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谷平也不搭理下方的两个儿子,只一味的垂眸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是屋内的气氛越发静默压抑的吓人。
不知不觉间,不只是林南风汗如雨下,就连刚开始时胸有成竹、从容淡定的林南山,也是有些站不住了。
足足半个时辰,林谷平这才淡淡的出声道:“山儿,你找个地方先坐,为父有些事情要先问问那个孽障。”
林南山此时哪敢废话,之前他父亲重视他,待他也与其他的子女不同,面子上也是愿意多给他涨几分颜面。因此基本上在这林府,他林南山可以称得上是这个林府除了他爹之外最体面的。跟他爹相处,父子之间也很是随意。
但是今日之事,估计他爹气的不轻,没看到就连他都跟着吃了瓜落,跟着陪站了整整半个时辰呢嘛。
十分识时务的林南山,此时很是识趣儿的挪动着微微有些站麻的腿脚,就近找了一个座位,端端正正的坐了,目不斜视,眉眼低垂,十分的乖觉。
林谷平看着自己这个最骄傲的儿子,对于他今日的表现,稍微有些不满。于是便有了今日让他陪着林南风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孽障罚站的一幕。
罚站林南山,是他对林南山今日行事不够周密谨慎,心性不够沉稳的不满。
本以为他将李乾元那伙人给拖住,怎么着他这个大儿子也能够将林南风处理好,或让他昏迷不醒,或提前串一下口供,即使他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林谷平都不会怪他,反而会欣赏他的行事果断、有章法。
但是他这个大儿子到底是让他失望了。不仅这点小事没有做好,而且在他表现出一些对林南风的欣赏爱惜之意之时,他竟然表现的那般小家子气。
他这个大儿子也不想想,自小他就是悉心教养在自己身边的,自己对他这个儿子抱有何等期望,对这个儿子又是何等的满意。既如此又怎么会因为别的儿子展露出的一点小心机,就冷落了他这个儿子呢。
即使最后表现尚可,但是在今日这件事情的处理上,终究是让他失望了。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林谷平知道,此时不是说教大儿子的时候,毕竟这个大儿子是奔着接班人来培养的,总不能在别人,尤其是别的兄弟面前,给这个儿子没脸。
思及此,林谷平暂且放过了林南山,转头看向那个冷汗涔涔、低垂着头站在下方,身形有些微晃的混账儿子。
只是这么打眼一看,不知为何林谷平就有种心头火起之感,手也有些蠢蠢欲动的,想要过去狠狠的锤他一顿的冲动。
林南风本就受了内伤,再加上之前被李乾元拿着坊市那件事一顿白活,自知惹了大祸的林南风,心中焦灼难安,知道今日别想轻轻松松的将此事揭过。几番思虑难安之下,这身体就有些吃不住了。
思及此,再加上一进书房,便被他爹给冷处理了半个时辰,说实话,此时他林南风还能够站在这里,而不是晕倒,昏迷不醒,也是他身体素质好的了。
即使不用抬头,林南风也能感受到来自他爹的“爱的视线”,那股子灼热,如果不是他脸皮厚,可能都已经将他给给来个
对穿了。
感受到了他爹来自老父亲的“爱的视线”,不待林谷平说话,林南风就“噗通”一声跪下了,声音挺响,跪的挺实诚。
不知林谷平有没有感受到来自他这个混账儿子的悔意,但是李南风此时心中却是不合时宜的生出一种“终于能够换个姿势,缓一缓了”的感觉,忍不住的偷偷舒了一口气。
“爹,儿子错了,儿子恳求爹爹责罚!”说着林南风便声泪俱下,“砰砰砰”的磕头,一副蠢萌儿子,在线忏悔,求原谅的姿态。
挺大个人了,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你别说,林谷平看到他这个四儿子这般,还真的有些消气。
“哦?你知道错了?那你给我说说,你究竟哪里做错了?”
林谷平看着满脸眼泪鼻涕的四儿子,心累的同时,下意识的往椅背上靠了靠,没办法,他怕他这个没脸没皮的儿子,一时冲动向他扑过来,说实话,有点脏兮兮的,没眼看。
所以林谷平便收回了视线,垂着眼,看自己身上衣服的花纹,他到要好生听听,他这个四儿子究竟要如何辩解。
“我爹,儿子不该在坊市里生事,儿子错了,当时儿子被人一顿奚落,心情一时不痛快,再加上那两人唯实不识抬举,儿子这才犯下大错。”
林南风停下磕头的动作,十分诚恳的道:“爹,儿子是真的知道错了。儿子不该小瞧了那城主府,小瞧了那些个散修,这个确实是儿子不谨慎了。”
“你就只错了这些吗?”林谷平冷冷的声音道。
“儿子不该不顾家中长辈教诲,肆意在坊市寻恤滋事,惹下大祸,给家族添麻烦,给爹丢脸,使家族利益受到极大的损害。儿子不该少不更事,肆意妄为,儿子错了!”
