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陆大人敲定了方桉,下面的人自然都遵照安排行动了起来了,池家兄妹这才刚刚躲过了金明寺的追杀,在城里消停了两日准备上路,却不知道和城外那群豺狼虎豹相比,金明寺的老和尚对他们真的算是和风细雨了。
既然要做戏那就做全套,陆寒江翻出了锦衣卫记录关于武当池一鸣的记载,愣是添油加醋地在他当年苦行僧似的江湖行程记录里多添上了两个女子,顺便给他润色一下这单调的故事。
很快关于武当七子池大侠脚踏多条船的故事就在京师附近传开了,这年头的风言风语比朝廷的通告还要好使,造谣只靠一张嘴,至于辟谣省省吧,这辈子别想了。
赏金之高令人咋舌,很多人都猜测是雪华宫在暗中做推手,毕竟按照这个故事的说法,池大侠始乱终弃辜负了两个好女子,这些条件很是符合雪华宫要杀的对象。
至于说为什么悬赏的不是池大侠,而是两个孩子,那只能说是恨屋及乌了,这时候别说什么祸不及家人,和魔道人讲江湖道义,那就是你有问题了。
至于雪华宫出来替人自证清白那估计不太可能,且不提雪华宫没必要替武当说话,就说现在她们的大弟子四处奔波,宫主失踪不见,自顾不暇雪华宫弟子根本没心思理会这些谣言,即便是有那个闲工夫,以她们一向孤僻的行事原则,怕是也不会管。
所以流言就像是长了脚一样地疯传,很快大半个江湖都认为池大侠始乱终弃,连带着武当都受人指指点点。
甚至于就连池家兄妹自己都认为这里头有点说法,空穴来风非是无因,难不成真的是他们老爹年轻时不懂事惹下的风流债?不然怎么会有人丧心病狂开价千金要他们人头,这笔钱都足够买个山头逍遥几辈子了。
只能说所有人都忽视了流言的厉害,这年头,一般的流言最多是街头巷尾,三姑六婆的碎嘴子,即便是这样的程度,毁掉一个人的名声也是轻而易举,更何况陆寒江做的是在整个江湖散布谣言。
他手上有着天下实力最强的组织,天下情报能力最强的机构,还有天下行动力最强的下属,甚至于连负责发悬赏杀人的烟波楼,暗地里都是锦衣卫的提线木偶。
有着这样强力的势力,别说是用花边新闻抹黑人了,他就是明天发个消息说武当掌门起夜时不小心掉下山摔死了,恐怕都会有一堆不明所以的人上门等吃席。
只可惜流言这玩意是把双刃剑,如非必要还是尽量少用,总会聪明人看出其中的门道,到时候若是成了自掘坟墓就是闹出大笑话了。
虽在府邸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陆寒江撒下的网已经把天南地北的极大江湖势力都给拉进了局。
孟老爷子给他批的假期长到压根没说什么时候结束,除了让他少出门之外,基本没有别的事需要他操心,所以穷极无聊的陆寒江一面等着手下人的消息,一面跑到自家院子里祈福去了。
陆寒江杂学知识不少,他以为十之数太圆满,而水满则溢过犹不及,所以当时只取了九条瑶花明镜带回来,多拜拜它们应该要比到庙里烧香靠谱。
撒下一把鱼饵,陆寒江默默祈祷,希望池家兄妹安全逃脱,千万别死路上了,他可拿不出千金来。
有烟波楼花费几十年的时间打造的信誉和地位在,没人会质疑赏金的真假,只要这一次池家兄妹逃出生天,那这空手套白狼就算是天衣无缝。
所以为了让烟波楼不至于难以收场,陆寒江不惜以德报怨,亲自为他们祈福,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又圣洁了一分。
该说这几条鱼吃了金明寺几十年的香火,多少还是沾了一些佛性,陆寒江的愿望感动了上天,池家兄妹竟然真的化险为夷,平安地从各路疯子手中逃走了。
“先休息一阵吧,待夜深了我们再上路。”
“嗯。”
天色渐渐暗了,池沧平寻了一处僻静的树林稍作休息,妹妹池芊云靠着树干歇息,没一会便沉沉睡去,他自己则用一些干净的纱布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
