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还是有些耳闻,毕竟苏御化名纪乡在几场战役中都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随着苏御在金陵的所作所为,有心人已然能窥得到蛛丝马迹,更让天下人哗然的便是三年前的华都大变中,竟也有这个少年的身影在。
三千铁骑遥送金陵。两人见面的事更是惹得那些世族门阀各有猜测,不知道两人有什么关系。这样一来,这位青铜鬼面的神秘人更是让这些世族们注意,好像每次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中,总有一张青铜鬼面。
“他的生死又与我何干。”
苏御双眼冷漠,看不出喜怒,唯有冰冷的话语。
张季痕也并无深究的意思,又对苏御说道:
“陈霸先是条潜龙,但也仅此而已,一统中原的人已经应运而生,恐怕离妖界大举进攻就在中原一统之后。”
苏御眉头一抬,疑惑道:
“那两位天师入妖界又有何意义?”
既然妖界对凡界的觊觎并没消除,那燕秋与寂真进入妖界阻击一位妖皇有什么用?这是苏御的心里的困惑。
“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张季痕说道:
“在两百年前的三皇之乱中,有两位妖皇降临凡界,但很多人都知道,妖界的实力远不止表面那么简单。”
“不仅如此,三皇之乱,锁妖塔倒,从里面逃出的那位古老的妖皇才是真正的棘手。”
张季痕开始说出了一些重大的事件,让苏御了解一些隐秘。
“听说三皇里有一位是人族?”
苏御突然问道,他在华都之时就有听到妖师这样说,而且胜邪剑就是那位人族叛徒所持之兵。
但让苏御疑惑的却是,在青天谷的时候,燕秋见到胜邪剑时竟也说是故人之剑,那这柄邪剑又怎么会落到苏御的太爷爷手中呢。
这样仔细想来,苏御愈加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张季痕并不知道胜邪剑是苏御的家传之物,瞥了他一眼后摇头道:“这些前辈之间的秘闻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一直觉得其中有一些事没有被曝光出来。”
“当年参加三皇之战的强者们有燕秋前辈、寂真和尚,还有一位是南瞻部洲紫霄宫的老皇者,其中发生的事恐怕也只有当事人清楚。”
苏御颔首,但这些事毕竟离他太过久远,并没有确切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阴谋。但蜀山在两百年前的三皇之乱中隐没,当时的执剑褚师不受蹬命出来搬救兵,却误入吴王之墓,这件事苏御也只有找到蜀山之后才能知晓其中关联。
所以他认为张季痕知道这么多事,应该也知道蜀山到底在那个地方。可是当他问出了这个问题,张季痕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么几位皇者大战,恐怕蜀山已经完全覆灭了,就算能找到,也只能见到一片废墟了。”
张季痕感叹道:
“可借了蜀山御剑术。”
苏御心头一颤,深思后又问道:
“御剑术是什么?是不是像这样?”
说完,心念一动,在船舱角落的黑色剑匣中,胜邪剑出鞘,隐没着滔天邪气,悬挂在苏御头顶。
但张季痕却摇头问道:
“你觉得你的剑能千里之外斩去和你一个境界的高手?”
苏御摇头,不要说千里之外取同境界的人头,就连一个武学高手只要灵敏些都能躲过。
张季痕继续道:
“蜀山御剑术可以。”
说完他也一伸手指,往浣溪剑指了指。
浣溪悬浮而起,围绕着张季痕旋转,后者屈指一弹,浣溪微微一颤,整个船舱中剑气犹如一条溪水活动起来,围绕两人四周穿梭。
那些锋利无比的剑气流转,却连四周的东西一个也没损坏,足见张季痕对剑气的掌控已经登峰造极。
苏御见张季痕也可以御剑,心里已然是更加的疑惑。张季痕停下浣溪,解释道:
“天下御剑分种类,一种就如你御剑胜邪,可以称作以神御剑。”
“另一种便是以气御剑,只要能掌握到一些技巧就能做到。”
听到这里苏御心头一动,将自己所悟的扶风剑气使出,狭长凛冽的剑气与浣溪融合,浣溪一射而出,刺穿夹板。
张季痕点头夸赞道:
“果然你的意气常人不可及。”
苏御谦虚的摇头,因为经历的多,而他又是一个敏感的人,所以感受便多了些。
“那蜀山御剑术是属于哪一种?”
苏御好奇问道。
“以神御剑灵活有余后劲不足,以气御剑后劲有余而灵活不足。”
张季痕总结道:
“除了这两种御剑之外,还有一种便是融合精气神于一体,一剑出,千里斩敌首,一剑破万法。这就是蜀山的御剑术!”
