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三十二章 送邢元子一程

夜色如水，繁星点点。苏奕迈步在一片荒凉的旷野之外，衣袂在晚风中飘荡，颇为潇洒。忽地，他悄然伫足。“从黑雾大渊开始，你就尾随在我身后，到现在已过去一天一夜，为何不现身一见？”苏奕轻语。四野寂寥，山河无声。悄然间，远处的夜色中，一缕雾霭悄然涌动，倏尔化作一个清瘦苍老的身影。这是一个老人，穿着陈旧破损的布袍，须发潦草。他的面容被一张青铜面具覆盖，只露出一对空洞、淡漠的眸。苏奕眉头微皱。此人气息极为古怪，死气沉沉，宛如一具早已死掉不知多少岁月的古尸，很是诡异。“你……”苏奕刚要说什么，这布袍老人竟直接出手了！嗤！他身影凭空消失，下一刻，就出现在苏奕身前，右手五指如利剑般刺出。简简单单，却极端的凌厉和霸道。苏奕眼眸一缩，已来不及闪避，挥掌格挡。轰！附近千丈虚空骤然塌陷炸开，山河摇晃。一股霸烈无边的毁灭威能席卷十方，让天边云层随之崩碎，大地都被碾出无数触目惊心的裂痕。而苏奕的身影，竟是被这一击震得踉跄倒退，周身气血都一阵翻腾，显得很是狼狈。他不禁惊诧。这老家伙好强横的力量！最诡异的是，对方身上死气蒸腾，浑看不出修为境界，可实力却极为恐怖。远比宇文奇、泰铮这样的仙王更可怕！不等苏奕多想，布袍老者身影如一道刺目的黑光般，再次暴杀而至。他没有动用任何神通和秘术，握掌为拳，狠狠砸出。简单到极致。可那等威能也霸道恐怖到极致。一拳而已，让得天摇地动，十方皆颤，虚空都被凿穿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空间随之扭曲紊乱。苏奕不敢大意，全力出手，和布袍老者厮杀起来。轰！天翻地覆，日月无光。这片荒野彻底陷入动荡崩坏中，一座又一座山岳倾塌，草木齑粉。仅仅几个呼吸间，苏奕再次被撼动，整个人倒飞出去！他眉头皱起。过往一个月，他在黑雾大渊潜心闭关，一身修为已臻至大圆满地步，就是收拾妙境后期仙王，也不在话下。可现在，和那布袍老人厮杀时，他却感到扑面而来的压力！除此，这老家伙的气息也极为古怪，简直不像个活人，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不过，这老家伙又和灵魂战偶雷泽不同，严格而言，更像是一具尸体！轰隆！布袍老人再次杀来，出手狠辣而凌厉，动辄能轻易撕碎仙王人物，强横之极。苏奕没有再保留，直接祭出人间剑，挥剑杀伐。剑气纵横，激荡乾坤。过往一个月时间，人间剑的品相早已提升一大截，轻易可击毁仙王级宝物。再配合苏奕的剑道造诣，让其一身战力也随之暴涨。可即便如此，也才堪堪抵挡住布袍老人的攻势！“古尸、死气、拥有远比妙境后期仙王更可怕的实力……难道是……”厮杀中，苏奕眼眸微凝，想起一件事。这老家伙，极可能是一具“尸傀”！所谓尸傀，也算得上傀儡的一种，不过却极为罕见和歹毒。炼制尸傀，需要用活人性命当做材料。需要对活人进行剥皮、炼魂、熔炼血肉等等繁密琐屑的步骤。最难的一步，就是保全活人生前所拥有的修为。如此，才能炼出一具完整的尸傀。而在苏奕记忆中，仙界天下最擅长炼制尸傀的，就是太一教开派祖师姜太阿！这老家伙精通剥皮术、炼魂术，蕴灵术等等堪称通天的奇门秘法。早在仙陨时代以前，姜太阿就曾炼制出一支尸傀大军，每个皆有仙王层次的实力！无疑，眼前这老家伙若真的是尸傀，那么对方极可能就是由姜太阿派来！想到这，苏奕眸子中冷芒一闪。他直接动用杀招，下狠手！锵！剑吟晦涩，剑气幽暗。人间剑裹挟着六道轮回般的光影刺出，近乎是摧枯拉朽般，一举将布衣老者的攻势击溃。咔嚓！剑气迸发，布衣老者脸上的青铜面具应声而裂，露出一张皱纹密布的苍老容颜。“邢元子！！怎么是你？”苏奕心中猛地一震，眼眸睁大。这一瞬，他毫不犹豫止手。人间剑的剑锋堪堪在抵达布衣老者咽喉时，猛地顿住，只差一点，就将凿穿对方脖颈！可布衣老者却趁此机会，一掌劈在苏奕剑锋之上，另一只手则如神龙探爪，狠狠拍向苏奕。铛！！剑鸣震天，人间剑差点脱手而飞。而苏奕整个人，更是被这一掌拍飞出去，肩膀骨骼碎裂，血肉模糊，若不是他躲避及时，脑袋都差点被拍碎。苏奕皱眉，脸色阴沉。可他心中却是一叹，无法去怪责对方。