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苦笑着摸了摸下巴,难道自己就长了一张嘲讽脸么?怎么刚一回京师就摊上这样的事?原本以为是五城兵马司真的协助刑部在缉拿白莲教人等,只不过是态度不好罢了,所以才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丁一对于白莲教这造反专业户,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如果需要帮忙,他也愿意带领一众学生出点力,谁知道出得来,明摆着是来找自己事的!
“拿了。”丁一淡然对许牛这般吩咐道,背了手就示意张懋跟着自己进去,他是应承了李老太太不出门的。再说面对这几位,丁一真是连扮猪吃老虎这种会让人暗爽的装逼事都懒得玩了,别看这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是从六品,终究说到头就是个城管分局副局长,不论其他干系,单是丁一身上那个宛平县县丞就好,也相当于京城的副区长了,什么时候副区长要去给城管分局副局长上供了?不论什么潜规则都好,也没见这样的。
这几个副指挥使是想捞钱想到眼红了,连脑子都不要的蠢货,丁一哪有心思跟他们多说一句?许牛过去一脚就将那孙副指挥使踹倒了,往肋间踢了两脚,痛得那厮跟虾子一样弓了起来,连话也说不出了,却是朗声道:“大明国士安全局衙门办事,兹有五城兵马司孙某、金某、徐某等人,有私通瓦剌之嫌,事关重大,现将暂押问话。动手,反抗者格杀无论。”
“竖子敢尔,便是厂卫拿人,也虽先办了驾帖……”徐副指挥倒有几分胆气,指着许牛喊问,但很快便有锦衣卫涌将上,一巴掌扇翻了,反缚扔在边上。倒是那徐副指挥使老老实实站在那里,战战兢兢地说道,“下官冤枉,冤枉!”被绑上之后也不挣扎,倒没挨上什么拳脚。
门外那些兵丁大骇,有人想冲过去救助上司,有人犹豫不决,有人想赶紧逃离。但不管他们想干什么,围墙翻出数十全身披挂的锦衣卫,原是想帮他们去缉捕白莲教妖人的,把金鱼胡同前后两端堵上,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兵,又全是大力士的体魄,拿枪杆抽着,十数息就把那伙兵士全被抽得在地上呻吟了。
随即这伙兵丁连几个副指挥使便被押往兵部去了,路上有人围观的,许牛就使人大声向周围百姓喊道:“这几个副指挥使,很可能私通瓦剌人,想偷开城门放瓦剌兵马进来,叫他们到兵部国土安全局衙门问话,就要把官兵灭口!”
这时京师里人心惶惶,不少百姓生着南逃的心理,若是有人偷开城门放瓦剌兵马进来,那真是能南逃都不及了。听着这话,一路上百姓气得不住咒骂那几个副指挥使,烂菜帮子、小石头纷纷砸了过去。至于说“很可能”三字,立时都被人忽略了。
更歹毒的是许牛又说道:“这些兵丁许多人没有动手,怕是不**们事。”那些兵丁听着,立时纷纷道嚷道,“这大老爷也说了,不干我等事啊!”、“莫要骂我,又不是我等小卒卖国!”、“都说了是孙副指挥使他们几个狗*的干的好事,砸老子干啥?”
还没去到兵部,于谦就得了下边官员的报讯,那主事摇头道:“甚么国土安全局衙门?大人,这太荒唐了,就是王振在时,厂卫拿人也要去刑部拿驾帖的,这丁如晋也太不象话了吧?”
于谦脸上却有着淡淡的笑意,对那主事说道:“胡说什么?你也说了,一路百姓都在传‘叫他们问话’,何曾说是缉拿?去收拾个院子,写上‘国土安全局’字样贴在院外,一会人来了,便教他们往那院子去。”主事愣了一下,便也马上去办了,谁都知道丁大人的性子。
看着那主事离去的身影,于谦却对丁一又高看了几分,在这时候拿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来把国土安全衙门的名号坐实下去,倒也是把时机拿捏得为准确于谦并不知道这几个副指挥使主动上门闹事。
这个新设的八品衙门,若是丁一不声不吭,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人理会。
哪怕它和让郕王监国的旨意写在一起,哪怕有首辅的签押,不算是中旨都好,反正就算丁一兼着这衙门的大使,俸禄多上一点也就是了。
因为现时拥立郕王的意思,在朝中的文武心里,并不统一,有人支持要谋拥立的功劳,有人却是极力反对。所以类如国土安全局这样的东西,也就是英宗的痕迹,包括提督学道之类的,那是要尽可能抹掉的。
事实历史上,景帝得位以后,提学官就被废掉了,直到英宗复辟,方才重新设立这衙门。
但丁一这么闹腾开了,这个国土安全局衙门不设立起却就不行了,而且它还不能跟提督学道衙门一样,拥立之后就抹去。因为它跟英宗命郕王监国的旨意是写在一起,本来拥立就是有点得位不正的味道,如果把丁一这衙门也抹去,那么监国的圣旨到底是认?还是不认?如果不认,那连现时郕王监国也是非法了,更别提拥立,简直就是窃位了;若是认,为何圣旨上提到的安全局衙门就不存在了呢?便是为了掩耳盗铃,彰显郕王继位的合法性,这个八品的衙门,也不能在郕王当皇帝的这一朝抹掉。
“丁如晋,文武皆宜,倒真是国士无双。”于谦拈须笑着点头,却叫了人过来,“派人去请丁如晋过来,他是兵部属官,此非常时期,为何不到衙门办差?是了,若李原德得闲,你便让他跟你同去,说是老夫的意思。对丁如晋客气些。”
但他派出的人手,很快就回转过来,却是报道:“宫中太后的旨意,教丁如晋去答话。”
李贤这时也跟着过来,却对于谦说道:“先生,宫中传了两次,起始如晋是说自己沙场旧疮迸裂,脚腿不便的;第二回宫中派了软轿去,实在也是无法。”他是唯恐于谦误会,丁一要搅入朝局之中,去说什么话。
“如晋是正人,千军万马之前,也不能使其屈服,谁又能教他说出什么胡话?无妨的,原德,你太过挂怀了。”于谦摇头笑安慰李贤,却又是道,“但他终归是老夫兵部的属官,等出了宫,教他过来一番才是。”
李贤脸色总算好看了些,只答道:“贤省得,自教他来听先生教诲。”他是松了一口气。所谓丁一千军万马面前也不屈服,谁能教他说胡话?何尝又不是表明,如果要让人假传圣旨使郕王继位,也不会让丁一来做这样角色呢?
