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使用梦回之术的聂铮当然知道自己不会死,甚至连伤都没有受。
但是真的看到这一幕时,心中濒死的感觉却和当时一般无二。
燃血体修带来的压迫力……实在太强了。
仅仅他身上那一往无前的气势,都已经足以令人窒息了。
聂铮只能努力尝试侧过身子,尽量降低身体将要受到的伤害,接着从怀中胡乱一掏,想拿什么东西来挡上一挡。
也就在碧眼小血人即将用肩膀撞上聂铮时,聂铮突然感受到手中的黑色铁块内,蕴含一股惊天的力量。
这股力量还伴随着某种愤恨以及不屈的呐喊,仿佛在恨天地不仁,仿佛在怨世道不公。
聂铮无暇多想,当即将这股力量引了出来。
下一刻,一股极为磅砣的天地元气从铁块中激射而出,正正的击打在碧眼小血人的胸口上!
这股力量实在太猛,这直冲而来的小血人,方向顷刻就被带偏了。
而他的身子,竟是重新回到了那墙体中!
轰轰轰——
砖块和碎石齐飞,尘土与血液四溅。
这一整条的胡同中,竟然有一面墙直接被他犁开了好长一段!
接着又是“轰”的一声。
这是碧眼小血人倒地的同时,又砸到一部分墙体的声音。
尘烟弥漫,惊呼声四起。
胡同的墙壁其实就是一家又一家的外墙,此刻外墙倒塌,里面的场景看得清清楚楚。
聂铮能够清晰得看见里面的百姓,有些相互搂抱着,显得十分害怕,有些则是心中胆怯,却又禁不住好奇心的往外望去。
聂铮的心脏“砰砰砰”跳得极快,此时危机已过,身上的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聂铮后退两步靠着胡同另一侧墙壁,缓缓坐倒。
碧眼小血人并没有死去,此刻的他时不时的在用手臂撑地,似乎想要坐起,只是反复数次后,都没能成功。
从他之前的表现来看,此时这番举动,还真的看不出是真是假,极有可能是在耍诈,诱自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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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片刻后,聂铮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因为聂铮清晰的看见了他,在努力强撑身体坐起时,右臂猛然向一旁弯曲出一个诡异的角度。
很明显,手臂就这样断掉了。
而他……在闷哼一声后,也彻底颓然躺下,不再挣扎。
聂铮调匀了自己的气息,走了过去。
他身上的鲜血依旧,经过了刚才那么片刻,面部的血已经逐渐滑落下来,露出了他的脸庞。
虽然仍有部分血渍,但不妨碍聂铮看清他此时此刻的状况。
皮肤犹如百年老树那般褶皱与苍老。
就连头发……也全都是灰白一片。
犹如风烛残年的老者。
这……便是燃血了。
透支自己大量的生命力来换取一时的强大。
只是可惜……他是拂晓境,拂晓境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掌控自己的本命神通。
也许……他早就想停下了,但是停不下来?
还是一举一动消耗的生命力远远超过了曙光境修士?
此刻的他嘴唇不停的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聂铮靠近过去,听见了他的声音。
“……原来,那真的是个宝贝……”
聂铮看了看手中黑色铁盘:“你说这个?”
西凉碧眼人一脸的木然与苍凉,简简单单的“嗯”了一声:“……难怪,难怪……”
聂铮好奇:“难怪什么?”
“难怪你能用一只小小玉箫挡住他的鬼头刀……”
聂铮一怔,接着笑了起来。
想着刚才的惊心动魄,想着刚才的死里逃生,这笑声越来越大。
“……你笑什么……”
“我挡白熊的鬼头刀时,可没用过这黑色铁盘子。”
碧眼人撇了撇嘴,显然是不信的。
聂铮也不生气,反问道:“你可知,什么是四两拨千斤?”
碧眼人满是丘壑的脸庞使劲挤了挤,很显然是在皱眉,似乎是在思索。
聂铮直接插话打断:“哈哈——你这个蠢材,别想了,你肯定不会听过的。”
“……我对体修功法涉猎甚广……”
“那我问你,你可知什么是曲中求直,什么是后发制人?”