“还有吗?”
“这没没了吧。”林南风偷瞄这林谷平的脸色,怯怯懦懦,有些犹豫的道。
林谷平抬眸看了一眼林南风,随即赶紧收回视线,没办法,这个混账儿子此时面上有些惨不忍睹,实在是有伤眼睛,还是不看为妙,至少眼睛可以跟着少受一点气。
“哼!你何止错了这些,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夺宝。既然想要杀人夺宝,何不找个没人之地,但时候想怎么杀他,还不是全凭你的心情吗?”
“你万万不该,杀了人之后,竟然不想着斩草除根,竟然还让人留下了这么重要的证据。你,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我还道你是个机灵的,虽然素来在这锦州城里胡作非为,但是借此却也帮着家族处理了一些家族不方便处理之事,也算是个有能力的。谁知你竟如此糊涂!你太让我失望了!”
“今日救下你,为父一是心中不舍,到底是自己的骨肉,为父做不到那般狠心;”
“二是即使家中孩子在外犯了什么错,只要家族又能力,就会极力护佑,这就是我们林家一直这般有凝聚力的根本;”
“三来就是,为父也想看看,这次跌了这么打一个跟头,你会不会有所长进呢。”
林南风听罢,紧紧抿着嘴,眼
泪却是无声落下,布满了整张脸。狠狠的咽了咽唾沫,林南风一个响头磕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声,光听声音就觉得脑门疼。
他沙哑着声音、声音里满含孺慕之情的道:“爹,儿子是真的知错了,吃一堑长一智,儿子保证,今后一定竭尽所能,为家族效力。家族中只要有需要儿子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儿子也绝无二话!”
林南风转头看了一眼林南山,继续道:“将来大哥接手了家中事务,儿子也会对大哥恭敬有加、言听计从、绝无二话!爹,儿子知错,还请爹爹责罚!”
林南山正襟危坐,本以为没有自己什么事情,谁知他这四弟突然提到自己,即使没有明说将来自己继承家主之位,但是言语中,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让他很不舒服的感觉。有一种茶香四溢的感觉。
林南山不动声色,心中将林南风的话在脑海中过来两遍,猛地反应过来,好嘛,这混账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爹还没死呢,即使他爹再中意他,但是他爹一日没有提及,那他就不是家主继承人。
依着他爹多疑的性子,他这四弟一提,他爹会不会以为自己觊觎家主之位,私下动作,拉拢兄弟,从而对他失去信任,心存芥蒂呢。
其实还真是林南山想多了,林南风的意思是,当着他爹的面,对他大哥表明忠心,也让他大哥看看他也是有些用处的。
一旦稍后他爹惩罚他,罚的重了的话,他大哥能够帮着说几句话,毕竟是他爹最钟意的儿子,说的话好使!
就这样,林南山误解了林南风,心中对他更加芥蒂。
林谷平端坐在上,静静的看着下方的两个儿子。他吃的饭都比这两货吃的米还要多,他这两个儿子心中有何小九九,他心里多少也是清楚的。
只是他实在是不知,他这个大儿子心境竟这般狭窄,只看到了眼前这点蝇头小利,要知道,一旦他成了元乾宗的弟子,那天地之广阔,就不是这锦州城内一个小小的林家可比的了。
摇了摇头,林谷平突然心生茫然,他这个大儿子,是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一位了,如果连他都当不得大事,那他们这林家今后又要交给谁呢?
突然有些兴意阑珊的林谷平,也不想再多管这些小辈之间的事了,管多了,他们还以为他多疑善变,不通人情呢。何必呢?
“行了,今日之事,老四你错的离谱,情绪都控制不好,冲动鲁莽,做事之前也不知谋划,事后竟然也不知处理干净,反而给别人留下把柄,这整件事里,处处是错。”
“既如此,老四,你从今日起,就留在你的院子里,将清心咒抄写千遍,收敛性子,不经过我的允许,不许出院。每日的功课加倍,罚俸三年,然后去家族惩戒处,自行去领五十戒棍。”
说罢随意的挥了挥手,眼不见为净的示意二人赶紧滚出去。此时的他,即使是他最钟意的大儿子,也不想多说什么,多做什么了。此时他只想静静,想反思自己为何将儿子们教成这副德行。
林南风对此惩罚,不敢有丝毫异议,赶紧称是,对着林谷平恭敬的磕了一个头,这才蹒跚着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