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位黑袍人暗道不好,连忙出手压制五位宗师,但此次侯景希望的是一网打尽,派出的宗师高手在现场的已经有十位,其他五位有一人因将行云与他有恩,没有出手。
但加上龙子乾依然有五位宗师,围攻将行云。一时间江面真气如渊似海,气机如龙翻腾,而目的,都是在中间的那位老头儿将行云。
轰!
将行云出手,气势恢宏不可匹敌,在他双掌虚抬的瞬间,就有一股难以压制的气势冲天而起,四周江水倒流,形成六丈水幕!
这是双掌起运,而后双掌沉下,无来由的,在场的所有人均模糊的看到,在将行云的头顶呈现异象:旭日东升,紫气东来,有一座小船行与紫色云海之中。
“通玄?”
龙子乾骇然无比。
“这老头儿不要命了?”
升腾而起的水幕被双掌压下,随之压下的,还有众人的联手一击。
“我愿那江湖重回人间。”
将行云深吸一口气,江水滚滚而来,将其拖向半空,在其右手掌心,真气蜂拥而至,更有天地间恐怖的大势凝聚,最后在他手心,出现了一轮大日,赤金色的光芒,让脚下的众人都能感受到其掌心的炽热。
“大日如来印!”
一旁退下的那位老宗师与将行云同为一个时代,在那个江湖里,有三位绝顶高手。将行云是最后老不死的一位,而其中有一位被江湖人称大日天王的苟启,凭借这大日如来印,成为三人之一。
落百野青岳横推,一气压山河,在剑身上那口粗壮的剑气横行无忌,向着将行云直直撞来。
“不达通玄,难得天地真意。”
将行云一声批笑,掌中大日绽放出耀眼强光,在这一刻,整个江面犹如一刻转白昼。不仅是落百野的青岳剑气,还是一旁龙子乾的三分水龙啸天吟,均在大日下,如冰雪消散。
其他三位宗师高手纷纷怒喝,一位位身边气机疯狂涌动,在水下的寒蚕丝网飞起,在三人的控制下,趁着老头换气的那一刹那,把将行云拉下云端,笼入网中。
将行云不急不慢,双掌犹如浮云律动,云气缭缭,在下一刻竟是十三位将行云’纷纷踏出寒蚕丝网,连绵不绝的掌势,一掌比一掌凝实,整个战圈都笼罩在了这疯狂的掌势之中。
“幻观流云手。”
亦是当年三大高手之一的成名掌法,事隔多年竟再次重回人间。
或许这就是将行云的心愿,人们不记得那个人杰辈出的江湖,我便用被世人所遗忘的招式,唤起世人对那江湖的记忆。
三位宗师高手倒飞而出,一旁的老宗师潸然泪下,深吸一口气道:“我闻到了那江湖的生气。”
将行云咯血而出,落、龙二人怒喝,一行青岳横撞在老头儿的胸口,水龙翻滚江中,脚下杀机无穷。
顿时将行云身体被掀飞,双脚划过江面,往后退了一里之远,途中青岳自然猛击,水龙穿梭其间,将行云双拳挡在胸口,咯血不止。
“吾愿为这片江湖燃尽余晖。”
一里之外,将行云踉跄停下,在他划过的这一里长的江面上,那道沟壑却未被江水填满,在下一刻气机衍射,沟壑两边江水怒卷,逆流两端,一里长短的区域内,江水为竭!
将行云喘着粗气,一步步踏着江底的泥沙而来,五位宗师面色苍白,两端的江水刹那倾泻而下,埋葬下六位高手。
江底不时有暗流汹涌,片刻后,两个身影倒飞而出,正是落百野与龙子乾,而在江面,有三具浮尸随着江水流入远方。
将行云面色显出病态的红润,也缓缓出现在江面之上。
五位宗师围攻一个血气干枯的通玄境,依然死了三个,这就是这场战斗的结果,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
“妈的,就怕不要命的通玄。”
落百野吐了一口血沫,气息衰弱。而将行云身上的气势却直接跌入谷底,三招通玄境的实力,却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元。
龙子乾的实力毋庸置疑的,身为蜕凡境的脱胎大圆满,加上修为高绝,如果有他围攻苏御,那结果必然是苏御必死无疑。
先前四位宗师围攻苏御,还被其重伤一个而逃,并不是说苏御在使用了所有手段之后,实力能堪比通玄,而是敌人的强弱和使用手段不同。
侯景府中四位宗师基本上是一个接一个的攻击,而这次他们几乎都是同时攻击,这可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成倍的。再加上将行云血气不足,难以发挥通玄的真正奥妙,才有现在这个战果。
“我愿下一世逍遥随心。”
将行云生死边缘,却无比的淡然,瞥了眼重伤的苏御。
“以后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说罢轻轻挥袖,将苏御送至岸边。
龙子乾心头一急,绕过将行云追了过去。苏御暗道不好,但奈何伤势太重,根本不可能出手了。就在此时,苏御感觉到有一股真气灌入体内,在滋养伤体。
“两百年修为……”
苏御抬头面色复杂的望向江心的那位,眼中感激之意甚浓。通玄境千年修为,除去灌顶损失,可得七百年。但哪个通玄却会这样
将自己辛苦修来的真气给别人呢?
