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亲帅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跨过了闻名于世的宛平县卢沟桥,这条建于金代独一无二的古桥乃燕京八景之一,曾被马可波罗写在了游记里因此蜚声欧洲,誉为姿态各异的石狮子各个活灵活现,共同构成美丽的奇观。
卢沟桥自建成后即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是进入北平的必经之路,向来乃北方兵家必争之地。
对于叛军先是弃守北平正东六十里地之外的门户重镇通州,又弃守门户要冲卢沟桥,令骑在马上的李景隆不禁露出了对燕王的轻视之意,“了空和尚,你说朱棣是否被吓破了胆?”
牵着马的徐汶顿时气道:“士可杀不可辱,李兄你莫要欺人太甚。”
李景隆先是哈哈一笑,随即板着脸说道:“你口口声声敬我为兄,却不来弃暗投明反倒是落草为寇,先前你又反叛朝廷在先,可谓是罪孽深重,本帅不杀你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还敢口出不逊?”
徐汶忙换上笑脸,低声下气的道:“当时燕王势大小弟不过是被迫降敌,一直想寻找机会暗杀于他,奈何被先一步给看破了,不得已杀出一条血路,只身一人流落在外,是以被贼人胁迫才剃了头发。唉!要不然我早就去前来投靠兄长了。”
李景隆笑吟吟的道:“鬼才信你,再说陛下明令不许杀害朱棣,你若真得了手,现在就得被押送进京受死了。”
徐汶舔着脸笑道:“有兄长照拂,小弟什么都不说了,鞍前马后愿为兄长效死力。”
“那姑且信你一次,准你戴罪立功。”
李景隆抬起头来,欣赏着桥上一个个姿态各异的石狮,意气风发,“传令全军加速行进,于今晚夜宿北平城下。”
与此同时。单独进入大宁城的朱棣和朱权兄弟俩抱头痛哭,燕王哽咽道:“朝廷无道要逼死我等先帝骨血,为兄迫不得已才起兵求生,如今北平基业不日即将被大军攻占,走投无路之下故来投奔于你,还请兄弟帮为兄代为起草谢罪表,饶我一家老小性命。”
朱权苦笑道:“四哥的苦心我岂能不知?可叹几位哥哥故世的早,以至于皇侄容不得你我,兄长之请我自是责无旁贷,不过难道真的就无法抗拒朝廷大军?”
朱棣叹气道:“我兵力不过区区四五万人。焉能是数十万人之对手?如果兵力增加一倍,管教他李景隆有来无回。”
朱权轻轻摇头:“早知把麾下数万精锐送与四哥好了,可叹如今被削夺了兵权,那都指挥朱鉴向来不把我放在眼里,守城军队皆听他号令,无能为力了。
四哥你得好生思量一番,向朝廷请罪不但会身陷囹圄,怕是连我等兄弟也得被押送进京贬为庶民。”
朱棣幽幽说道:“古人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要么束手就死。要么力战而亡,我岂肯窝囊一辈子?眼下朝廷虽然兵力强盛,你我兄弟合则两利足可一战,事成之后当中分天下。划江而治。”
朱权立时打了个激灵,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好半天颓然的道:“不行,事关生死存亡。四哥,我儿子还不足一岁啊!”
“吾长孙也未满一岁,难道我就想全家人送命不成?”朱棣怒发须张。看着号称可与自己比肩的弟弟,想起徐灏对宁王的评价来,‘善谋而不善断,有野心而无胆,不足成事之人,非得外力挟持不可’。
朱棣神色缓和下来,语气温和的道:“那这罪名就由我一肩承担,事败与你无关,事成则平分天下。”
“唉!”朱权心中欢喜自以为得计,遂半推半就的默认约定,他如今拒绝圣旨回京,已然是公然触犯了朝廷,后果堪虞。
一旦四哥兵败他一个人还不是孤掌难鸣?可是思来想去又没有胆量举旗造反,本来想着从中渔利,现在看来只是个妄想,必须得作出取舍了。
如此朱权坐视燕军暗中在城内外联络将领和朵颜卫头领,装作毫不知情,每天陪着朱棣在王府吃酒叙话,起草请罪表以安朱鉴等人的心。
通州城内,三千官军前锋被暗藏民居的近万燕军团团包围,很快全军投降。张辅看着站满城头急速扩编的神机营,忍不住暗暗乍舌,暗道妹夫手段太过高深莫测,真不知打哪弄来的数千支火铳和近百门火炮。
不管如何,张辅有信心凭借万人火器抵御敌人,守住燕王从大宁返回的通道,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北平了,大多数百姓都被送到了通州以北,北平军民加在一起不过十万人,能守住嘛?