邢元子是王夜前世最信任的部下之一，曾追随王夜征战多年，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他性情耿介坚毅，一如王夜的左膀右臂，有着太境第一阶太武层次的实力。在当初的仙界，邢元子被视作是“小天庭”太武山四大太境战将之一！可如今的邢元子，早已被炼为尸傀，人不人鬼不鬼，完全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真正该恨的，是姜太阿！！当认出邢元子身份那一瞬，苏奕已无比确信，这是姜太阿那老匹夫干的！一想到这，苏奕内心就涌起不可遏制的杀机。当初的永夜之战，姜太阿也曾参与其中。黑龙集市的黑龙道君，同样惨遭姜太阿毒手！这一切，让苏奕恨不得现在就去弄死那老混账。轰！思忖时，邢元子已毫不犹豫再次杀来，出手霸道，凌厉无比。苏奕一边闪避，一边思忖该如何解救邢元子。最终，他的心沉入谷底。没有办法！邢元子已被炼为尸傀，和活死人并无区别，根本已没办法再救回来！苏奕很清楚姜太阿的手段，此次既然派遣邢元子前来，就已注定要么邢元子死，要么他死！这让苏奕眉头紧锁，神色明灭不定。半响，他喟然一叹，终究是无法下狠手，决定先把邢元子擒下，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做出决断后，苏奕不再闪避，挥剑迎上去。“镇！”剑气轰鸣，轮回光影交错映现。那恐怖的剑威，一举将邢元子的攻势摧垮，连同他整个人都被彻底镇压。砰！！！邢元子的身影狠狠砸在大地上。可还不等苏奕再次出手，邢元子似遭受到莫大刺激般，猛地剧烈挣扎。他那空洞淡漠的眼瞳中，浮现一丝痛苦之色。而后，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叫声，满脸扭曲，浑身肌肤都在一寸寸龟裂，血水随之如瀑似的流淌而出。他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似承受莫大痛苦。“邢元子，你可还记得本座？”苏奕大喝，声音中蕴含着一股直抵人心的大道力量。而苏奕的模样，则随之一变，化作一个身着玄色长袍，头戴峨冠，身影颀长轩昂的男子。正是第五世王夜的模样！大地上，如若野兽般痛苦嘶叫的邢元子霍然抬头，那混乱而空洞的眼眸充斥着嗜血般的光泽。可当看到苏奕时，他浑身猛地一颤，如遭雷击！“主……主上！”邢元子失声喃喃。他瞳孔中嗜血般的光消散，浑身剧烈颤抖，似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那苍白的脸庞上更是浮现一抹激动惊喜的笑容，“真的是您吗？属下还以为，此生再无法见到您了……”说着，他急促喘息，浑身颤抖，血流如瀑，似在遭受到难以承受的痛苦。苏奕心中隐隐作痛，一眼就看出，邢元子身上的力量正在飞快流逝！“别说了，我先将你封印，带你离开。”苏奕说着，正要行动。邢元子却大叫道：“主上，别过来！！”他身影摇摇欲坠，声音沙哑急促，“属下已是必死之人，眼下仅仅只剩一丝残留的执念，不出片刻，就会彻底从世上消失。”说着，他猛地深呼吸几口气，咧嘴笑道：“临死前，能再见到主上，属下已知足了！”苏奕眉头皱起，心中悲痛交集，“你……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邢元子摇头道：“属下根本无须说什么，主上也定会为属下报仇，不是么？”苏奕长叹，道：“这是自然。”邢元子凝视着苏奕，脸上露出解脱似的笑容，道：“那……属下只希望，主上能……能好好的……一如当年，顶天立地，剑镇……天下……”噗通！他跌坐在地上，浑身血淋淋的，一身气机已衰弱到极致。他头颅低垂，声音断断续续，“可惜，属下再没有机会……跟着主上征战了……若有来世……属下一定会再为主上效命……”声音渐渐变得低微。苏奕心中翻腾，愤怒、痛惜、苦涩、无奈、感伤……各种情绪发酵，充斥胸膛，似块垒般堵在那，憋闷难受。最终，他深呼吸一口气，道：“邢元子，且让我送你一程！”他双手抬起。顿时，无数如若燃烧般的彼岸花，飘曳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