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小星的赤色遁光朝着阴山巨森的方向飞行,三人都是沉默无言,从绝境中脱身以后,随之而来的心有余悸替代了一切情绪。
担山巨猿受到重创,盘坐在遁光中一动不动,周身鼓荡的灵压十分暗弱,恰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闫罗瞧得暗自心惊,略一犹豫便探手到担山巨猿后背,拿住两处关键穴窍,打入天煞灵力,助其运行灵力恢复伤势。担山巨猿变化的壮汉微微睁眼,看见闫罗这样做,登时语气急促地低吼了两声。
星灵神色复杂地转述道:“它说小罗你的灵力消耗很大,不要勉力相助,免得留下后患。”
闫罗却没有说话,心情十分沉重。
天煞灵力探进担山巨猿躯体,已是探查得清清楚楚,担山巨猿的经络差不多断裂了一半,不知道在忍受着怎样巨大的痛苦,却仍然在咬牙硬撑。
而先前就算担山巨猿不出手,三爪蛟龙顾忌三目水猿,也自然不会与它为难。
可以说,担山巨猿落到如今这个田地,完全是因为道义两个字,而并不是所谓的道心誓言。
担山巨猿向闫罗发出的道心誓言,仅仅是在闫罗救助它以后,带闫罗前往猿族陵园,助闫罗打开猿族陵园。一没有说明时间,二没有说明如何打开,因此三目水猿说出延时半年的时候,担山巨猿和闫罗都是无话可说。
这样的道心誓言,如果誓言的双方因为意外而身亡,誓言的约束之力就会自行消失。
因此,闫罗如果抵挡不住三爪蛟龙,被三爪蛟龙打死,对担山巨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仅仅是从道心誓言的方面来讲。
闫罗却是知道,担山巨猿之所以不顾自己受重创,死力相救,无非便是因为猿族所奉行的道义二字,这已经在之前的相处中显现端倪了,因此闫罗虽然觉得亏欠,却不觉得有什么意外,更是对道义多了一层理解。
当然,闫罗并没有片面地认为,担山巨猿仅仅是奉行的私人道义,它还有可能顾虑到闫罗半年后“除劫”的大事,所谓的公义,看起来好像仍然是为自身利益着想。
但闫罗却不这么想,既然担山巨猿舍命救下自己,彼此之间就再也不是纯粹的利益合作关系,已经可以说是生死与共的道友,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担山巨猿因为经络断裂,调息不成,反而加重体内的伤势,面临走火爆体的危险。
因此,听到担山巨猿饱含担心的拒绝之语,闫罗更加笃定了内心的想法,原来不仅是他一厢情愿地这样想,担山巨猿却是早就将他当成了可以信赖的道友,才会一直坚决支持,就算在三目水猿面前也是毫不松口,临危之际舍命相助自然也不奇怪。
“唉,这头笨猿却是太容易相信人,所幸先遇上颜小星,后遇上我,都不算铁石心肠,如果是其他心怀叵测的人,或者我那时没有出手援救,它的下场就着实难以预料了。”
闫罗一面转念思索,一面驱使仅剩不多的天煞灵力,仔仔细细地裹住担山巨猿体内断裂的经络,续接断面,助其行走灵力,调息回复。
担山巨猿拒绝无效,倒也不多做矫情,神情复杂地闷哼两声,抓紧时间闭目调息去了。此猿一身灵力是厚重温润的土行灵力,对于躯体的恢复大有助益,加上猿族的躯体本来就坚韧无比,即便遭受创伤也能快速恢复,因此,在闫罗助其稳住断裂经络以后,担山巨猿只负责专心运转灵力行遍全身,断裂的经络以及受到拉伤的骨骼皮肉都迅速恢复起来,半晌后已经恢复少许,断裂的经络自行结出黄色灵丝,可以不用闫罗相助了。
担山巨猿也不说话,只是决然扭转身躯,宽阔的背脊自行脱离闫罗的巴掌,表示不用闫罗再出力,便可以自行恢复。
闫罗微一愣怔,便若无其事地收回巴掌,倒也知道担山巨猿已经度过最危险的时刻,接下来便能自行恢复如初,因此虽然担山巨猿行为失常,闫罗也只是暗自一笑,静静地盘坐一旁,闭目沉灵,开始调息恢复灵力。
遁光属于颜小星所有,遁光之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颜小星自然是感应得清清楚楚,而且她也能听懂担山巨猿的言语,刚才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了然于心。
看到黑袍修士不管自身灵力的消耗,也不顾担山巨猿拒绝,坚持要相助担山巨猿疗伤,又被担山巨猿扭转身躯避让开去,颜小星初时觉得非常有趣,接下来便开始深思……这黑袍修士分明是半途出现,救担山巨猿入海,这短短几日时间,如何就与担山巨猿建立起如此深厚的情义?