不提张辅忧心忡忡,得知通州被燕军失而复得的李景隆大怒,刘璟说道:“现在燕王妃及其世子朱高炽等人都在城内,宿将张玉等人皆不在,城防空虚,当务之急是指挥全军全力攻打北平,可派偏师前往攻打通州或结寨扼守住郑村坝,防备燕王率领的援军杀到。”
李景隆记起了几年前的那一战,自己就是小瞧了徐灏被各个击破,眯着眼说道:“你忘了叛军中还有个徐灏,他不是易与之辈,那是最善于偷袭之人,通州肯定是出自他的手笔。”
刘璟不屑的道:“区区阿谀奉承的弄臣而已,竟敢自夸我父亲再世,小人也。”
李景隆不悦的道:“那是经由先帝亲口赞誉,非是他自吹自擂。你见都没见过他就敢下此断言,可见你也不过是虚有其名,给本帅滚出帅帐。”
“你!”刘璟气的大怒,当即黑着脸甩袖离去。
李景隆冷笑道:“刘璟也不过尔尔,令人失望。传我军令,留下二十万人围困北平城,徐凯吴杰两位都督率二十万人移师通州,都指挥盛庸率五万人于郑村坝深挖壁垒,命山海关吴高杨文强攻永平,务必要在十日之内拿下,然后北进大宁府活捉朱棣。”
将领们轰然应诺,如此一来李景隆不惧被徐灏故技重施攻破一路军马。进而步步蚕食。
随即朝廷二十万大军黑压压的于九门外砍伐树林,环筑堡垒,开挖壕沟等等。
城头上的徐灏失笑道:“景隆兄真是一点未变,打仗之前还这么执着喜欢先把营寨修好,如果四十万大军马上轮流昼夜强攻,估计不出三天就得有城门被攻陷了。”
朱高炽皱眉道:“今日不同往日,这么多人手旦夕即可集腋成裘,最多两日就得死战了。”
徐灏遥指着城外来回奔跑的骑兵,问道:“顾将军,你可知对方军中谁最善战?”
顾成缓缓说道:“太多了。都指挥盛庸文武全才可惜一直不得重用,骑兵都督陈晖骁勇善战,都督瞿能父子三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其他诸将大多勇猛不畏死。”
徐灏笑道:“您有意不说官职最高的徐凯吴杰吴高杨文四位统兵大将,可见一群狼虎之人被四头绵羊带领,上面还有我那属羊的景隆大哥,官军再勇武也没有用武之地吧。”
顾成再一次仔细打量曾经被先帝器重的徐灏,惊异于此人年纪轻轻却在燕军中的超然地位,不但世子毫不介意他作为全军之首。就连追随燕王最久的姚广孝张玉朱能等人无不对他礼让三分,这不仅仅是出于他的亲戚身份,而是此子一定有着傲人之处。
“不错。”顾成收起倚老卖老的态度,变得谦虚起来。
徐灏对此笑了笑。抬手紧了紧衣领,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色,说道:“马上就要起风了,也应该快下雪了。官军冬季前来已是未战先败,今晚先送给景隆兄一份大礼。”
深夜中潜伏在城外地道里的燕军百余死士冒了出来,人人身穿官军军服。带着火药火油等物,连续纵火焚烧囤积衣物棉被的仓库,朱高煦带领三千骑兵强攻最外围的营寨,杀死官兵千余人,烧毁军营上百座。
对此李景隆不以为意,早有预料徐灏绝不会束手待毙,区区物资和人员的损失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而已,下令陈晖率骑军负责剿灭游骑,派人催促后方供应物资。
第三天一早,十万官军推着各式攻城武器开始强攻北平九门,守城的燕军进行殊死抵抗,火炮火枪发挥了巨大威力,官军伤亡要远远大于守军,不过依托绝对优势的兵力源源不绝的轮番上阵,一时间北平战局僵持。
兵力上的劣势使得一万燕军渐渐感到吃力,火药炮弹箭矢等总有打光的时候,徐灏连续多天立在城楼上,身先士卒拼死杀敌。
轰隆一声,城楼被一块飞过来的巨石砸的坍塌一角,尘土飞扬几个军士惨叫着被压在了废墟里。
徐灏神色不变的对着浑身冒火爬上来的官军勾动扳机,那官军随即一头摔下城头。
一大盆滚沸的火油被四五个军士合力泼了下去,灰头土脸的李秋再一次扔下火把,瞬间下面爆发出临死前的嚎叫。
嘶哑着嗓子的徐灏喘了口气,大吼道:“怎么没人来通报了?”
很快沐毅跑过来叫道:“来了,西城门兄弟们伤亡过半,眼看就要守不住了。”
徐灏说道:“把人都撤下来,换三百人上去。”
沐毅说道:“可预备队只剩下不足两千人了,在这么下去,明日就无兵可用了。”
徐灏沉吟片刻,说道:“组织男人发给兵器,一起上城杀敌,准备喷油桶装满石油。”
看了眼匆匆而去的沐毅,徐灏对着城墙上奋力杀敌的兵士喊道:“王爷很快就会率大军返回,兄弟们坚持住。”
轰隆隆巨响,十门火炮喷出火舌,炮弹呼啸着朝着城下打去。
眼睁睁看着士兵死在眼前,李景隆唬的一缩脖子,怒道:“为何北平的火器如此厉害?朝廷的工匠都是死人嘛?”
“兵部已经开始赶制新式火器,下个月就会运抵。”刘璟又说道:“大帅,天气太过寒冷,兵士昼夜辛苦有些支撑不住了,这天马上就要下雪了。”
李景隆瞪着眼怒道:“岂不知敌军更辛苦?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没我的军令,一刻都不许停歇。”
突然间,就见城楼上喷出数百道黑漆漆的水来,刘璟尖叫道:“不好是黑油。”
轰!转眼间城下成了一片火海,也不知淹没了多少官军,到处都是挣扎着哀嚎的火人,城门大开涌出来一群燕军,往死了砍杀,那箭楼登城梯等尽被付之一炬,剩余官兵纷纷朝后方跑来,
面对此情此景,李景隆见状只得无奈的道:“暂且休兵,连夜打造攻城利器,待明日再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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