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人的这个要求太荒谬了!”
“是,下官这个要求听上去有些不近人情,甚至有些残忍,但这是唯一弄清楚案件真相的办法!”孟岩道,“白素心的案子不可能久拖不决,刑部挡得了一次,挡不了第二次,第三次。”
“我儿子死在白素心手中,你却要我上书给她鸣冤,天底下有这样的做父亲的吗?”
“李大人相信令郎是死在白素心的手中吗?”
“我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李雄道,“这是毫无道理的一件事,我不会做。”
“如果白素心不是杀害令郎的凶手,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而这个人现在还逍遥法外,而您却活在失去亲子的痛苦当中,令郎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因为杀他的人还好好的活着……”
“够了,孟大人,李某听你说的话够多了,不想再听下去了,现在,请你离开!”李雄愤然拍桌,站了起来,指着门外说道。
“李大人,小雨跟素心妹妹相交数年,她的为人我是清楚的,平时就连一只鸡都不忍杀害,要说她杀人,我是第一个不相信,我相信她是无辜的,您难道就不想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吗?”闻小雨站起来,言辞恳切的道。
“李某已经向朝廷递交了辞呈,准备回老家过些平静的日子,两位请回吧。”
“李大人辞官了?”
“是的,兵部已经接受了我的辞呈,等圣上批复后,我就启程。”李雄说道。
“圣上不会批复的。”
“为什么?”
“李大人正当壮年,又没有过错,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怎么会让您离开?”孟岩解释道。
“李某决心已定,就算圣上不批准我辞职,这官儿我也不做了!”李雄语气坚决道。
“既然如此,下官就先告辞了!”
“等一下!”孟岩刚一转身,李雄却从后面叫住了他。
“李大人改变主意了?”
“不,把这封血书带走,李某看着心烦!”李雄将桌上的血书抓起来,递给孟岩道。
“李大人,这是白素心姑娘写给您的,您还是留着吧。”孟岩一愣,这李雄是真的心灰意冷,打算退隐山林,还是根本不相信血书上的一切?
“好吧,既然李大人这么说,那这封血书下官就先收着了,李大人什么时候需要,随时都可以来找下官,告辞!”孟岩收起血书,一抱拳,与闻小雨、林天行一道出了李府。
“夫君,这李雄怎么回事,他怎么能这样,我们都说的够清楚了,他还是无动于衷?”闻小雨气愤道。
“可能是心灰意冷了,厌倦了官场。”孟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
“公子爷,就算他心灰意冷,厌倦了官场上的纷争,难道连亲生儿子被杀的仇也不报了?”林天行道。
“先回去再说,这件事我总觉的有些蹊跷!”孟岩皱眉道。
“夫君,去哪儿?”
“会松鹤楼,那儿说话比较方便。”孟岩吩咐道,“天行,你去一下匠作司,把老蔡给我叫过来。”
“好的,公子爷!”
司礼监。
一团烟雾缭绕之中,王振侧躺在软榻之上,两个小太监正在给他松腿,吞云吐雾,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东翁,事情就是这样,您给拿个主意吧。”
“白素心的案子不是早就了结了吗,怎么又把它翻出来了?”王振问道。
“是审结案了,可是刑部认为证据不足,还有一案犯没有归案为理由,将案子给挡下来,秋决的名单中并没有白素心。”
“这么说这个白素心还关在刑部大牢里?”
“是的。”
“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与奸夫一道谋害亲夫,怎么到现在还留下,刑部的官都是干什么吃的?”
“这件案子是我们东厂办的,由于白素心极力偏袒奸夫,没有招供出奸夫的姓名,所以就……”
“只要证据确凿,奸夫到不到案,这有什么要紧的?”王振道,“难道一日抓不到奸夫,这个白素心就一日不能处决了?”
“按大明律,是这样的。”
“糊涂,你们不会直接请旨吗?”
“是,是,卑职把这个给忘记了,这样轰动京城大案,应该请陛下圣裁才是。”
“写个折子上来,咱家递上去,找个时间,把人处决了吧。”王振吩咐道。
“诺,翁主。”
“去吧,刑部这叫干的什么事儿,乱七八糟的,这朝廷也该整顿整顿了,学学人家锦衣卫,八项新规,多好?”
“翁主,那白素心已经移交刑部大狱了,如果要处决的话,是在刑部大狱,还是……”
“旨意会直接下到刑部的,到时候,你派个人过去监刑就是了。”王振不耐烦的挥手道。
“诺!”曹吉祥微微低头,转身离去了。
内阁已经为早上锦衣卫堵住刑部大牢大门的事情吵了一个不可开交。
有主张严惩锦衣卫的,这么做简直就是骄纵跋扈,完全践踏朝廷律法,公器私用。
有的则表示反对,若非刑部有错在先,锦衣卫也不会做出这等无礼的举动来!