而于谦又提了丁一是他兵部属官,这也是向李贤表明,他愿意把丁一视为自己人。
这终于让李贤从见着丁一回京之后,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但出了兵部,李贤却又担心起来,若是得知拥立郕王,丁一是否还会把于谦当自己人呢?这真的是一个让他不省心的兄弟啊!
“瓦剌人可曾为难皇帝?”孙太后并没有高高上座,摆出召对的架势,她甚至还给丁一赐了坐,又看着丁一精神不太好,还叫宫女端了参汤上来赐予丁一,“你实话说来,哀家让你过来,却不是要听好话儿。”若她要听好话,喜宁那张嘴跟抹了蜜糖一样,有问必答,没问也答,何必去找丁一?
丁一是真的累,从出草原到此时回京,就没怎么休整过,特别回到那京师松了一口气,那疲倦的感觉更是袭上心头,但用完了参汤,只觉这玩意要比郭敬送给他那老山参还提神些,立时有了些气力,听着太后问话,便说道:“也先使圣上入内,要去臣长刀,臣不与他,也先问臣想何等死法?圣上说定是老死,也先便不为难臣了。”
孙太后听着点了点头,丁一这话比喜宁实在多了,她长叹道:“皇帝倒是诙谐。如晋,你不必拘谨,听说在土木堡,你先是为皇帝断后奋不顾身,后来便是皇帝教你自行逃生,你也不肯,就是让你回京传旨,你也脱出重围之后托予手下,又再回去与皇帝共死……哀家想问你一句实话,你到底为何这么做?那些什么圣贤忠君之类,就免了吧,虽在深宫之中,哀家还不至于如此闭塞。”
丁一听着,却答道:“臣不敢说。”
“你敢三番四次舍生忘死,难道哀家比那些瓦剌野蛮人还教人害怕?”这倒便吊起了孙太后的好奇心来,却就愈加来追问丁一原由了。
“请太后恕罪,臣若说了,便是逾越。”
孙太后听着更是好奇:“哀家赐你无罪,只管说便是。”
“圣上曾白龙鱼服出宫,与臣识于市井,当时聚谈,以为知己。”丁一这席话,不知道早就推敲了多少次,说着那是自然无比,“沙场之上,臣劝圣上易服而奔,上坚辞。臣以为必不得免,于是便无君臣,只有知己,安能不同死耶!”说着想起英宗叫自己回了京师就别回去了,不禁也觉英宗这朋友,的确也是交得的,一时眼眶微红,却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友谊到底真假如何了。
孙太后听着半晌没出声,良久才开口道:“如晋,你过来。”
丁一起身行到跟前,却听孙太后看着他道:“跪下。”
这就让丁一心中暗暗骂娘了,先前说脚腿有患,叫软轿来接,入来又赐了坐,还以为不用当磕头虫呢,谁知到头来还是逃不过,不过太后发话还能怎么样?丁一也只好推金山倒玉柱跪在太后跟前。
方一跪下,却觉脸上一暖,却是孙太后把手抚在丁一面上,这却就把丁一吓了一跳,这要是跟巴达玛一样,准备逆推的节奏么?抬眼望去,孙太后此时仍已五十岁,但自小便是姿色秀丽、美貌出众的美人胚子,什么叫美人胚子,看看五十岁的关之琳、刘嘉玲、赵雅芝就知道,何况于孙太后母仪天下,这时代吃喝又是绿色无公害食物,别看五十了,还是极有吸引力的,至少她抚在丁一脸上的手,便不见得多少岁月痕迹,丁一心中大乱,从还是不从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