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齐大寿被妹子指使,跑到徐府前后左右看了一圈,运气不错,发现附近有间临街的大屋子空着,当初是座茶肆,因房租太贵移到别处去了。●⌒
问了一下,这房子要二十两的租银,一百两押租。齐大寿也嫌贵,可是又没有别的空房,只好回家说了。
楚楚急忙叫他去定下来,把刚从成衣铺买来的好衣服给哥哥穿了,镯子换来的百两纹银,加了二十两。
齐大寿抱着银子打卖水果时的路径,从侧门进了徐府外宅,这里住着上百户的下人家,每家独门独院,也有比邻而居的,不禁外人出入,乃是徐府外围。
顺利找到照顾他生意的大总管张寿,巧巧两个寿字,那天张寿就笑言有缘。
张寿刚吃了早点,瞅着他身穿湖绉棉袍,簇新的鞋子,活脱脱一个富家子弟的模样,诧异道:“大寿,今儿怎么一身光鲜?抢了银庄吗?”
“张爷又取笑了。”齐大寿凑到跟前,笑道:“瓦片也有翻身的日子,我苦了半辈子,也该过过好日子了。实不相瞒,我妹子蒙朱府放了出来,知道咱家穷,又赏了许多银子,叫做本钱做生计,养活我的老母亲。眼下我打算租房屋开铺子,知道对街那空房是府里的,所以求求张爷做个保人。”
“了不得,有远见。”张寿也替他欢喜,竖起大拇指,“那以前是茶馆,房子大着呢,你要开什么铺子?”
齐大寿没有隐瞒,笑着说了。张寿赞道:“好,好!你妹子真是精明能干,就凭你们兄妹的见识,咱们府里的生意随你们挑。行!那屋子我来替你作保,可带钱来了没有?”
人家如此豪爽。齐大寿开心的连连道谢,把银子递了过去,请张寿过秤。
张寿只是拿起来看了看成色,在手里掂了掂,点头道:“正好一百二十两,没有错。”
齐大寿笑道:“张爷这手真比秤子还准呢。”
张寿也笑道:“咱们常年拿这个过手,真假轻重一验便知,府里的高人多了,我算什么。”又说道:“你的租约写了没有?”
“没呢。”
“那跟我来吧。”
当下张寿领着他去了外账房,向管账先生要了张雪白的花笺。拿起笔砚说道:“你会写字吗?”
小时候齐大寿读过两年书,也不推辞,接过笔来写了一张,张寿又高看他一眼,帮着看了看缺漏的地方,一一指点,完事后,张寿写上自己的名字。
徐府的信用没有话说,别说白纸黑字。就算口头约定齐大寿也不会有任何担心。
等着账房记录在案,张寿让齐大寿坐下,随口问道:“这生意你们兄妹多少本钱?”
齐大寿说道:“我妹子差不多有二百两,去了这里一百二十两。只剩八十两了。”
“这一点济什么事?”张寿直摇头,“还要置办生财的家伙,总得像个样子,将就了就不起眼。便是开一万年也发不了财。咱们府里一笔最少二百两承接,还有什么钱用来办货等事宜?”
被他这么一说,齐大寿满腔兴头瞬间被一扫而光。愣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张寿微微一笑,悄悄的道:“我有个干儿子手里很有几个钱,去年打算开一个栏杆铺子,也是单靠府里过活。咱们府里从太太起到小丫头止,三四百人,你算算一年要用多少?这生意和绣货差不多,不过绣货的销场更大些,光一年送人就是好大一宗。按照我的意思,你的铺子小了开不出局面,必须两千银子才好看。你要么去借二千银子,要么找他拼股子,都可以使得。”
这么大的事,齐大寿自然不敢代替妹子答应,想了想说道:“我得回去商量。张爷,若借钱,每月什么利息?”
“我肯定不能多要你的。”张寿解释道:“照两千两算,你一个月大概挣到七分利,除去开销总有三四分利。我绝对不会放重利,不但说不过去,回头被老爷知道,那还了得?照官利一分二,绝对不能少了。”
齐大寿点点头,确实非常公道,因租约要送到顺天府记档公证,他说不着急,我先回去一趟。于是张寿把他送出来,一溜烟的跑回家。
老太太听了后大叫不能胡来,楚楚却很有把握的道:“不必借,一厘利息也是要还的,还是合股好。咱家能凑出一股,我还有四个金戒指,四钱一个,一条金项链,三两重的,值七八十两的银子。他那边出三股五股七八股,随他的便,反正赚了钱都得照股儿派,当我没在徐府学过怎地?不过我必要管账,这是必须讲清楚的,既然拼了股,必须立一纸合伙议单,讲明有利同分,有损同认,可不能赔了一点便要抽股子出去,一下子生意就砸了。”
齐大寿没想到妹子这么本事?心服口服的把这些话对张寿讲了。张寿见楚楚说的不差,一准是位能人,满口答应下来,约好择日当面商议。
张寿的干儿子是谁?原来是徐烨的心腹薛雨,薛雨有她娘竹兰的指点,依靠府里做什么买卖不赚钱?张寿在里面自然有份子,徐烨也有份子且是大头,私下里瞒着人,给自己赚些零花,对外就说是薛雨的。
现在薛雨私下里和齐大寿合伙开铺子,除了张寿外,徐烨和竹兰都不知道。
送齐大寿出来的时候,张寿远远看见夏师爷押着一辆车离去,纳闷的道:“车里是谁?夏师爷跑这边来做什么?”
