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秋离刚到南京机场,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激起他的怒气,恰好那个抢先刁难,名为记者,实则是中统局特工的家伙,怀里的手枪在挣扎中掉落出来,负责警卫机场的宪兵连长吴德福,又送上门来,唐秋离借题发挥,索性大闹机场,包围了记者,把宪兵缴了械,抓起了提问的记者和吴德福,理由很充分,日本特务携带武器,意图刺杀自己,在场的所有人,都逃脱不了干系,对不起,说明白再走,这就是与蒋委员长掰手腕子了。
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吴德福,知道自己是冤枉的,他也恨日本人,可他什么也不能说,能对一脸冷厉的唐副委员长说,自己接到上司的命令,对所有进入机场的记者不得阻拦,无条件放行吗,肯定不能,这话一说出口,自己在宪兵团还能混下去吗,被上司找个借口枪毙,或者是在监狱里渡过下半生都是极有可能的。
看到自己的手下,都被唐副委员长的兵给缴械,吴德福心里倒是明白了一些,这涉及到国府内部高层之间的暗斗,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卒子,那方吹口气都能要了自己的小命,肚子里的话,更不能吐露半个字,索性闷头发大财,躺在地上装作半昏迷,不起来了。
远处一阵汽车的马达声响起,一长串汽车飞快的驶来,唐秋离的眼睛眯起来,话事儿的终于露头了,不知道是那方尊神,当先的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一个人,唐秋离一看,差点儿笑出声来,老熟人,不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秘书长杨永泰还是那个,这个杨永泰,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有点儿意思,看他怎么说?
杨永泰满脸堆笑,看到现场剑拔弩张的情形,顿时一愣,老远就喊道:“唐副委员长,路上耽搁一会儿,卑职迎接来迟,万望副委员长海涵,这是怎么回事儿?”可唐秋离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闪即没的恼怒和失望,就知道,机场上发生的一切,说不定这位貌似谦恭的杨秘书长,就是导演之一呢?
唐秋离猜对了,就在唐秋离到达南京的前一天夜里,蒋委员长在他的私人官邸,召集心腹,专门研究应对唐秋离的策略,蒋委员长也是着急,戴笠和叶秀峰让他极为失望,几乎把南京城里翻个遍,那个日本人的特使田中弘一,如同泥牛入海无消息,就连与田中弘一频繁接触的军事委员会外事部门负责人段经权也杳无音信,神秘失踪。
两个大活人,就这样人间蒸发了,拿不到正主儿,就不知道日本人下的是什么棋,更不知道那些只会添麻烦的家伙们,背着自己应对的是什么招数,让急于了解日本人意图的蒋委员长,顿感被动,戴笠和叶秀峰除了劈头盖脑挨一顿臭骂之外,脸上又挨了无数记耳光,蒋委员长的唾沫星子喷到两个人的脸上,就差当场活吞了他们。
戴笠和叶秀峰一动不敢动,无助的承受着蒋委员长的滔天怒火,火辣辣的腮帮子已经失去了知觉,满脸的唾沫星子更是不敢擦拭,短短的一个小时,两人就像过了一年那样漫长,直到屋子里没有了动静,他们才敢抬头,偷偷瞄一眼老头子,蒋委员长这样震怒,也有找到田中弘一,杀人灭口,给唐秋离来个死无对证,可现在,连这条路都走不通。
恰好碰上蒋委员长阴冷的目光逼视过来,两人吓得赶紧低头做沉痛状,心里直打鼓,生怕盛怒之下的老头子当场处置自己,那可是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很久,一阵难耐的沉寂,只有来回踱步的脚步声,俩人忐忑不安,心里七上八下,知道老头子正在考虑如何处置自己,凝固般的空气,让两个特务头子心里一阵阵发紧。
蒋委员长的怒火似乎平复一些,喘气的声音也匀称了,戴笠和叶秀峰一阵虚脱,这顿皮肉之苦没有白挨,最起码不会被蒋委员长像垃圾一样抛掉,末了,一个“滚”字,把两个让人谈虎色变的特工首脑,打发到一间空屋子里去面壁反省,并且,还不允许坐着,至于何时能解脱,那要看老头子的心情如何。
