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墨橘

房间里空荡荡的，黑衣老者伸手轻抚墙上挂着的一柄药铲，叹道：“这东西你还带在身边……”

这次橙子听得清清楚楚，是清脆悦耳的女声！

“你送我的东西，每一样我都小心保存。”马云腾答道。

“老者”手握药铲慢慢回过头，雀皮鹤发的苍老男子一晃变成了云鼻花颜的俏丽佳人。

橙子惊喜叫道：“大师姐！”

云柚也很是激动：“大师姐！”

眼看着师尊与大师姐“含情脉脉”地互相对视，橙子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挪了挪身子就想溜出去，不妨碍两人叙旧。

这个忽然出现的“七品仙君”（其实是九品大圆满）就是马云腾的首席大弟子墨橘，墨橘对橙子忽然说道：“其他的事，迟些再说。橙子，你准备一下，稍后带上小狗随我去杀了苟赤石与曹逆犸！”

“啥？！”橙子瞪大眼睛，她有没有听错？大师姐竟然一开口就约她去杀人？！杀的还是两个六品七品的仙君！

这、这、这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她杀雀宰兔子勉强凑合，杀人很不专业的说。

马云腾也被墨橘的话吓了一跳：“你要杀那两人，请云柚帮忙就行，怎么可以让橙子去？”

“怎么不可以？这是一个绝佳的练手机会！我和云柚都可以确保橙子无后顾之忧，她与小狗合体怎么说也是个五品后期仙君，由她动手才有一举击杀这两个人的意义。”墨橘理所当然道。

“可是，我……我还是不敢……”橙子吃吃道，她并不奇怪大师姐为什么会知道她与豆豆的秘密，从大师姐的姓氏她就能猜出，她们两人同出自墨族，她应该是自己的族亲。

她完全不明白大师姐为什么会突然对她“委以重任……”

她根本没那个胆子，对方可是六品和七品仙君呢！

凭她这个三脚猫，不反被人家杀了就不错了。

“没有谁天生就会这个，你应该猜到一些自己的事，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仇人找上门来你要怎么办？又躲在师尊身后吗？他就算为你把命搭进去也拦不住那些人的。”墨橘毫不留情道。

橙子垂下头，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眼。

马云腾见她这个模样顿时心生不忍，劝墨橘道：“曹逆犸虽然可恶，但目前来说无关紧要，我们可以等苟赤石落单时杀他为墨族的人复仇，橙子各个击破的难度要小很多。”

“只怕还未等到苟赤石落单，师尊你就先被他们二人联手杀了，他手中有斩杀八品巅峰大圆满的秘宝。”墨橘冷笑道。

“苟赤石心胸狭隘最是忌才，你当玄天宗的七品炼丹师真的人人都不如他？根本是没人敢超过他才对，否则就等着倒霉吧。你今日当众令他丢尽了脸，不杀了你，他绝不舍得离开，有曹逆犸这么个好帮手，他又怎么会轻易与他分开？”

马云腾叹口气道：“那也是我这个当师尊的一个人的事，怎么可以让徒弟去冒险？”

大徒弟紧张他的安危他自然开心，不过如果因此将橙子推入险境，他当然不允许。

“你倒比我还紧张她了。”墨橘轻哼一声道。

橙子吸吸鼻子，挪到马云腾身边道：“师尊，我去！你别跟大师姐吵架。”

墨橘定了定神道：“我不是想逼她，这些事她迟早要面对，我心中已经有了周详的计划。橙子她如果确实无法办到，那我们墨族便只有认命，我去通知其他人，不要作无谓的牺牲，不要再奢望复仇，保住我们墨族的血脉避世隐居。至于橙子，我带她远避海外，隐姓埋名了此残生就是了。”

橙子听得半懂半不懂，但是她很清楚，马云腾有很多事情没完成，那些事甚至比他的性命更重要，她不可以要求他放下一切跟她远避海外的，他们就只能分开了。

她非常非常不想与马云腾分开，她想以后都陪着他，他们说过要一直在一起的。

“我……我可以办到的！”橙子咬牙道。

墨橘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道：“乖孩子。”