在佛庙中,那正盯着银龙铠甲直看的小男孩儿猛然头晕眼花,晕倒在地。
李元修连忙扶起小孩儿,以真气疏导这不次于“天降横祸”的五百年修为,眼中出现了罕有的怒意。
“那老头儿是在找死吗?”
“那前辈已经死了。”
白衣书生龙小真叹道。往江面默默行了一礼。
“此等人物可敬可佩,偏偏又可怜。”
“人死之前也要埋下种子,与大势为敌,实在是可恶。”
身穿银龙铠甲的年轻人被誉为李家的释暄冷笑。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狼狈地跌入破庙之中,又有一个身影跃进来。整个小小的佛庙,聚集了一群命运相交的可怜人。
后来的龙子乾进屋便看到对面的白衣书生,讶道:
“你怎么在这里?”
身份注定比龙子乾高的九龙玉牌的主人偏偏有个很女孩儿的名字。龙小真温和一笑,指了指趴在地面的青铜鬼面人道:
“我来带他走。”
“他不能离开。”
释暄突然冷冷地开口。龙小真顿时有些诧异地看着释暄,不知道此事与他何关。
“他不能活着离开。”
突然又是一个声音开口,这次龙小真更是吃惊,因为开口的那位正是白衣僧人李元修。
夏唯洁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偷偷跟着可恶的小人儿来这龙气汇聚之地,竞也在这被世俗之人遗弃的道观之中住了一天一夜。
那城中突然出现的可怜通玄真称得上是昙花一现。人间之事自有人间了。如果说当初夏唯洁还有些心存侥幸的话,现在的她可是深信不疑了。看吧,那一闪而逝的天上萤火就是与大势相抗的后果。
看来这大势还不算是一边倒啊。夏唯洁暗叹。
自古以来,群龙相争之地,少有通玄。尽管里面有第三境以下的修士,但窥得天地一真的通玄是完全敬而远之的。
“李家气数还与侯景纠缠不休,而北方齐国的气运也有与侯景相交的气数。”
这时,在道观的门口,不知何时一个老道出现,坐在高高的门槛上,手里拿着一个满是油光发亮的大鸡腿。
夏唯洁目光微闪,奇道:
“你这老头儿还会算命?”
不知道搬到这清虚观有多少年的老道人满脸无语。我不就是就事论事吗?就算说用了个新学的词语‘气运’,但这和算命没什么关系吧?
“李家不凡啊。又有当年那个大光头聚气,怎么也该出个通玄了。”
喜欢自吹自播的昆仑道长难得地一本正经,但动作却丝毫看不出道家所说的道骨仙风,咬了口鸡腿又接着道:
“现在又有个小光头在城中,说不定气数还要再涨一层。”
大光头?小光头?夏唯洁有些疑惑了,突然想到了追了她一路,嘴上一直嚷嚷着要让她伏法的白衣僧人,脱口而出道:
“他怎么会在城中?不要命了?”
老道南昆仑瞥了她一眼,鄙夷地道:
“大惊小怪,前几天我就在城中看到过他一次,本想用一个鸡腿劝他回去,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可这和尚不领情,唉,找死没办法啊。”
“可是他怎么会来金陵?”
夏唯洁不免有些心慌,在路上,两人搞得很不愉快呢。我要不要也用鸡腿贿赂贿赂?一只不行,可以两只嘛。
“大光头让他来的。”
南昆仑瘪嘴,似乎对这梁国国师以前的谋划感到不屑。
“上一次就有一大堆和尚从西荒过来传法,也好歹给我们道士留点地儿吧。这事儿做得不厚道。”
夏唯洁不是笨蛋,当然知道这南品仑留在这清虚观,恐怕也不是巧合,而是在为道教谋生路。毕竟道教真的在这个朝代有些捉襟见肘啊,你看整个民间,到处都是佛寺香火鼎盛,道观一片清净的惨淡景象。
道士也要吃饭啊,就算吃不了饭,好歹留口汤喝吧。
“那小人儿岂不是很危险?”
夏唯洁不禁担忧。在金陵城中有他的仇敌释暄,又有一个她的仇敌白衣僧人。
“没事儿。”
南昆仑满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炎热的夜晚中,带起一串发亮的油滴。
“那个搅屎棍我们会帮忙的。”
夏唯洁听了老道人的形容,顿时在旁边磨起了银牙。
老道人望了眼夜空中的繁星,其中有一颗正飞速往金陵而来,脸上露出了包括那小道童内,谁也没有见到过的沉思。
两百年前佛道初次交手,道教少了闭关两百年的蜀山,佛教多了一个可与天师叫板的寂真。今世就再和你们斗一斗。
江边破庙,苏御冷冷地看着整个庙中之人。
一个是和他有仇的银龙铠甲少年释暄,一个是也算和他有仇的白衣僧人,一个是肯定和他有仇的龙袍少年。还有个有些雅气未脱的白面书生,不知是敌是友。那个晕过去的比他还要小几岁的小孩儿,被他自动忽略。
“所以我觉得你们还是一个个的排队来好。”
苏御冷笑道,他盘坐在地上一边消化着“天上掉下的馅饼”,一边望着释暄。
“你哥还好吧?你家还好吧?”
