冷异常。
她被云心推搡着入了帐篷之中,手里还紧紧抱着几只小白虎,封长乐紧跟着踏入帐篷里,接过唐婉怀里四个白嫩嫩的小团子,爱不释手:“王妃姐姐先沐浴更衣,免得染上风寒,我给它们找个小笼子去。”
“去给云州,小丁是最瘦弱的那只,让他好好照顾。”
唐婉如此说着,便脱下身上的衣物,将众人都屏退出去。
封长乐提溜着甲乙丙丁四只小老虎交给唐云州,眼看着唐云州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蓦地笑了:“王妃姐姐说,最瘦小的那只给你养。”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