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友看着镜子里的褒姒,微微的笑了笑,站在她的身后从怀中拿出了一把梳子轻轻的梳着她的头发,这个举动吓到了褒姒,她的人猛地一惊朝前坐了坐,身体也变得有些僵硬了,“郑伯!”她用十分严肃的声音叫道,“你逾矩了。”
“在城外买的,觉得很配你,”郑伯友说道,他将手中的梳子递给了褒姒,是黄铜所作,上面有着镂空的雕花,内里镶嵌了宝石与碧玉,褒姒拿在手中问道,“你何时见本宫喜欢如此繁复的东西?”
“你的匕首。”郑伯友说道。
褒姒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梳子,这梳子纵然说是碰巧买的,褒姒也不可能会相信,铜制品不像其他东西,寻常人家根本就做不起,更何况这种镂空的工艺也不能后期雕刻,只能前期熔铸,一次性成行,所以别看这个小小的铜梳,所费的工艺却十分复杂,“郑伯还是送给廿七吧?或者大夫人也好,送给本宫,只怕是并不合适。”
“你收下吧,”郑伯友说道,放在了桌上,“齐姬不会再嫁入宫中了。”
“我知道,”褒姒点了点头。
“你早就知道了?”郑伯友问道。
“当然要比郑伯晚些时候了,”褒姒忽然站起身看着郑伯友,“大王说齐姬死于水土不服,既然如此,我当初一番好意想劝大王娶了齐姬,却不想如今倒成了害她的举动了!”
“死于水土不服?”郑伯友冷笑了一声,“我亲眼看见有人拿着匕首捅进了齐姬的身体里,你知道那是一柄什么样匕首吗?”他看着褒姒问道,这个问题叫褒姒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下,摇了摇头。
“便是像这把梳子一样,镶满了宝石和碧玉!这原本是我打算送给齐姬新婚的贺礼,如今,你留着吧!”郑伯友的嗓音低沉的说道,褒姒却觉得有人掐住了自己的喉咙说不出话来,那柄匕首是在大王的地道之内找到的,杀人的若非大王也必定是宫中的人,她沉住了气,看着郑伯友微微的抿了抿唇,“你和何人说过此事?”
“没有人,”郑伯友看着褒姒说道,“我只想听一听你怎么说?”
“如你所见,我无话好说,”褒姒说道。
“既然容不下她,为何当日又劝大王娶她?”郑伯友看着褒姒问道。
“否则本宫又何以得齐国?”褒姒看着郑伯友说道,“我若不得齐国,他日楚夫人对付我,何人保我?”
郑伯友深深的吸了口气,微微的点点头,“在你面前,我就是如此的无用?”
“是!”褒姒点了点头,“难道不是吗?你连一个区区郑启之都对付不了,至今不敢立掘突为子,既然如此我自然要另寻盟友,必要的时候便是向褒洪德示软也可以!”
“褒洪德!”郑伯友的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然后重重捶打在了桌面上,“他怎么对你的,你居然……”
“形势所迫,郑伯也还请看清形势!”褒姒并没有看着郑伯友说话,而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挽好了发髻,抹上了胭脂,浸染红了自己的唇,带上了耳坠,然后将碧玉珠钗带在了自己的头上,将铜梳还到了郑伯的手中,“如今本宫贵为一国之后,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朝不保夕的连封位都没有的女人了,郑伯便是不顾及你的安危,也要顾及本宫的前途,你这礼物本宫是不会收的,你不肯做的事情,本宫代你去做!”她说罢伸出手看着郑伯友,“郑伯请吧!”
郑伯友呆呆的盯着自己手中的梳子,点了点头,“娘娘变了。”
“人都是会变得,本宫也是迫于无奈,想要活下去总要有些手段的,这世上不是你待人好,人就会待你好的!”褒姒冷笑了一声,满眼都是冰冷的表情,这样的褒姒郑伯友太过陌生了,饶是浓妆艳抹不能化掉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等级之差,他从褒姒的厢房内出来,快步而出,这心朝着低处跌落,摔得粉碎。
褒姒将自己的匕首取了出来,仔仔细细的看了良久不知道这匕首到底是为何人所铸的?上面没有留下任何的印记,只好等一会儿姬宫湦折返回来再行询问了。
姬宫湦同文朔的这场对峙,令他十分的不满,文朔数次向姬宫湦举荐褒洪德为将,而在场的齐伯急于讨好褒姒,自然也是替文朔说话的,两人力劝姬宫湦启用褒洪德为将,带领秦兵前往晋北作战,姬宫湦一人对两人雄辩起不了丝毫的作用,只得愤愤然的甩袖而去。文朔与齐伯对视了一眼,文朔不解的开口问道,“这大王为何迟迟不肯用褒洪德?”
