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形容的一对晶亮的黑眸。
黑宝石?不对,乌黑发亮的眼珠分明泛着淡淡的赤光。深邃的星空?也不对,虽是有些迷茫,却远远谈不上深邃难测……若是一定要用言语形容,那便是:一对微微泛着赤光的黑宝石似的眸子,如雨后的星空那般,璀璨而宁静,那晶亮的眼神,恰如走失在陌生之地的小女孩,迷茫而又好奇。
一对迷茫而好奇的星星,便是闫小罗回头看到的,第一件事物。
这双眼睛谈不上勾魂夺魄,闫小罗却不想移开目光,只觉得那对眼眸深处,似有无穷言语,在对自己诉说。
“怎么不跑啦?”她笑着又问。这一声,如珠落玉盘,圆润清脆;这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原本淡淡的赤光,已是殷红欲滴,从黑宝石变成了红宝石。
不知何故,闫小罗看到这双眼睛,反而觉得不害怕了。他本就不是胆小之人,只是身负大叔重托,再加上事发突然,才一时乱了阵脚,待得看清那追踪之人,竟是人畜无害的女孩之时,恐惧感顿时消减了七八分。
“跑累了。”他随口答着,从女孩精致的脸庞上,艰难地移开目光。
笑容全无,赤光变淡,黑宝石重新闪耀,女孩好奇地问:
“累?累是什么?”
闫小罗一怔之下,顾不得失礼,仔细端详她的表情,竟发现此女果真是一副十分好奇的神色,不由得心中犯起嘀咕:这位大姐是怎么回事,瞧着年纪比我还大,竟然问我这么幼稚的问题?
“累就是跑不动了!”虽是疑惑,却也回答了。
女孩哦了一声,蹙着两抹秀眉,认真思考。
如果换做其他人,闫小罗早就破口开骂了。老鹰抓小鸡很好玩吗?抓到了还要奚落小鸡,问它怎么不跑了?跑累了?累是什么?这算是炫耀还是打击?
眼前这位大姐却是不同,自打看到那对迷茫而好奇的眼睛,闫小罗就确定她没有恶意!有些感觉,就这么简单。
他不是小鸡,女孩也不是老鹰。因此,闫小罗才会一句一句,如实回答。
不过也仅止于此,没有恶意不代表没有企图,天知道这来历不明的女孩有何目的,闫小罗可不敢和她多做纠缠,说了两句就打算拔脚开溜,又觉得就这样走掉不好,于是问道:
“你哪里来的?”
“我……”女孩想了想,艰难地摇头。
“你来这做什么?”话一落音,闫小罗便觉得语气不对。这是做甚?审问么?还记得在闫山的时候,村民抓住偷鸡贼之后,就是这么问的。
正打算再补充一句,女孩却又迷茫地摇起头来,竟是一点也不生气。
闫小罗无奈了。不知来历,不知动机,这茫茫荒野之中,她究竟是怎么出现的?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莫非是个失忆病?闫山曾有猎户从山上摔下,人倒是救活了,却得了失忆病,闫小罗去探过几次,记得一些失忆病的症状,与女孩的表现极为相似。
“那,你总该知道自己叫什么吧!”
闫小罗抱着最后一丝期待,打算问完这句话就走,身负重任,赶路才是重中之重。
女孩刚想摇头,又偏着脖子停住了,愁眉苦脸地,目生回忆之色。
闫小罗一看有戏,顿时松了口气。知道名字,有机会也好帮她一把。此处荒无人烟,往南是阳驿铺,往北是戊土洞天,十之七八,她就是从阳驿铺或是戊土洞天跑出来的。想想之前被追得吐血的情形,再看看女孩一身星光闪闪的古怪长裙,又觉得戊土洞天的可能性更大。
“啊!想起来了!我叫星灵!”女孩欣然说道,赤光闪烁,眼睛重新弯成了月牙。
“看把你高兴的……名字而已。”闫小罗撇嘴道。看着女孩欣喜的俏脸,忽然就有些心颤。
到目前为止,闫小罗已确定的有三件事:
此女得了失忆病,此女不是来抓他的,此女九成是戊土洞天的人,因此不会对他有什么企图,更何况,一个失忆病能有什么企图呢?
除非她一切都是装的?
仔细想想,更不可能。一位神出鬼没的修士,有必要装给他看吗?更何况……这也装得太逼真了吧,比真正的失忆病还真!
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闫小罗严肃地问星灵:
“你想回家吗?”
“不想!”
星灵这次回答得飞快,拼命地摇晃着脑袋,星光长发四散飘飞。
闫小罗眉头一皱,变得更严肃了:
“果然是离家出走?失忆病都爱干这事!不回家可不行,你的家人会很着急!”
他想起失忆的猎人大叔离家出走的情形,大婶和老爷爷久寻不得,急得双双垂泪,连饭都吃不下……
星灵茫然问道:
“家人?是什么?”
闫小罗面目黯然,半晌后才缓缓地,深沉地答道:
“家人,就是最亲的亲人,对你来说,是相伴一生的人,是最重要的人,也是最宝贵的人。”
“哦,最重要的人……”女孩面现了然,忽然看着闫小罗,非常认真地说:“那,我的家人就是你!”
闫小罗惊得呆住,一时忘了言语。什么叫“那,……就是你”?家人是可以选择的么?真是胡闹!不过这种胡闹……确实很贴心就是了……让从来没有过家人的闫小罗,忽然就有一种暖胃的感觉,比吃了益气丹还爽。
不过,身为一名正直善良的少年,他可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板起面孔道:
“这可不能开玩笑!我们可以做朋友,但不是亲人,你的亲人,应该在那边!”
说着。闫小罗指向息鼠所在的方向。
值得一提的是,息鼠见闫小罗停下奔跑,只是站在原地自言自语(注),以为这小子追不上自己,得了失心疯,又怀疑是个圈套,不敢靠近来看,只是人立在远处,面向这边,惊疑不定地探头探脑。
星灵朝闫小罗所指之处一看,呵呵笑道:
“那个小东西?”
星灵说的是息鼠。闫小罗一愣之下,胸口气结,只是闷闷地摇头哀叹。
见他摇头,星灵只道是答案出错,于是面色一整,缓缓地眯起眼眸,看向那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苍茫深处。
“哦,原来是他们。”收回目光,星灵笑着说。
闫小罗正郁闷呢,听到星灵这样一说,只道她终究承认,喜道:
“想起来了?你果真是那里的人?”
星灵撅着嘴,摇头道:
“我不知道。”
闫小罗再次气结。既然已经承认那边有“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次他不再哀叹了,而是斩钉截铁地说:
“我正要去那边,你跟着我,顺路回家!最重要、最宝贵的他们,在那边等着你呢!”
这句话已经带了一丝命令的语气,虽然一出口就觉得不好,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这丫头虽然失意迷茫,却颇有些调皮(误会),不用这样的语气,只怕又要给她几句不知道糊弄过去。
本以为星灵还要争辩几句,甚至有可能撒丫子开溜,没想到她却是一脸欢喜道:
“你最重要,你最宝贵!”
傻大姐……闫小罗苦笑不已,却也没说其他,宝贵就宝贵吧,不是件坏事。
“走咯!”
就这样,人鼠大战到此结束,一男一女一鼠重新开拔,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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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息鼠看不见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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