而且还被人家抓了一个现行,人证、物证确凿无疑。
作为朝廷六部之一的刑部,这一次是爆出了天大的丑闻,一个小小的刑部小官儿就敢随意指鹿为马,栽赃陷害,这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恐怕只有到地府告状了!
管着一国刑狱的衙门,里面居然是如此的黑暗,这让天下的臣民如何看?
刑部尚书王质最苦逼了,部下出了刘继安这种败类,不但毁坏了刑部的声誉,还连累刑部上下同僚被人瞧不起。
“金公公来了……”
“有旨意,刑部刘继安诬陷锦衣卫百户孟岩一案由锦衣卫调查审理,钦此!”
“金公公,刑部的案子怎么交给锦衣卫审理了?”
“这是圣上的意思,刑部居然出现刘继安这样的官员,刑部上下官员都必须接受锦衣卫调查,若有发现类似刘继安这样的官员,严惩不贷!”金英传达皇帝的旨意道。
“完了,刑部这下完了,那锦衣卫还不把刑部翻个底儿朝天?”
“是呀,郭老虎刚把锦衣卫上下清洗了一遍,现在到了刑部了,不知道下一个会是哪一个衙门?”
“刑部这是自己倒霉,谁让他招惹孟岩那个煞星?”
“是呀,眼看就要过年了,这煞星还不消停一下……”
“这一次可不是人家主动招惹刑部的,是刘继安那头不开眼的肥猪,非要诬陷人家是什么奸夫,这下可好,把自己给弄进诏狱了,还连累了整个刑部……”
养心殿,南书房。
“主子,这孟岩不过是锦衣卫百户,他怎么什么都插手,什么都管,这一次是刑部,下一次说不定就是户部、礼部……”
“先生,这一次你是真错怪孟爱卿了,孟爱卿只是跟朋友一起去刑部大牢看望一个人犯,却遭此厄运,郭爱卿也是得到消息之后,才派杜重前去搭救的,这个过程之中,锦衣卫跟刑部并没有发生任何冲突,这一点,刑部的金爱卿已经向朕汇报过了!”
“可他明明可以亮出身份,这不是故意的让刑部人误会吗?”
“这个朕也了解了,孟爱卿对那刘继安表明过身份,可那刘继安不相信,孟爱卿也没有办法。”
“可微臣得到的消息是……”
“先生,你不必再说了,刑部掌管天下典狱,出了这样的事情,朕很心痛,这一次被诬陷的是孟爱卿,下一次会是谁呢,会不会是先生你呢,假若朕微服私访的话,孟爱卿的遭遇会不会在朕的身上上演呢?”朱祁镇十分不满道,“那些人天天在朝上攻击朕偏袒锦衣卫,说什么绕过三法司专设诏狱,与儒家礼法不合,可瞧瞧他们自己都干的什么好事儿?”
王振眼角颤动了一下,心下一动,孟岩这一次意外的撕开刑部的黑暗一面,其实是暗合了皇帝的心中对朝中文官集团的不满。
你们不是天天在不满他这个皇帝绕开三法司设立诏狱吗?可你们自己又做的如何,其黑暗程度比诏狱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王振对这些文官也不是很喜欢,他原本有机会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只可惜,他怎么努力都没能做到,但是上天却给了他以另外一种身份立于庙堂之上。
他也从此站在了与这些人对立的面上。
事实上,皇帝信任他,重用他,目的就是要他跟这些沽名钓誉的文官们作斗争。
“主子,孟百户此去刑部大牢是看完一个叫白素心的女人,老臣听闻此女是狐媚天生,善勾引男人,去年因通奸犯下杀人大案,被东厂拿货,判处凌迟,原本是今秋秋决,但被刑部以证据不足的理由给阻拦下来。”王振道。
“哦,有这样的事情?”朱祁镇微微一愣。
“老臣也只是道听途说,不过刑部的官员应该知道,主子不妨传刑部的官员一问就知道了。”
“好,那就传刑部右侍郎金镰觐见!”朱祁镇倒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唤来一小黄门,命令道。
“主子,白素心一案,都是东厂的曹吉祥亲手督办的,他比较清楚案情,是否也召他一起进宫?”王振提议道。
“也好,那就把曹吉祥也叫过来吧!”朱祁镇想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老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