“只怕是不放心他带兵前往晋北作战吧?毕竟此人曾经效忠秦候,若是叛逃可如何是好?”齐伯兀自猜测道,这叫文朔摇了摇头,觉得这肯定不是原因,“只怕此事还得从长计议额,若是回到了镐京城中,则能有赵上卿与虢上卿两人帮衬,大王还是得用褒洪德。”
“我也正是这么考虑的!”齐伯点了点头,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而褒姒自郑伯友走后,心中越发的忧虑了起来,这匕首既然是在华辰殿与琼台殿的地道中找到的,那就是说这个匕首很可能与姜华辰也就是楚夫人有关系,若是如此这前往郑地杀害齐姬的人也是楚夫人派出来的,而刺杀随行军的事情也必定和楚夫人有着莫大的关系,褒姒又怀疑到郑启之与楚夫人勾结……郑启之杀了齐姬?褒姒心中一惊却又摇了摇头,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大王亲手杀了齐姬!
褒姒不敢再怀疑姬宫湦了,决定先将匕首的事情问清楚,若是楚夫人真的和郑启之有所勾结,那么郑启之就绝对不是最合适出征晋北的人,晋国如今和郑启之关系姣好、再叫郑启之得了楚国的信赖,那么郑国就真正的是贯穿南北了,而整个西面则只有孱弱的大周朝和刚刚处于权利变动之后的秦国这两个大国,其余的小国便是尽数聚拢也不是晋、郑、楚三国联手的对手,而齐国则被隔离在东面,又刚刚饱受战争之苦,怕是无法援助朝中的。
郑启之的野心,只怕不仅仅在于郑国,而在于天下。
褒姒为这个发现感到了无比的惶恐,这件事情的意思就是说,派郑国出兵或者派楚国出兵,根本都是一个结果。褒洪德这步棋必须得走了,她想到这里立刻拿来了竹简给远在朝中的虢石父与赵叔带写信,请两位务必推举褒洪德作为此次率兵出征的大将军。信差秀秀送了出去,褒姒才注意到自己满手的冷汗,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中浓妆艳抹的自己,心中惶惶不安,这大周朝的江山,真的是永无宁日了。
姬宫湦从前厅回来,正在气头上,听见大王的脚步声,褒姒起身转向了姬宫湦,“大王回来了?”
褒姒的模样将姬宫湦吓了一跳,“你……你怎么这幅打扮?”
“我?”褒姒指着自己疑惑的问道,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笑了出来,转向了姬宫湦,“早晨郑伯前来拜谒,我便微微收拾了一番接见,王后不比当初没有封位的女人,不好随意的接见大臣不是?”
姬宫湦“哈哈”大笑了出来,捏了捏褒姒的鼻子,“寡人几乎要以为寡人是进错了屋子。”
“大王,”褒姒忽然一改口吻严肃的叫了一声,这叫姬宫湦皱了皱眉头,一听见这口气就知道褒姒要和自己说些正事儿了,一旦开口说正事儿就常常会发生争执,今日他已经为褒洪德的事情受了一肚子气了,此刻若是褒姒再提,他不敢说自己会怎么回答,好在褒姒要说的并非这件事情,而是拿出了一把匕首,“大王还记得这把匕首是送给谁的吗?”
“你怎么会有这样东西?”姬宫湦从褒姒的手中将匕首拿了过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之后问道,褒姒则如实回到,“当日赵上卿曾将褒洪德调入内职做带刀侍卫,曾三番四次威胁到臣妾,万般无奈才前往大王的地道之中寻找了此物防身,倒也有几分作用,大王若是觉得不合适,这匕首臣妾归还给大王。”她双手将匕首递到了姬宫湦的面前,姬宫湦将匕首拿了回去,抽出了刀刃又放了回去,叹了口气,“这匕首不适合你,改日寡人再为你打造一柄?”
褒姒看着姬宫湦点了点头,“谢大王,只是不知这匕首是为何人打造?”
“姜华辰,”姬宫湦也不瞒着褒姒,“当年母后得以除去齐夫人的时候,差人铸造赏赐给姜华辰同寡人的,我们各有一支,这支是寡人的,她的那支在她手中。”
褒姒心中一惊,面色煞白。
姬宫湦扶住了褒姒的腰肢问道,“怎么了?”
“杀齐姬的人,和楚夫人……怕是有些关系!”褒姒说道,她最不希望的事实还是得到了验证,这话叫姬宫湦也心中一凛,无论如何他都不肯相信郑启之会背叛他,而此刻*裸的事实摆在了面前,褒姒不会随意乱说话的,若是楚夫人同齐姬之死有关,难么……楚夫人、晋伯与郑启之三人都达成了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