“……哪有什么后发制人,都是先发制人后发而制于人……”
聂铮再次哈哈一笑,这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可还没有什么人重视过它。
此刻这碧眼人似乎很是看重这种法门,让聂铮心中有些暗爽。
正在想着该如何跟他解释自己这功法的诀窍,就看见一旁院落里有一个小男孩用手扒拉着墙边,在偷瞧这里的情况。
聂铮冲那小男孩招了招手:“喂,小屁孩,过来!”
那小男孩也看不出是害怕还是不害怕,姿势没变,但是嘴上却说道:“我才不过去,你这个恶人!”
聂铮颇有几分无语:“我才不是恶人。”
“你肯定不是好人!欺负一个老头儿!把他打得浑身都是血!”
这话一出,聂铮就是一呆,就连地上那个碧眼人也有上气没下气的笑了两声。
聂铮摊了摊手:“……好,我是恶人,那你拿一旁砖头来砸我。”
“我不。”
“我是恶人呀,你不想打恶人吗?”
“你会杀了我的。”
聂铮无语,好缜密的思维。
“你根本就砸不中我,我不会杀了你的。”
对付这种熊孩子,就得激。
果不其然,那小男孩果然捡起地上石头丢了过来。
聂铮赶忙冲着碧眼人说道:“你瞧好了!”
接着便用洞云箫冲着石头丢来的轨迹那么轻轻的一引一缠,那石头就直接变了方向,径直往碧眼人另一条手臂飞去。
“嘭……”
碧眼人手臂应声一歪,转向了一个奇怪的角度。
“看见了?这就是曲中求直,后发制人,以四两而拨千斤。”
“嘶——干你娘!!”
“哎哎哎,怎么口吐芬芳呢,是你自己好奇,我演示给你看的。”
碧眼人最后当然死掉了。
就在聂铮和他说话,炫耀自己这门功法的诀窍时,死掉了。
很难确定,他到底是老死的,还是被聂铮气死的。
聂铮拿着黑色铁盘回到许家府宅时,气氛沉重宁静的仿佛一滩死水。
许知远满面怒容,一旁的母亲姨娘也是一脸的怒其不争。
唯有许献文,呆呆木木的跪坐在地上,心丧若死。
水仙花精被捉走了。
还是在自己家人的帮助下,被捉走的。
这个时候用“捉”这个字,都显得有些不恰当了。
应当叫“送”。
聂铮觉得自己出现的有些不合时宜,没想到居然许献文一大家子人都窝在他的院子里,赶忙就退了出去。
许献文似乎看见了救命稻草,眼中瞬间就有了光。
“聂兄!”
许献文直接追了出去。
“你这逆子!给我回来!”
很显然,许献文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法子来解救自己的心上人。
但自己不行,也许……他行?
聂铮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样一个苦苦哀求自己的人。
说他是朋友,也算是朋友,说他不是朋友,也不算是朋友。
就是简简单单的萍水相逢而已。
阴差阳错之下,他帮了帮自己,自己也帮了帮他。
而这个时候……自己还有要紧事情做。
“……捉她走的人,叫做娄刚,他是皇帝的御前侍卫统领……”
聂铮听到他这样说,顿时更加不想帮忙了。
正在使用梦回之术的聂铮对这种念头最为感同身受。
“不器,仙之修者,众生为民,切务牢记!”
“父亲,孩儿不懂。”
“不懂便记着,日后自然就懂了。”
这条祖训聂铮记得很牢,但是聂铮不仅不懂,甚至有些不以为然。
别人的生活是别人的事情,他活得好与不好,我跟着瞎操什么心?
“聂兄!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到还认识什么人可以帮到我了!连我爹他都不肯帮我……原本水仙她……水仙她……可以自救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了,她的力量像是被什么瞬间抽空了……”
聂铮身子一僵,猛然就想起了刚才黑色圆盘中涌出来的那股巨大力量。
愤恨、哀怨、不甘却又不屈。
难道……竟是她挣扎时的力量吗?
可当时她距离自己那么远,怎么可能会有法宝能凭空获取她人的力量?
闻所未闻。
看着满脸希冀的许献文,聂铮有些不忍拒绝了。
“我……试试,但只是试试。毕竟也是顺路。”
娄刚要回京都,聂铮要去京都,只要脚程快一些,就能追上了。
“但只是试试……我不能保证。”
“聂兄愿试便好!哈哈!聂兄愿试便好!”