“天下剑有两种,一种称为术剑,一种称为意剑。”
苏御正襟危坐,凝神闻道,他知道,张季痕必定开始在对他讲一些足以让他受用一生的经验。对于修行而言他一直可以称作是半路出家,没有老师指点,摸黑前行注定前路有限。
张季痕绝对可以
算是他的良师益友了。
不同于前些天所讲得真气修行经验,这次张季痕讲的是剑道修行。
“意剑为意气,通常感悟到所谓的剑意便可施展出远超自身境界的剑招。”
张季痕说道:
“就像你与释喧争斗,明明境界远不如他,却也能在一两招之内占得先机便是这个原因。”
“术剑则是通过长年累月的练习剑招,以剑术争斗,剑修能以一敌十就是依靠术剑的凶狠。”
“虽说意剑斩气,能杀人于无形,但论到杀人剑,必数术剑。”
张季痕凝重的说道,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这就是被公羊博敖那矮老头一剑砍的。我留下这道疤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术剑与意剑,没有高下之分,切匆自大狂妄。”
苏御愕然,没想到这道疤竟还有这样的来历。
随后张季痕又叹道:
“要说在剑道上走的最平衡的便就属苏幕遮那个娘娘腔了。”
在一旁的苏御眼色怪异,这个百姓眼中的剑仙在嘴上还一点都不吃亏,叫术剑第一的公羊博敖是矮锉子,又叫诗剑双绝的苏幕遮是娘娘腔。
但苏御却在心里牢记了下来,看门老头说过:剑招会固定剑势。看来也只是当初这老头不想落了面子,让苏御看出来他根本不会用剑。
回过神来,只听张季痕对他语重心长地道:
“你的意剑确实已经超过常人很远了,称得上是高屋建瓴。但作为剑客,光有意气还不够,必须要以剑术为基石,这样才能走得更远!”
苏御恍然大悟,他悟剑扶风,又有一剑余晖,一剑魂归故里,这些都是意剑,而术剑只有一招浣溪沙而已。这样看来自己确实跛脚了。
“当然天下剑分术与意,可最终都要归于道。这就是天上剑,道剑。”
张季痕说到这里目光怪异地望着苏御。
“你小子怎么会一招道剑呢?”
“机缘巧合而已。”
苏御解释道,随即将遇到褚师不受的事情给张季痕寥寥说了一番。当得知苏御体内竟还有一枚剑胎时,就连张季痕也不能保持平静了。
“蜀山所凝剑胎蕴含修炼者全身精气神,如果能够得到蜀山修炼法,你将来完全可以以剑道入通玄!”
张季痕兴奋的说道。
本以为仙人气运消耗之后,苏御入通玄的机会便已经断了,可听到这个消息,张季痕却重新燃起了信心。
苏御却很平静的道:
“但蜀山已经找不到了。”
一句话不次于一盆冷水浇下,张季痕也冷静下来,思考一会后说道:
“也不是没有办法,等我找到一个人,或许他会知道蜀山在哪。”
“谁?”
苏御问道。
“天下谁人不识君,郡添孝。”
张季痕说出这个名字,但心里却是无比的佩服的。这位与他一个时代的人,绝对算得上是人间界第一天赋。
苏御眼神一亮,突然想起了那个猥琐的看门老头,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时,脑海中浮现的就是这个老头的音容相貌。
这位看门老头太过于邪门,忘了过去,修炼的速度却让谁也感到害怕,一身武艺出神入化,那无人能挡的三掌,那一掌中的乾坤。无一不向世人述说着他曾经的风流。
苏御突然说道:
“有一位一跺脚便成为大宗师的老头临走时跟我说了一些莫名奇妙的话。”
“什么话?”
张季痕神情一震。
“去景州,去东海,去昆仑,最后去北俱芦洲。”
苏御一字一句说道。
张季痕仔细琢磨一番后,眼中时而不解,时而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这个先不管了。”
张季痕说道:
“既然我们这行是去东海,那便见机行事吧。”
“倒是现阶段是解决你的术剑问题。”
张季痕道:
“我手上有几柄术剑,不知你学不学?”
航海,对于那些一生只经历这一次的人来说是新鲜的,而对于那些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海浪上生活的人来说,却是枯燥无味的。
东海有三十六岛最为繁华,与沿岸的沧州、中原都有商行之间的往来,就连相对来说在九州中算是穷乡僻壤的景州,也与这东海三十六岛有经济交易。
离大陆岸边最近的岛屿月湖岛事实上也要一个半月的航程,因此对于起先的新鲜感而言,这一段时间却不是那么的好受。
整天面对这一片一望无际的海洋,对于过惯了声色犬马好日子的贵人们来讲,难免已是最惨痛的旅程了。相比于刚开始的几天,甲板上的人已经很少了,大部分人都不想享受这凛冽腥实味海风的抚摸。
然而有一个人却是例外。
脸上带着青铜鬼面的年轻人盘坐在甲板上,面朝大海,一呼一吸之间,可以隐约听到其鼻息中含有的金属叮铃声。本就让人不想接近的青铜鬼面人,更加让人望而生畏。
“能够一个月把蕴剑诀练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还是不
错的。”
苏御想起昨日张季痕在检查进度后那奇怪的眼神,随后苏御嘴欠的问了一句你当初花了多少时间。当被对方告知用了七天后,苏御永远也不会忘记张季痕眼中的那种鼓励的眼色。
这让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天才的苏御更受打击,在这一天,他一定要成功!
