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灵回来得很快,说是找到一个山谷,谷中有山泉一潭。
“山泉?好!”闫小罗喜道。
随着星灵穿山过林,来到一处偏僻的峡谷,四面环山,的确是个隐蔽之处。行到一处清幽,便见一道细泉,从岩缝中缓缓淌出。泉水蚀空岩坪,汇成一汪寒潭,闫小罗拿手去试,登时打了个冷战。
“好地方!星灵,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星灵笑着摆袖。
找一处有水之地,是为了在疼痛燥热之时借水降温,水温自然是越冷越好,如此寒冷的泉水,除了能急速降温,更可麻痹痛感,达到镇痛之功效。
寻到地方,闫小罗却不急着修炼,而是将星灵唤到跟前,说道:
“星灵,你该回家了。”
星灵一愣,凄凄楚楚道:
“你……你不要星灵啦?”
闫小罗笑道:
“别淘了大姐,先回家,过些日子便来寻你。”
星灵挥着袖子,做抹泪状,道:
“星灵回家了,就再也找不到啦!”
“怎么会呢,那么点地方,不就五座山吗,就算没人认识你,一座山一座山去找,怎么会找不到呢?”
“不对的,星灵的家没有山,只有石头和火焰,还有一些讨厌的大块头……反正星灵不要回家!”
“怎么会有这种地方,别淘了,听话!”
“不听不听就不听!哼!”
听见闫小罗反复地说,星灵生气了,抹了两把泪,长袖一旋,飞身越过山谷,不知躲哪里去了。
“星灵!”
闫小罗伸手去唤,却是半点回应也无,一时愣在当场,颇有些黯然。
飞天遁地,变化无端,这是村老们对神仙的描述,有着种种诡异的星灵,正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因此,闫小罗愈加确定星灵是个修士,来自此地的修真门派:戊土洞天。
“莫非,这里还有第二个修真门派?”
呆立半晌,闫小罗在潭边寻到一处干净之地,铺开毡毯坐下,摒弃一切杂念,默念法诀,感应灵力。
深夜,电闪雷鸣,竟而下起暴雨,闫小罗泡在寒泉之中,一动也不动。下有寒潭,上有冷雨,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湿,无一处不冷,闫小罗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倔强地伸着那根僵硬而通红的中指,牙缝里呼疾连声,神色一片沉静。
在那凹凸不平的山边,一道黑影在风雨中飘摇,只有闪电划落的瞬间,才能够看到一蓬淡淡的星光。那对晶亮的星眸,一眨也不眨,有些失落,有些担心,静静地,温柔地,注视着水潭中苦苦支撑的少年。
如闫小罗所想,这一潭寒透筋骨的泉水,果真有镇痛散热的奇功,任他一次次地催动法诀,又一次次地以失败告终,一身骨骼却是再也不像以前那般疼痛了,燥热之感更是了无踪迹,冷倒是冷得厉害,却比那上刀山下火海要好得多。
找对了方法,他便一刻不停地尝试起来,累了就吃益气丹,饿了就吃辟谷丹,困了就倒在毡毯上稍作休息,如此日升月落,一晃便是三十天。
星灵在第二日清早便离开了。离去之时,她深深地看了闫小罗一眼,抖袖冲上高空,微眯的双眼中赤光闪烁,朝向戊土洞天的方向,仔细查看。片刻之后,星灵展身离去,笔直地飘向赭黄色小山!
三十天,一晃而过。说起来的确很轻巧,但那咬牙苦撑的少年却并不轻松。每一天都要喊出上万次“疾”,每一天都要冻得死去活来,每一天都要承受那屡次失败带来的困惑和难过,每一天都要牙龈出血……但他完全不管不顾,就像是发了疯、着了魔,除去偶尔小寐一下,便是疾!疾!疾!……一月下来,整个人像扒了一层皮,瘦得让人惊心,白得让人发指,隔远一看,恰似一架披着白皮的骷髅。
直到有一天……
“别练了小罗!这样练,本来就是错的。”
这句话如同一只魔爪,将闫小罗从九重天上一抓而下,狠狠地摔在九幽冥海之中。
哆嗦着回头,已经有点神志不清的闫小罗怔怔地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惊愕之下,一时忘了言语。
星灵却是笑嘻嘻地,继续说道:
“记得你说过,大叔传了你一道法术,唔……让星灵猜猜,你练的是什么法诀呢?【戊土九变诀】?【戊土浮尘诀】?【戊土遁诀】?【戊土搬运诀】?【戊土凝兵诀】?啊,你点头了!是【戊土凝兵诀】吗?……你又摇头?那就是……【戊土搬运诀】咯?”
闫小罗愣愣地看着星灵,听星灵连绵不绝地吐出一连串法诀的名字,却不觉得奇怪:星灵是神通广大的修士呢!连日受冻,全身僵硬,点头和摇头都会慢半拍,听到星灵复提起【戊土搬运诀】,闫小罗好不容易才控制着冻得发梗的脖子,艰难地点头称是。
“快点出来!快点!都冻僵啦!”星灵此时才发现小罗的异常,急速地抖着星袖叫他出水,神色惊恐焦急,只恨不得突然生出一双手脚来。
闫小罗苦笑着,哆哆嗦嗦地拿过潭边石缝里的绿绸玉瓶,倒出一颗益气丹服下,这才缓缓地、缓缓地爬出寒潭,仰面一跌,有气无力地躺在岩坪上。
好灿烂的阳光啊……可惜他感觉不到半点温暖,僵硬的身体略一放松,竟然颤抖得更加厉害,如同一条离水的鱼儿,不受控制地胡乱扑跌。
这是造了什么孽……闫小罗抽着风,默默地反省着。苦熬几十天,丹药都吃光了,希望没看到一丝,最终只迎来一句轻飘飘的“本来就是错的”,实在是呜呼哀哉,悲惨之极。
最可恼的是,说这句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神通广大的星灵傻大姐!由不得他有半点不信!那一串玄奥而陌生的法诀名字,此刻还在脑袋里打转呢!
星灵安静着不说话,只是眯着一对赤眼,在闫小罗全身上下扫视,俄而淡淡蹙眉,俄而轻轻点头。看了半晌,她张嘴正想言语,便听闫小罗颤抖着声音,悲叹道:
“练不成法术,就要辜负大叔的托付,还不如死了算了!”
涌到嘴边的言语吞了回去,星灵默默地低下头,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在烈日的暴晒下,闫小罗总算恢复了知觉,但他却像一具死尸那般,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眼睛直直地望着天空,一动也不动。
星灵瞧得于心不忍,一咬牙,说道:
“小罗,星灵有个办法,能让你练成法术。”
闫小罗身子一僵,电击般一弹而起,惊问道:
“什么办法?!”
“可能会有点疼……”星灵不忍心道。
“怕什么!我怎么会怕疼?怕疼我就不是……就不是你最宝贵的人!”
说完这话,虽然是由于心情激动,口无择言,却还是面皮一烫,微微地脸红了。
“呵呵……”星灵倒也没笑话他,反而是举着袖子,做出捂嘴状,星光乱颤,笑得特别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