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审判之光的面前,剧场的墙壁分崩离析,可紧接着,又开始了迅速修复。
磅礴炽热的审判之光被束缚在了剧场之中,竟然难以穿出……
甚至就连最外层的那一道悬挂在看台前面的帷幕都无法洞穿,便紧接着,溃散为了动荡的源质,消失无踪。
槐诗愣在了原地。
“很遗憾,槐诗先生。”
被别西卜所贯穿的面孔上,嘴唇开合,依旧发出声音:“经过常青藤的计算,只要有五名剧团成员的圣痕支撑,您便无法使用那一把武器从内部打破‘黄金宫殿’。”
就在说话中,他的面目迅速的修复和愈合,恢复原状。
甚至没有掉一根毛。
依旧平静。
“顺带一提,在下一幕还没有开演之前,所有对演员的袭击都会招致惩罚……看啊,观众们生气了。”
看台之上,沸反盈天。
怒斥着这个闯入舞台之后施展暴力的无礼之徒。
话音刚落,一道雷霆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落在槐诗的手臂上,槐诗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握枪的手就失去了知觉。
过了许久,难以遏制的痛苦才从龟裂的皮肤之下扩散开来,令他踉跄了一下,剧烈喘息。
而就在潘德龙的白发之间,却浮现出了隐约的棱角。
好像是由枯萎的桂叶所编制成的头冠,点缀着黄金与珠宝,但已经失去了曾经的色彩和荣光。
金宫之梦。
来自罗马的边境遗物,历史上某位暴虐君王所遗留下的最后创作,与剧团简直是天作之合的‘黄金宫殿’!
在结合了它的存在之后,原本只是圣痕结合所引发的效果,竟然一跃抵达了神迹刻印的范畴。
修改现实,创造奇迹。
恰如神明所遗留下的恩威和残痕。
“不要白费力气了,槐诗先生。”
潘德龙漠然的说道:“我们不会愚蠢到和你去短兵相接,也不会为了胜利去冒任何的风,对于我们而言,只要缠住你就已经足够了……”
忍受着手臂上伤口愈合和血肉生长带来的痛楚,槐诗咧嘴嘲笑:“我还以为你们大费周章是想干什么呢,就真一点梦想都没有?”
所有人漠然的看着他,无人回应。
哪怕是脾气最为火爆的上校都不发一言。
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槐诗,没有任何懈怠,如临大敌。
“接下来,为各位所表演的,乃是传奇的史诗冒险,不朽的抗争悲歌!”
潘德龙撑起手杖,好像报幕者那样,环顾着看台的观众们,慷慨激昂的宣布道:“欢呼吧,各位,精彩的故事即将开始!
喝彩吧,各位,这是真正的勇士为大家所献上的高贵结晶!
下面,请继续欣赏”
“《斯巴达克斯》!”
那一瞬,伊莎贝拉张口,纵声歌唱,完美的女高音颂唱古典悲剧的序幕。
舞台之上的世界轰然一震,万物变换,槐诗眼前一花,好像坠入深渊,可紧接着他又再度站稳了。
突如其来的眩晕里,他愕然的看着四周。
一切已经截然不同。
瞬间从剧场变成了斗兽场,高耸的围墙之后,无数观众在兴奋的呼喊。
而槐诗的皮肤却迅速的黝黑,变成了日晒的古铜,身上的装备全部消失无踪,衣衫褴褛,好像奴隶一样,茫然四顾。
在他的周围,霜巨人们也在飞快的收缩,变成了普通人大小,和槐诗一样,蓬头垢面,只是魁梧了一些,失去霜风和冰甲。
很快,槐诗就发现……他的圣痕,消失了!
随着不断乒乓作响的声音。
沉重的大锤,锋锐的斧刃,祭祀刀,长枪,锁链……接连不断的从他的身上落下来,落在地上,除了锤首之上的狼首依旧残存着几分狰狞之外,再无任何神异。
变成了只是坚硬了许多的普通兵器。
“救命啊,我裂裂裂裂裂开了……”
在他的腰间,别西卜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声,竟然迅速的从一把现代武器,变成了一把破破烂烂的手弩。
努力的震动了一下。
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一切不符合背景的外来物都迎来了修正,一切都被拉入了剧团所形成的架空世界之中……以金宫之梦为舞台,六位剧团的成员再次将传奇的故事展开。
强行将槐诗,推入其中。
永无止境的角斗,即将开始!
此刻,就在槐诗的面前,垂死的角斗士奄奄一息,艰难的挣扎着。
“斯巴达克斯!斯巴达克斯!斯巴达克斯!!!”
看台上,摇身一变化作罗马公民的观众们兴奋的呐喊着,挥舞拳头,无比狂热的催促着:“杀了它!斯巴达克斯!杀了那个杂种!!!”
不断的有里拉从上面抛下,落在了槐诗的肩头之中。
“我是……斯巴达克斯?”
槐诗错愕抬头,看向那些观众,恍然惊觉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无形的力量却附着在他的身上,逼迫着他抬起短剑,对准面前的敌人。
开启杀戮的序幕……
这就是斯巴达克斯的命运。
剧烈的眩晕和恍惚骤然袭来,庞大的剧场开始修改槐诗的意识和记忆,令他接受近在咫尺的命运。
但是,却在那一双骤然抬起的眼瞳面前,无功而返!