此时的池沧平已经不复当初在金明寺的潇洒,连日的亡命之路让他身心俱疲,若只有他一人还好,但可惜他不只要顾好自己的安危,还有个不会武功的妹妹池芊云需要他照顾。
一个人逃命已是困难,这还有拖油瓶,谁能顶得住。
烟波楼的效率极高,因为是锦衣卫亲自下的黑手,所以远在武当收到消息之前,为了千金的悬赏,无数的亡命之徒都已经在路上了。
从刚离开京城开始,池沧平就接连遭遇了好几拨刺客,最初他甚至还挺高兴的,难得下一趟山能遇见如此有趣的事情。
可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刺客跟蝗虫似的,实在太多了。
在众多追杀他们的人里,锦衣卫反倒是下手最轻的,因为他们的目的是保证池家兄妹按照陆寒江的安排,往华山方向逃,所以他们除了堵路之位,很少主动追击。
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一千金的悬赏,足够让大伙疯狂一场了,敢接下这种悬赏的人,自然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指望他们看在武当派的面子上留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连日来,池沧平见识了包括下毒暗箭挖坑拦路一系列手段在内的江湖各路人马的招待,到现在他已经完全避开城镇大路改走荒野小路,见到偶尔过往的行人都会提起十二分精神对待。
好在这逃了一路,总算看到点曙光,再坚持一些时日就能达到华山地界,有华山派掌门商几道的相助,他们撑到武当山来救人不是问题。
望着天边升起的月轮,池沧平长长地叹了口气,想他在武当山上何等逍遥自在,来了这江湖反倒受了这些无妄之罪,不过好在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对这位武当公子哥来说,如果这一路上有什么能谈得上是收获的话,那就是结识了陆寒江这个朋友,尽管两人一见面就产生了误会,之后自己还恶意整蛊了对方,不过对方也用相同的手段回敬了他。
被恶整了的池沧平不但不觉得气恼,反倒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对方娴熟的手法和敏捷的应对让他感动,这是一个同道中人啊。
所以在从金明寺的追杀下逃走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四处打听对方的下落,很快就被盯着他的锦衣卫上报了陆寒江。
陆寒江虽然没有露面,但却让老钱找上门,把池沧平的行李还给了他。
这一举动更让这池沧平觉得陆寒江胸怀宽广且很有原则,以他捣蛋恶作剧多年的经验判断,对方一定和他很有共同语言,于是他在心里打定主意,给妹妹找到合适的门派之后就不回武当山了,他打算直接上京城找对方交流心得去。
只不过,对于交换了行李一事,不同人却有着不同的看法,比如永乐公主,她对于此事的观感就是十分纠结,到了今天晚饭之后,她终于忍不住问了。
“我还以为锦衣卫都是睚眦必报的人,你竟然一点都不计较他那天得罪你的事情吗?”
将心比心,若不是陆寒江当场就回敬了一手,换作永乐自己被对方那样设计戏弄,她必然记在心底,不找机会狠狠报复回去都算是她心善了。
陆寒江则是平静地放下碗快:“我虽离了陆家,但当年在家学之时也蒙宿老教导,老师教我,以德报怨是君子美德,谆谆教诲我时刻铭记于心。”
陆寒江这话说完,当晚远在陆家老宅的某位家学宿老便大病了一场。
老爷子的孙儿在病榻前侍奉,不禁担忧道:“爷爷,这病来得突然,许是撞邪了,要不孙儿明日去城外金明寺请来大师为您祈福?”
“混账!咳咳咳!老夫平日里是怎么教的你!居然还学你那不成器的爹相信这鬼神之说!”
老爷子骂完之后,按着胸口缓了口气道:“明日去把圣人画像请出来,你再去圣人庙里替老夫好生祭拜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