蕴剑诀便是术剑之一,但这术剑的修炼却是为了意剑的蓄意。
那位三百年前已然化虹飞升的剑圣所创蕴剑诀时曾做了一首诗:十年磨一剑,霜刃未尝试。今日把试君,谁为不平事?
物有不平则名。世间万物皆是如此,出剑是为了什么,便是因为心中不平。
古往今来很多在剑道上出类拔萃的剑者们,都有一颗笔直而坚定的心,如同他们手中的剑一样。公羊博敖所说的:
红尘之事千千,自可问我手中一剑。何尝不是另一种豁达的态度,剑客的豁达。
照这一点说来,苏御确实拥有了剑客基本的剑心,所以这也是他决定在张季痕手中学那几招术剑的原因所在。
他想在剑道的路上走得更远,剑者,杀伐之器也。斩尽天下不平事,这是他的理想。
随着鼻下金属叮铃声转化为一声清脆的剑鸣声,苏御能够感受到,在他的紫府之中,有一柄紫气氤氲的小剑已经开始形成,无比的模糊,却无比的锋锐。
在那柄紫色的小剑中,他感受到了熟悉的剑意,那一剑正是他自创的魂归故里。
苏御睁开双眼,不禁神清气爽,尽管被嘲笑,但他终究是在一个月里将蕴剑诀修炼成功了。
张季痕那是什么人,那可是当今剑道的魁首,一般人能跟他比吗?
苏御心里安慰自己。随后他心里又是一阵诽谤,张季痕当初跟他说的几招术剑,当时的他还无比的期待,可是当张季痕施展之后,他就无言了。
苏御心里苦笑,念及张季痕所说,苏幕遮用的术剑都是从这几招基础剑势而来,他便忍了,所以在众多水手的目光下,苏御拔出了旁边的浣溪,屏息凝神后,手中浣溪就这样平淡无奇的一剑刺出,在众多双期待的眼神中,长剑所指之处并无丝毫的异象。只是在海浪中,有一条沙丁鱼跳将起来,挑衅的对着苏御摆了摆尾巴,噗通一声又落回了海中。
苏御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神色认真的收剑挺立,随后又是这么平淡的一剑刺出。
没错,这就是一招术剑。张季痕神色慎重地对他说,这叫纵剑术。
要说这是一招极其凛冽的剑术,苏御是打死都不愿意相信的。可是张季痕也有说辞。
知道术剑巅峰的一招叫什么吗?是点绛唇。那点绛唇就是从纵剑术中演化而来的。
苏御:?……
如果不是真正见识过当初张季痕三剑斩长生的威风剑势,他早就拂袖而去了,还听他讲其他几招简朴到了极点的剑术?
没错,除了一剑刺出的纵剑术,还有挥剑乱劈的霸剑术,有抽风一样拔剑的拔剑术,有能把手腕转到脱闭的绕剑术。
没办法,谁让张季痕是剑道上的前辈呢,苏御虽说看不出这几剑有什么可取之处,但他心里还是有期待的。
所以这一个月里,有很多人都知道,这船上有个精神不大正常的鬼面人。虽说鬼面面目可憎,但他们心里却有些怜悯:老天给了他一张丑脸,还给了他一个坏脑子。
就在苏御仔细体会每次出剑的意境时,在身后却传来了一声讥讽。
“本公子看你也练不出什么名堂,不过能够刺鱼就不错了。也算有了一技之长嘛。”
说话的是一位华服锦衣年轻人,脸色有些发白,在他身边还围绕着一群鼻孔朝天的年轻人,三男两女,也都看好戏一般的望着苏御。
“我赌他连鱼都刺不到。”
其中的一位女子掩嘴轻笑,身材曼妙,面庞清丽,在金陵的追求者绝对不少,那旁边的三位男子在听了女子说话后,也都眼神爱慕的望着她。
苏御眉头一皱,没有搭理这些年龄都比他大,但心智都不如他的年轻人们,依然自顾自地练习纵剑术。
在人群中,唯有那另一位身高出众的女子看着苏御微皱眉头。
她是元家的家眷,正是那位说了:国难成久的元家。在整个朝堂之中,元家绝对算是庞然大物了,所谓站得越高,看得到的东西也就越多。
在几个月前,金陵的那个流血之夜算是让世家们人人自危,有位江湖人士撩动了整片金陵的浑水,逼着世家们站队。
而事实上,在那一晚站对的一方,在金陵城破之后都没有什么损失,而那些坚决拥护侯景的世家们,都被那位铁血的陈霸先大将军逼着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们玩家不效忠于哪一位,只忠于萧氏梁国,正因为如此,才被陈霸先放了一马,可是元家的那位宁死不撤出金陵的老祖宗知道,这只是一时的,一切还要等南北的战事落幕后,才能全是结束。
所以元家才在此次逃亡中,选出了族中最优秀的年轻人离开金陵。而她元尧儿就是其中一位。
那位在侯景府大闹的人,没有人知道其真实身份,但从元家得知的一鳞半甲中,却知道那位神秘人有个特点。那就是脸上戴着:青铜鬼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