“不对”
槐诗艰难的昂起头,凝视着他们,轻声说:“我不是斯巴达克斯,我,不是你们的角斗士……”
有破碎的声音响起,从槐诗的剑刃之上。
短剑骤然断裂了。
形制迅速的变化,形成一把古老而残缺的剑刃,绽放出隐约的辉光。
就在他的头顶,一道光芒所交织成的冠冕骤然浮现,强行挤入了这一场悲剧的序幕之中,绽放光芒。
在光芒的照耀之下,那种操控着槐诗的无形力量消散无踪。
“我是槐诗。”
那一瞬间,槐诗昂起头,告诉他们:“乐园王子·槐诗!”
美德之剑亮起。
铿锵的剑鸣骤然扩散,撕裂了黄金剧场的压制,令被修改的一切再度回归了原本的模样!
霜风席卷,冰铁笼罩的霜巨人们再度拔出沉重的斧刃,彰显出魁梧而庞大的身躯,仰天咆哮!
剧本被破坏了。
悲剧戛然而止
“不好意思,我是戏霸来着。”
槐诗咧嘴,向着斗兽场的最高处露出微笑,嘲弄的摇头:“这种会破坏我偶像形象的剧情,必须修改一下。”
万物在一瞬间停滞。
在斗兽场的最高处,潘德龙的身影浮现,漠然的俯瞰。
“乐园么?没想到这个头衔竟然对黄金宫殿具有修正力……不过很遗憾,仅仅这么点程度的话,恐怕不太够。”
说着,他轻轻挥手。
斗兽场四面八方的闸门,轰然开启,庞大的猛兽和威严的身影从其中走出,还有全副武装的军团……看不见尽头,也看不见边缘。
就好像,无穷无尽一样……
有低沉的歌声开始了,女高音在虚空之中颂唱,还有低沉的男子们合声。属于剧团的圣痕运行在这一片狭窄的舞台之上,令一切那些虚幻的面孔越发的真实,也令英雄们的双眸中迸射出如有实质的光焰。
“斯巴达克斯的剧本依旧在继续,让我们略去那些惹人心烦的台词和剧情吧,直入最精彩的部分。”
潘德龙冷声说:“槐诗先生,属于你的最后角斗开始了。”
槐诗已然愣在原地。
好像难以置信一样,倾听着回荡在耳边的歌声,眉毛缓缓挑起。
“歌剧?”
“真巧啊……”他说,“这玩意儿,我也会。”
那一瞬,槐诗抬起美德之剑,举至眼前,微笑着问:“你们既然这么了解我,不会忘记……这把剑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吧?”
在他的手中,美德之剑剧烈的震颤着,好像即将苏醒那样,焕发出了一阵阵隐约的光亮。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黄金宫殿的舞台,对于双方的加成,似乎是相同?
既然如此的话……
此时此刻,在悲伤的歌剧选段之间,骤然有宏伟的旋律奏响,撕裂了悲凉的歌声,化作救赎的旋律。
在槐诗周身,空气中骤然浮现数十个俊秀庄严的身影。
跨越了漫长的地狱之后,沉睡在深渊之中的王子们睁开眼瞳,在此处舞台的呼唤之下,应召而来!
他们之中,有的长发漫卷,有的持剑矫健,有的手舞烈火,有的气度威严……但无一例外,每一个人的头顶都戴着属于自己的冠冕。
简直好像能够听见小猫亏到姥姥家的惨叫声那样。
槐诗微笑着,抬起剑,指向面前的敌人。
“干他们!”
寂静突如其来。
短暂的沉默中,除了嗷嗷叫着扑上去的霜巨人之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王子们还站在原地,还是半透明……
好像幽魂一样。
槐诗茫然回头,感觉到十分尴尬。
“你们怎么不动啊?”
“……”
短暂的沉默里,王子们彼此对视着,在其中,槐诗最为熟悉的那个无名王子有些无奈的耸肩:“不好意思,我们只是投影,并不具备杀伤敌人的能力……”
“啥玩意儿?”
槐诗难以置信,“那你们来这里干啥?”
“呃……祝福?”
十几个王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位黑发白肤的王子说:“我授予你勇气,虽然你并不缺乏。”
“我想要授予阁下怜悯,但阁下心中悲悯已然长存。”
“节制?”
“热情呢?”
“……”
槐诗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抱着最后一线期望问:“你们就不能给点有用的么?能弄死他们的那种,你们来的时候有带么?”
“……”
王子们沉默起来,彼此对视着,最终,叹息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便只有最后的办法了……不过,这可是王子的杀手锏,滥用的话难免会引来麻烦。”
“嗯?”槐诗瞪大眼睛,一阵惊喜:“还真有?你们倒是快说啊!”
“那么,高声呼唤吧,王子殿下!”
无名王子按着槐诗的肩膀,肃声说道:“呼唤奇迹降临,这样的话,这一处舞台以及乐园,就会一定会回应你的!”
“什么鬼?”
槐诗就压根没想到自己召唤出的队友竟然这么拉胯:“难道我喊一声‘救命啊!’就有人来救我了?”
这特么是什么道理?
可当槐诗喊出‘救命’的那一瞬间,就好像是有什么机制被激活了。
王子们纷纷露出神秘的微笑,迅速消散在空气中,那些游离的光芒汇聚在一处,缓缓升起,形成了虚幻的拱门。
光门之后,有神俊的白马走出,眼眉傲慢,看上去如此熟悉,连肥膘都和自己家的那一匹肥马一模一样。
瞥向槐诗的眼神十足鄙夷。
回回都摇人,你行不行啊,小老弟?
槐诗来不及问它来干啥,就已经被马背上那个身影所吸引。
难以置信。
“虽然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但好像被拉到这里来帮忙了……是你在向我求救吗,槐诗?”
白马之上,罗娴的笑容甜美:
“为您而战,王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