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军打仗?不是已经有天兵从京城来了吗?”盈袖很是不解地问道,她看看洪七的刀,根本就是一把菜刀而已……
洪七将菜刀别在腰间,背起弓箭,又扛起铁叉,对盈袖道:“天兵是来了,但我们也不能只靠天兵啊。南郑国的巫家人占了大兴城,如果天兵打不赢他们,他们迟早会出来把我们都占了,到时候大家就一块玩完!”
在盈袖心里,她从来没有想过谢东篱会输,可是如今听了这猎人的话,她不觉得是不信任谢东篱,反而感觉到一股“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气氛。
这种感觉让她心里有些异样。
她吃了早饭,给昏睡中的皇后齐雪筠也喂了点药,然后才走出洪七家的大门。
村子里已经闹哄哄地,很多人扛着锄头,或者拿着扁担,又或者如同洪七一样背着弓箭,在村口的空地上集合。
盈袖跟在洪七身后,看他往哪里走。
洪七回头看见她,问道:“姑娘你也要跟我们去投军吗?”
盈袖看了看这些衣衫褴褛的农人,若有所思地问:“你们都要去投军?”
“当然。”洪七点点头,往村口走。
“……军功封赏最厚,你们去了,若是能立功,以后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一些。”盈袖觉得自己明白了这些农人的心思。
她跟着洪七来到村口,对洪七低声说道。
站在洪七周围的人听见她的话。却轰然一笑,像是她说了一个好听的笑话一样。
盈袖惊讶,“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姑娘。你想太多了。”一个年级大一些的农汉憨厚地对她笑了笑,“我们都是庄稼人,没有什么本事,去投军,也只是尽自己的一份心。我们自己的村子,自己不出力,总不能只等别人出力吧?”
另一个农汉也道:“这一次去。恐怕我们大多数人都回不来了。封赏什么的,能给我家婆娘和娃一口饭吃就行。”
“我听说如果战死,官爷给家里一两银子。也够他们娘儿几个过两三年了。”
“嗯,两三年,我儿子就长大成人,可以做活养活一家人了。不亏!不亏!”
这些农人笑得很是心满意足。似乎生命对他们来说,能值一两银子已经很不错了,而自己最大的价值,还是保家卫国,为国捐躯!
盈袖的眼眶湿润了,她看着这群朴实的乡民,不知道说什么好。
洪七站到村口前的一块大石头上,对大家道:“好了!快站好!咱们排队去投军!”
场地上的农户们开始推推搡搡地排队。
这是。村里面突然冲出来一群挺胸叠肚的人,抬着一顶青布小轿。嚷嚷道:“让开!快让开!你们这群泥腿子找死啊!堵在村口做什么?”
这些农汉忙让开,洪七对那些人躬身行礼道:“洪大管事,我们是要去投军。您老去哪里啊?”
那管事乜斜着眼睛看了看这群乡民,嗤笑一声道:“投军?就你们?!别闹腾了,咱们的天兵都是从京城来的精锐,哪里需要你们这些泥腿子凑热闹?还不快回去待着!不要挡了我们家三小姐的路!”
“就是!快让开!我们三小姐要去山上的庄子里伺候元帅大人!”一道熟悉的女声传了过来。
盈袖一愣,扭头看见正是昨天路上遇到的那个圆脸丫鬟。
轿子里面坐着的莫非是那车里的小姐?
盈袖摸了摸下颌,眯起了眼眸。
那丫鬟说什么来着?伺候元帅大人?
据她所知,这一次只有一个元帅大人吧!
“洪三小姐要去伺候元帅大人?!”村子里的农汉十分惊喜,忙给她的小轿让开道。
朱儿昂着头,趾高气昂地跟在小轿边上,往那不远处的小山坡走去。
那群农汉们互相看了看,也跟在洪家人身后,往前行去。
他们要去大兴城城门口投军,因为大军是驻扎在那里。
而山上的庄子,是那些将领住的地方,这些农汉不敢打扰。
盈袖眼眸闪了闪,跟在这群乡民身后,先往大兴城去了。
他们走了大概一顿饭的功夫,大兴城的城墙已经能远远地看见了。
盈袖窜入路边的树丛里,跃到大树的枝桠间,不再跟在那群农汉身后。
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了,但是枝桠繁茂,层层叠叠,她混在其中,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来。
这里是旁观大兴城和城门前驻扎的东元国军士的最好地方。
那些农汉来到右军军士的帐篷前,找了个士兵,说明情况。
那士兵看了看他们,知道攻城的时候,是要用到民伕的,就带着他们去见把总。
把总一看这些人主动来了,很是高兴,连忙派人给他们登记姓名,编成小队,再给他们分发帐篷、武器和吃食,组成临时编队。
盈袖看着这里井井有条,也没有军士欺压百姓的情形出现,在心里暗暗点头。
她正要飞身离去,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群人簇拥着两个穿着铁甲的大官走了过来,不由愣住了。
其中那个身材比旁边的官儿要高出一个脑袋的男子,不正是谢东篱?!