这个动作，这个笑容太熟悉了，橙子浑身一震，不自觉抱住了墨橘：“大师姐……”

墨橘一愣，旋即苦笑道：“你这个孩子，还没断奶么。”

“姨母！”

橙子呆呆看着她，面前年轻美丽的九品女仙君与最近脑子里浮现出的那个苍老干瘦的平凡老妇人外貌上何止天差地别，但是那种感觉不会错！

她以前丢失的一部分记忆又回来了。

定然是九尾幻狐破除了烙在她心中的幻术之法。

虽然姨母已经“去世”数年，但是她自有记忆起就与姨母一起朝夕相处四处流浪了好长一段时间，那种源自最初的感觉她一辈子都不会忘怀更不会错认。

“你……为什么？”橙子虽然早有预感当年去世的姨母其实不是她真正的姨母，但是还是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她突然决定离开，她已经很听话了，为什么要扔下她不管呢？

“我当时虽然已经加入天元门多时，但身上属于墨族人的印记始终无法彻底消除，只能暂时遮蔽住，所以大部分时间都不敢与你一起，怕被前来追杀墨族人的高手发现进而找到你，可是那些人始终还是来了，我没办法只好假死然后离开，把追兵也一并引开。”

“师尊和云柚都是我信得过的人，所以让你偶遇到他们，将你带回了天元门。”

墨橘不想让橙子心里留下疙瘩，将当初的情况简单解释了一下。

橙子低头没说话，从前与“姨母”相处时的种种疑惑，现在连贯起来终于都有了解释，她想问自己真正的亲人在哪里，却也知道答案可能会很可怕。

马云腾见气氛有些尴尬，便对墨橘道：“苟赤石现在在玄天宗位高权重，只怕也不可能在此地耗费多久时日，一旦杀了他，玄天宗那边必有反应，反而容易惹来关注。我这段日子行事小心些，等他自己熬不住离开就是了。”

墨橘恨恨道：“此人背叛墨族，害死了我们多少族人，他身在玄天宗我们奈何他不得，难得他这次独自出门，如果不抓紧这个机会，日后想杀他就难了。还有那个曹逆犸，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三年前他与玄族那些狗贼一起围杀了我们墨族数百妇孺！”

马云腾知道他劝不住墨橘，不过幸好墨橘从来不是只知冲动鲁莽之人，她既然已经有计划，那肯定是有一定胜算的。橙子对于墨橘，对于整个墨族的意义他很清楚，如果没有足够把握，墨橘也舍不得让橙子去涉险的。

想通了这个，马云腾不再阻止墨橘：“你打算怎么办？”

墨橘沉吟片刻道：“我猜苟赤石与曹逆犸会很快动手，最近可有什么事要办？”

“两日后，仙灵宗一位六品仙君会到雾历城巡视，聚仙居那边已经发出邀请函，请他前去一聚。原本我也在受邀之列，如果要给那两人下手的机会，我想个借口推辞不去就行。”马云腾道，他的傲慢自我是出了名的，临时推掉这种聚会没人会怀疑。

墨橘笑道：“那好，就三日后。回头你传出消息，就说我会在雾历城作客一段时间，最好让别人认为我来自仙灵宗。”

橙子闷闷地“哦”了一声。

马云腾不解道：“既然要引他们上钩，让他们以为你已经离开不是更好？”

“你身边要是没有人保护，只怕他们反而心生怀疑不肯上钩了。”墨橘将自己的计划细细说了一遍。

橙子知道师尊师姐肯定有很多话要说，记清楚了计划的每个细节，与他们对了一遍，确认无误便起身告退离开。

回到住处，门前落了一大堆传音符，她——打开，每翻开一张传音符，就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跟她打招呼问近况，更有诉苦的，介绍自己近况的，讨教炼丹术的等等。

她就坐在门边微笑着听着这些让她温暖亲切的话语，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知道自己墨族的那些亲人现在过得如何呢，听大师姐的口气似乎很糟糕。

大师姐刚才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提起墨族乃至玄天宗的事，想来是不打算继续对她隐瞒了，也许是因为情势危急已经等不下去，也许是觉得已经到了她可以面对现实的时候。