且不论到底是什么原因,单是眼前这有趣的一幕,就让颜小星终于放下心来。
颜小星自认和反世界那些唯利是图的修士不是同流,一直秉持着道理和人性行事,先前看见那只持棍的黑猴子追杀鹰目男子,还担心黑袍修士也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修士,此时看来却是大谬不然。
这黑袍修士虽然神神秘秘,一直以来也不和颜小星多说半句废话,驾着颜小星的遁光也是挟持的成分居多,看起来似乎蛮不讲理,冷漠得让人无法靠近,然而刚才对待担山巨猿的方式,却与那些反世界修士完全不同,可以说是以心相交,毫不作假。
既有实力,又讲道义,这样的人的确应该获得机缘,更何况,还有那个深不可测的神秘女子在旁相助?
不知不觉地,颜小星本来紧绷的一颗芳心变得活跃起来,再也不单是考虑自身的出路,反而对闫罗更加感兴趣了,却也不敢贸然拿话去问,一时间心情颇为复杂。
遁光闪烁,静静地向前飞行,颜小星掐诀在前,心念百转,闫罗和担山巨猿盘坐在后,忙着调息回复。
便在此时,一道淡白色遁光斜刺出现,闪到赤色遁光前方,隔着十数里就有震音传来:“是闫兄弟吗,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颜小星刚一张嘴想要否认,却又想起身后的黑袍修士,正不知该如何作答,便听黑袍修士也是震音回道:“孟兄,正是闫罗在此,让二位兄台久候了!”
“阎罗?”
颜小星心底闪过一个别扭的名号,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惊疑,却很快打消无踪……对方称呼黑袍修士“闫兄弟”,想必此闫非彼阎,只是个名姓而已。
闫罗示意颜小星停下遁光,现出身形,淡白色遁光也很快闪到近前,闪现出两名黑袍修士。
那身背长剑的黑袍修士当先掀开兜帽,遁上前来,朝颜小星咧嘴一笑,拱手直呼颜仙子,在颜小星惊疑难言之时,又径自绕过颜小星,飞到闫罗跟前,连声说着惭愧。
闫罗自然知道井木所指为何,掀开兜帽,云淡风轻地摆摆手道:“是闫罗连累二位兄台,井兄惭愧什么?若我果真出事,二位兄台也定会尽力照拂我星门,麻烦事还在后头呢!”
孟元浪也飞上前来,对颜小星颔首示意,满脸愧色地说道:“闫兄弟说的极是,你我虽未同生共死,然而恩情犹在,闫兄弟的事,自然便是我二人的事,还好你没事,不然我与井木作祟在先,心障难消也!”
闫罗闻言一愕,片刻后想通道理,不由得负手仰面,哈哈大笑。
孟元浪和井木能准确寻来,想必是孟元浪提前在闫罗身上留下灵感引,而闫罗一直没事,灵感引也就一直存在,因此孟井二人才能确定闫罗无事,并且确定闫罗就在这赤色遁光之中,飞遁而来,遥遥震音呼唤。
颜小星回转身子,俏目闪闪地观察三人片刻,终究隐忍不住,直接问道:“三位看起来都知道我是谁,我却根本不知道三位……这是不是有点不大公平呢?”
孟元浪和井木对视一眼,满脸愧色悄然不见,双双轻笑起来,一脸促狭。
闫罗瞧不过眼,与颜小星一拱手,正色道:
“多谢颜仙子一路相助,闫罗感激不尽。这二位乃是大秦天门有名的青年俊杰,曾经与颜仙子在燕城见过一面,至于闫罗,只是辗转流浪到反世界的一个无名小卒,不说也罢!”
“大秦天门?”
颜小星面露恍然之色,对孟元浪轻轻拱手,问道:
“二位莫非与周萱相识?”
孟元浪正色道:
“周萱府上与小生府上乃是世交,当初周萱请颜仙子出手,替小生赢得比斗,还没来得及感谢,一直铭感于心,今日得见颜仙子风采,真是幸甚!幸甚!”
井木在一旁撇嘴道:
“早就得见了,这人就是虚伪得紧!”
孟元浪微微皱眉,侧目横之。
颜小星瞧得有趣,呵呵一笑,明净的目光从孟元浪和井木脸上一划而过,停在闫罗的方脸上,笑道:
“前辈真是谦虚,以闫前辈的实力,怎么可能是无名小卒?”“前辈?”孟元浪和井木听得大感奇怪,瞠目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