虽然他穿着铁甲,头上戴着遮了半个面容的铁盔,盈袖也能一眼认出他来!
盈袖忙哧溜一下从树枝桠上滑下来,付在草丛里。
谢东篱是带着侍从和唐谦一起过来例行巡视的。
他们昨天几乎开了一晚上的会,但还是争吵不休。
有的将领觉得围城就行,只要围上一个月。里面的人就会自己闹起来,到时候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他们的伤亡也能降低到最小。
但是有的将领觉得这个时候不宜拖得时间太长。应该速战速决,然后冲到南郑国教训他们一番,不然以后南郑国人还是把东元国当软柿子,想怎么掐就怎么掐。
谢东篱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唐谦见谢东篱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
两位主将不发话,下面的人也只能争论而已。
谢东篱来到营地。各个区的把总和军校都来行礼问安。
谢东篱看了一眼营地,立刻发现多了几个帐篷,便指着那多出来的帐篷问道:“那边是怎么回事?”
其中收了那些农户的把总忙回道:“元帅大人。那是今日来投军的洪家村村民。属下知道攻城的时候总是需要民伕,所以就做主将他们收下了,已经发了衣裳、帐篷和兵器,还有粮食。”
谢东篱面色一缓。点点头。道:“这些村民有心了。你记得不要给他们派危险的活计,只要做后备支援就好。”
那把总忙应了,道:“属下知道。他们热血为国,咱们也不能就把他们当枪使。”
一行人说着话,已经绕营地走了一圈,又看了看大兴城的城墙,谢东篱问道:“里面有什么动静吗?”
昨天他们刚刚放了孔明灯进去,安抚城内不肯屈服的东元国人。同时给巫家人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看看他们要如何应对。
一个军校道:“属下早上一直在打探消息。听说城里又乱了一场。那巫家人在城里迫不得已,又杀了带头闹事的人。如今里面的人对他们的意见更大,已经恨不得要操起家伙跟他们直接干起来了!”
“你看,这不是很好吗?不如我们就等着里面闹,等闹得差不多了,自然会开城门迎我们进城!”一个副将忙说道,他是主张围而不打的人之一。
谢东篱回眸,冷冷地看着他,道:“如果要完全靠大兴城内的东元国民对抗巫家人,那陛下派你我来做什么?拣便宜摘桃子吗?”
那副将被谢东篱一句话说得满脸通红,尴尬地低下头,喃喃说不出话来。
“你们要小心仔细。大军已经就位,随时可以攻城。但是目前来说,我们还是要再等一等。”谢东篱不动声色地道,“大家注意城内动静,一有不妥,马上来报!”
“是!”把总和军校们齐声应道,喊声震天。
刚才那些投军的乡民们才刚刚换上军服,听见这声音,都跑出来看。
听说是元帅和将军来巡营了,他们忙过来磕头。
这虽然不合规矩,但是大家念他们并不是正规军,对他们没有苛责。
谢东篱温言道:“各位辛苦了。马上要过年,希望不要耽搁大家太多时间。”
“不辛苦!不辛苦!”这些朴实的农汉们见元帅大人这样和气,简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地磕头。
谢东篱侧身避开,让他们起身回营,自己才和唐谦一起回了他们住的庄子。
盈袖本来远远地跟着,但是谢东篱骑上马之后,一个无意识地回头,就将她吓得闪身躲在大石头背后,连大气都不敢出。
等她再从大石头背后探出头,发现前面的人已经走上山道,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走这么快!”盈袖跺了跺脚,还是按照自己记忆的方向摸了过去。
这一次是大白天,比晚上要好走一些,因为有些小路上白天是没有站岗的军士的,只有晚上他们才出来值夜。
谢东篱回到自己住的院落,进门就看见洪家老爷带着两个姑娘站在院子里。
“谢大元帅!”洪家老爷忙上前行大礼。
他身后的两个姑娘也深深福身下去。
谢东篱抬了抬手,淡然道:“今天还有军情要报,几位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洪三小姐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她觑着眼睛飞快地打量了谢东篱一眼,细声细气地道:“谢大元帅,您是不是在想如何攻进大兴城的事?”
谢东篱一怔,背着手看了看洪大老爷。
洪大老爷一见谢东篱的神情,暗道有戏,忙道:“谢大元帅,不如我们进去说?小女顽劣,以前喜欢往大兴城后面的山上跑,颇认得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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