要她一起出手杀苟赤石和曹逆犸二人只是一个开始，她平静的日子不会剩下几天了，橙子想到这个再没有微笑的心情。

就在这时，又一道传音符飞来，橙子拾起来打开，这次传出来的是马云腾的声音：“没事你就先休息一下。”

语气称不上温柔，不过橙子想到他和两位师姐议事中途还抽空给她发这个，心里甜甜酸酸，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半夜里橙子觉得身边似乎有人，迷迷糊糊张开眼睛，就着一片银白的月光，看见马云腾正抱着她往房间里走。

“师尊？”橙子不自觉挪过去一点，豆豆不知何时也醒了，眯着眼睛同样一脸迷糊地爬到橙子身上就往马云腾怀里拱，情状甚是亲热。

原本马云腾就是除了橙子之外，唯一能够顺利支使小狗干活的人，小狗一直有些对他甚是敬畏忖好，言听计从，不知道让雪鸢他们暗暗羡慕了多久。

马云腾将橙子放到房间里的床上，一手抱着小狗揉了揉，一手轻轻摸了摸橙子的脸道;“怎么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不是说不用等我吗？”

橙子蹭了蹭他的手，“嗯”了一声，脑子一点一点清醒逐来，爬起身对他道：“厨房里有很多吃的，你吃饱了再离开，我之前还去了丹房一趟，炼了些丹药，你正好带回去。”

马云腾看着她跳下床穿过大厅走到厨房去，一阵锅盘碗的响动过后，很快饭菜的香气便一阵阵传来。

他来的时候远远看见橙子的房子里有灯光，就知道橙子在等他，心里一刹那温暖充盈，走进来就见橙子在厅上点了灯，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有些心疼，又觉得满足。

不管任何时候，只要他回过头，就能看到橙子小小的身影守在他身后，将所有冰冷孤寂彷徨统统隔绝在外。

橙子晚餐准备了许多好吃的东西，可惜没等到马云腾，幸好她厨房里有柑柠做的饭菜匣子，可以保持饭菜一两天内就像新鲜出炉的一般，所以很快马云腾面前就摆上了一大桌饭菜。

马云腾看着比平日小了一号不止的菜碟子奇怪道;“怎么每样分量都这么少？”

“啊？你不够？我给大家也各留了一份，你待会儿带过去给他们吧。”橙子跳起身准备去厨房加菜，被马云腾一手拉住。

“你管他们作甚？”马云腾这最后一句里待了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他的橙子怎么就不懂重色轻友那一套，每次他做点好吃的，橙子都会给那几个家伙一份，哼！

橙子放下心来，又取了几个玉瓶出来，照例白色玉瓶的丹药是给马云腾的，其余绿色玉瓶的是给其他人的，前者她用正常丹炉炼制，后者嘛，自然就是豆豆吐的了。

马云腾总算感觉到一点差别待遇，脸色重新好看起来。

灯下俊美青年秀色可餐，马云腾大快朵颐的样子，看在橙子眼里十分地优雅好看，不知道这算不算情人眼里出西施，马云腾吃得虽然快却不像别人那么粗鲁，总让她看不厌。

送走了马云腾，橙子一夜无梦到天明。

接下来两日，她过得甚是忙碌，一边应酬来看她的五宗仙君，一边暗中与墨橘及马云腾演练准备两日后的杀人行动。

在马云腾的有心宣扬下，整个雾历城都知道了有位七品仙君在此地作客，不过这人性情孤僻，只在天元门师徒的住处住着，不曾外出，连雾历城城主都不曾搭理过。

事情就如他们设想的那样发展，第三天一早，墨橘他们的计划正式展开，这次设陷的地点选在凌云山杳无人迹之处。

凌云山绵延近百里，凌云派只占其中几座灵气较为充裕的主峰，附近大片山林几乎杳无人迹。七品以上仙君的法力非同小可，举手投足之间就足以将一座小山推平，在那些杳无人迹的地方即便打个天翻地覆，对凌云派的影响也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