敢情胡升也是私下里把琴言弄了出来,原因是琴言进来没几天,不但芷晴很喜欢她,沐凝雪和萧氏都疼她,时常赏她一些东西,萧氏常说:“这孩子老实,不像个唱戏的,好似大家闺秀一样。”
问题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徐煁身边的四珠丫鬟嫉妒了。找来胡升好一通大骂,逼他赶紧把人挤走。
胡升进来三年多,与另一个小厮邵二暗暗竞争,故此多仰赖她们的照顾,正好听了夏师爷一席话,有了主意。
昨晚找了个机会溜进了留青舍,将徐润的病情说了。琴言马上眼泪汪汪,急道:“怎么他病重了?胡哥哥你真能叫我出去?他家真同意我去看他吗?”
胡升说道:“无缘无故的,哄你做什么?你只管放心,半天之内少爷下不来学。即使上面叫你,我帮你告假去看师傅的病,谁也不会说什么,我留在府里照看。但是你可得早去早回,还有你这次去了,千万把他的病治好,再想去第二次,可就难了。”
“嗯。”重情重义的琴言点头答应,脸色免不了有些红了。等胡升走了后,想来想去,将对夏师爷的仇恨也随之淡了,这件事亏了人家仗义。
对徐润。琴言当他是位知己,同为一对痴人,愿意陪着她哭,陪着她笑。没有任何非分之举。琴言曾经想过,若是这辈子一定要嫁人,那嫁给温柔体贴的徐润倒是不错。奈何自己身份所限,不敢想象下去,也有那么一丝的不情愿。
早上徐煁去上学了,琴言匆匆吃了早饭走出来,胡升等在侧门外。
二人当着管事妇人的面,琴言偷偷问道:“怎么出去?”
“没事。”胡升大声说道:“夏师爷送你去。”
就见夏师爷缓缓走来,心中欢喜,面上却冷冷的道:“你师父病了,少爷交代我送你过去,希望你本分些,不要做悔之不及的事。”
“知道了。”琴言低着头说道。
当下夏师爷让她坐上车,他坐在车辕上,大摇大摆的一路出来。坐在车里的琴言暗中观察,一重一重看门的人大多不认得,夏师爷的身份似乎很大,几乎没人过问。
说起来私带内宅女人出门的罪名很大,胡升也对值班管家报备了,假称长庆病重,要带琴言出去,因有夏师爷作证,管家没有反对,也是一来此乃三少爷的私事,二来琴言刚刚进府不久,地位无足轻重。
三来此事早早被月兰知道了,第一时间知会芷晴,芷晴遂选择不动声色,亦打算暗中观察琴言的行事。
胡升和夏师爷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万万不知道府里真正是外松内紧,赶车的车夫就是芷晴安排的人手,其他动用的人手多达十几人,甚至还通知了李素娥派出锦衣卫。
只因为琴言或许是将来的徐煁屋里人。
一路上无人盘查,车里的琴言也没什么想法,谁让进来的时日不多呢,而东府这方面向来门禁不严。
很快就到了徐润家,为了掩人耳目,夏师爷也不用通报,直接带着下车的琴言走入书房。下人见了十分诧异,却又不好拦阻,一个个跟着进来,有几个跑到了内宅。
徐夫人正在盼望,见小厮跑进来,问道:“什么事?”
小厮回道:“夏师爷带着个人来,堂而皇之的去了书房,小的不敢不回。”
“我知道,快请进来。”
很快看见夏师爷领着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女孩过来,徐夫人心中暗暗称奇,那姑娘玉骨冰肌,天生丽质,好一个尊贵的气象,若梳了头便是位千金小姐的身份,哪有半点戏子的庸俗骚媚?
儿子还是有眼光的,这么一想,徐夫人本来满腔怒气,打算骂人家几句,如今见了本人,不知不觉竟露出了一丝笑容。
倒是琴言为了病重的徐润,于情于理不顾此行吉凶祸福,适才夏师爷在车上说了些利害话,闹得琴言心虚胆怯,战战兢兢的上前道了万福,低头站着。
不想徐夫人面带笑容,亲切问道:“你是哪里人?去年几时到京?怎么认识的犬子?又怎么相好?你别怕,好生对我说说,我不为难你。”
琴言略微放下心,习惯性的双眸含泪,含含糊糊的讲了两句。
徐夫人知道她害怕,安慰道:“你别怕,这是我儿子不好,是他来找你,不是你找他。你别支支吾吾,我决不难为你,仔细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