释暄闻言一声冷哼,眼神中带着杀机,盯着苏御的眼睛道:
“你的眼神让我想起一个蝼蚁,我很讨厌。”
苏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体内的涌来的真气化作特有的长生真气,不断改善着体内糟糕的情况。
虽说不知为何妖血被压制了下去,但先前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真气溃散,如果不是有这两百年的真气修为灌入,让他有“米”可炊,不然他在长生真气对抗无名邪经时,还真难以愈合体内的经脉。
这时,一旁不管苏御警惕的眼神,依然和他站在统一战线的龙小真望着释暄道:
“他是我的筹码,不能让你动他。”
“嘿,师兄,你是在找筹码好和远在豫章的萧绎谈判磨?”
龙子乾冷冷一笑,“好一个九玉潜龙,你这是准备下注了吗?”
“师弟不也早就下注了吗?该轮到我了。”
龙小真淡然一笑,而后又不解地望向白衣僧人灭度李元修,疑惑地问道,“不知这位道友何时又与前辈结怨?”
白衣僧人细想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曾结怨。”
龙小真更加不解,李元修又道:
“他是贫僧故人所欣赏的一位后辈。”
这时,他转到一旁望着苏御道:
“施主只要随贫僧去雷音寺下静修一百年,就可放施主离开。”
苏御心头暗骂,这和尚果然不是好东西,难怪当初看门老头让他提防。这光头是逮着不对,就让别人跟他回去镇压的啊。不知一路西行降妖除魔的那些怪物会不会也是被他拉去镇压了。
苏御深吸一口气,摇头道:
“想要我的命,还是要做过一场的。”
说罢,他体内压制无名邪经的长生真气便有回缩之势。三位强敌,那就酣畅淋漓地一战吧。
倒持浣溪,剑出半寸。
就在此时,破庙外传来一阵狗吠声,随着一阵暖呵呵的笑声,一个灰布麻衣的刀疤年轻人踏进了破庙之中。
“感觉要下雨,就进来避雨了。没打扰到你们吧。”
刀疤年轻人长的一脸大众脸,笑容却特别有亲和力,下意识地便觉得此人是一个人畜无害的普通人。
刀疤年轻人见到了白衣僧人突然一愣,随后爽朗地笑道:“小白白,你也在这里呢。”
李元修无奈一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道友别来无恙?”
那被刀疤年轻人松开的大白狗跑到龙子乾身边,又换到龙小真脚下闻了闻,顿时望着两人批牙咧嘴,一副要随时扑上来的样子。
刀疤年轻人笑骂一声憨货,那大白狗害怕地呜咽一声,又扭着大屁股靠在了坐在地面的苏御旁边,靠着他眯起了眼睛,一脸的享受。苏御经过这一变故,虽然警惕,却没有再撤下长生真气。
那刀疤年轻人刚抱歉地对着两位龙宫潜龙一笑,望向苏御的眼中却出现了惊异之色。
“有趣,有趣……”
此时除了两位通玄,谁都没有看到,在苏御眉心处,有一枚乌黑的符文在往外透露着邪光。并且,天地精气无时无刻都通过这枚符文往他体内贯去。
“道友也看出来了吧。”
李元修神色有些凝重,“此乃偷天之举啊。”
刀疤年轻人突然迷糊了起来,疑惑地望了眼李元修,眼中全是问号的样子。
“看出来什么?”
说完,不等白衣僧人反应过来,他便来到苏御身前,后者完全无法反抗。
这位遛狗无意闯进来的灰布麻衣年轻人单手往苏御头顶一拨,顿时一条条连通天地的无形丝线被无形剑气搅碎,苏御体内无名邪经消失,真气恢复正常。
这一切做完,刀疤年轻人望着李元修眨了眨眼睛。
后者脸色从青到红,最后归于平静,叹气道:
“罢了罢了,看在两位道友的情分上,就再饶他一次吧。但是…人间不需要无法掌控的变数!”
说到最后,白衣僧人已经是面色严肃,一脸决然地望着这个捣乱的刀疤年轻人。
但这人像是没有听见李元修的警告,一屁股坐在苏御旁边,揉了揉腿道:
“我和郡道友意见一样。”
“狗屁。”
刀疤年轻人一脸笑呵呵地说了个让在场所有人都一脸懵的词儿。
一旁的龙小真一脸崇拜地望着刀疤年轻人,心头默默地竖起大拇指。如果谪仙苏幕遮是我龙小真的第一崇拜对象的话,你张季痕就勉强排在第二吧。
没错,可一挥斩断万千天地因果的,除了逍遥境之外,就只有剑仙张季痕的无迹剑意。
“那么……我完了,接下来就轮到道友出手了。”
刀疤年轻人也就是剑仙张季痕第一次这么慎重其事。
佛道之争,这一世,第一步棋。
白衣僧人长叹一口气,对释暄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