看着许献文此时此刻的模样,聂铮不由得说道:“我真的不能保证……”
“不用保证,聂兄愿意试试就行!”
为了聂铮的这一次“试试”,许献文几乎是把自己这些年攒的所有家底都拿了出来,统统塞给了聂铮。
马车、酒水干粮、随行盘缠。
更是将李玄从地牢中请了出来,好好慰劳了一下二位。
蓦地,聂铮心中升起一丝愧疚之意。
也许……水仙花被捉,确实跟自己有关?
李玄一脸懵逼的跟着享受完,上路后才有机会问聂铮:“这是怎么了?”
“水仙花被捉了……”
“他让你去救?”
聂铮点了点头,不由得感叹:“真是个痴情人。”
李玄一怔:“那我们的事情怎么办?”
“顺路而已。”
接着,聂铮就将御前侍卫统领的事情跟李玄说了,他去京都,自己二人也去京都,确实是同路,路上快些,有机会追上的。
听到这里,李玄一脸不解:“你可知娄刚是谁?”
“知道啊,御前侍卫统领,怎么了?”
李玄拍了拍脑门:“他可不是什么寻常人……”
接着李玄就将娄刚的一些事迹说了出来。
娄刚的事情,许献文跟聂铮说了一些,不过许献文所说的,都是从他爹那里听来的。
在他爹心里,娄刚此人小毛病不断,但是对皇帝十分忠心,甚至他爹还怀疑,这次他之所以抢夺水仙花精,目的也只是要献给皇帝而已。
就是一个小小弄臣。
但是李玄口中讲出来的事情……就是聂铮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了。
比如暗地里传递消息,将朝中几方人士玩弄在股掌之间。
和许献文口中的形象截然相反,竟是很有野心也很有手腕。
“你确定要去跟他作对?”
“竟有此事?”
“那还能有假?”
“那……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玄顿时语塞:“这你别管,反正我就知道,总之我不建议你去,一个花精而已,又不是人。”
李玄这样说也无可厚非,因为这才是世间大多数的人念头。
许献文和聂铮,都是异类而已。
一个和花精谈恋爱,另一个……觉得一旦动物成妖植物成精,那就是和人可以平等相处的生灵了。
聂铮也知道这是各自观念问题,既然是朋友了,求同存异就好,没必要一味的追求观念一致。
“那你要是给那娄刚捉去了,我救是不救?”
李玄在一旁斜眼睨道:“你他娘的,是兄弟不是,你不救我试试?”
聂铮哈哈一笑:“救,救,当然会救。”
“这还差不多。”
“这肯定啊,你跟水仙花精同样不是人,我怎能厚此薄彼,是不是,哈哈哈——”
李玄闻言直接一呆:“你踏马……”
“哈哈哈——”
两个人刚才聊到的东西,涉及到两个人截然不同的三观,算是比较敏感的话题了。
不过两个人这一年以来的相处还算和谐,对对方都很了解,所以话题被聂铮这样一打岔,李玄也就不再提及了。
心中存的念头大概就是,他想要去救就随他去,反正我也帮不上忙,只能蹲旁边干等。
所以两个人悠悠哉哉的在马车里就这样闲聊起来。
“……喂!你干嘛不跟莫师姐一路,她那容貌和身段,书院里不少人喜欢吧?你不喜欢吗?”
李玄假惺惺的呵呵一笑,如果自己不跟聂铮一路,那就是自家妹妹跟聂铮一路。
自己会放心自家妹妹跟这个禽兽孤男寡女共处这么久?
看看出了书院后,这么久以来,一路上他都教给了自己些什么?!
舞枪弄棒、静候佳音、见缝插针什么的。
没遇见他的时候,哪里会想过这些词居然还有第二种意思?
“我不喜欢。”
“莫师姐都美成那样了,你还不喜欢?那你喜欢怎样的?精致小巧些的?”
“你说哪里精致小巧?”
刚说完,李玄就意识过来自己这话有些不对劲,连忙啐了两口。
聂铮闻言不由得也是一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假正经,真是人不可貌相。”
“滚——”
“急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