处置完戴笠和叶秀峰,蒋委员长到了会议室,一干心腹,早就等候在这里,他也没有客气,开门见山,“你们都说说,这次唐秋离到南京来,目的是什么?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心腹们各有说法,七嘴八舌的看似热烈。可那个都没有说道点子上,离蒋委员长的内心的题意相去甚远。
其实,蒋委员长心里最担心的,就是日本特使到南京这件事儿,倘若唐秋离问起来,连个托词的理由都没有,他和唐秋离还翻脸不得,且不说唐秋离手里几十万打出来的部队,就是日本人在华北的一百多万士兵,如果没有唐秋离挡着,洪水般漫向江南,自己还能安坐金陵,对四方发号施令吗?恐怕只有离开南京,仓惶跑路的份儿了。
就连冈村宁次打进山西,阎锡山损兵折将,远走晋北的朔州,联系不上唐秋离的时候,蒋委员长从来就没有认为这是偶然的事件,把全部事情串联起来分析,恐怕唐秋离在其中做手脚的成分大一些,及到后来,阎锡山终于赔光了老底儿,避难与定边,唐秋离大举反攻山西,全歼冈村宁次二十几万兵力的时候,蒋委员长确信,唐秋离就是山西事件的始作俑者。
道理很简单,看山西事件的最终得利者是谁,就不难判断出幕后的黑手,只不过,这种手法,连在阴谋堆里打滚,惯于使用各种手段,把尔虞我诈当做家常便饭的蒋委员长,也暗自惊叹,自愧弗如,非有大手笔之人,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决断,唯有如此,蒋委员长对唐秋离更加戒惧,他尝到了养虎为患,任其做大的苦果。
但他更多的是无奈,对唐秋离还不敢任意处置,就拿这次唐秋离高调来南京的事情来说,自己就无法下手,所以,心腹们的主意在他看来,就像放屁一样,乏味之极,越听越不耐烦,短刷子眉毛几乎吊起来,蒋委员长气得想要大骂这些笨蛋加饭桶。
只有军事委员会秘书长杨永泰,一言不发,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在吵闹热烈的人堆里显得别具一格,蒋委员长早就注意到他,对于这个智计百出的首席智囊加幕僚长,他充满信心,杨永泰总是能从另外的角度,给自己惊喜,破解难题,这一次,他同样把希望寄托在杨永泰的身上。
蒋委员长充满威压的一声咳嗽,在座的心腹们马上噤声,在老头子期盼的目光之下,杨永泰果然拿出了与众不同的方案,干这事儿需要中统局出人,他们是轻车熟路,站得两腿麻木的叶秀峰,被召唤进来,杨永泰详细的说明了计策的执行细节,叶秀峰千恩万谢地领命而去,也就有了机场发生的那一幕,剩下同样两腿发麻的戴笠,带着些许嫉妒,不无苦涩的在那等着老头子开恩,放自己回到军统局。
杨永泰已经明白发生的一切,自己的计划根本没有奏效,反而被唐秋离借机大闹一场,他心里哪股失望劲儿就别提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杨永泰不露声色的寒暄几句,就当做什么没有发生一样,殷勤地替唐秋离打开车门,客气的说道:“唐副委员长旅途劳顿,请下榻到军事委员会指定的宾馆,或者是直接去面见委座如何?”
说完,又装作随意地说道:“至于出现刺客一事,唐副委员长身负国家大事,岂能为这样的小事分心,交由军统局严加审问即可,卑职会把结果上报给您,来呀,把这些人押送到军统局,请戴局长严加审讯,”所谓的“欲盖弥彰”,杨永泰的做法,更证明了唐秋离的猜测,他又怎么会让杨永泰得逞。
所以,唐秋离冷笑一声,语气淡淡的说道:“小事?杨秘书长认为我唐某人几乎丧命在日本人刺客的手里是小事儿?也好,把这些宪兵放了,交由戴局长审问,至于这个伪装成记者的日本特务,我要亲自审讯,作为首都的南京,竟然让日本人的特务横行,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长此下去,蒋委员长的安危堪忧啊,至于面见蒋委员长,还是明天去为好,我要准备一些材料,麻烦杨秘书长代为通禀一声,就说秋离已经有了去处,就不打扰了!”
说完,扔下呆立当场的杨永泰,也没有上军事委员会来的汽车,坐上警卫大队等候在机场外面的汽车,扬长而去,唐秋离实在是没有兴趣和这个笑面虎耍花枪,放了无辜的宪兵,拿走这个倒霉的假记者,也是拿住了中统局的一个小小把柄,也更能了解南京国府的内幕。
如果能借此事狠狠整一下陈果夫那个处处与自己作对的家伙,打击中统局的嚣张气焰,给蒋委员长一个小小的警告,收起要对付自己的心思,唐秋离很乐意小题大做,借题发挥,把事情闹大发了,到时候,看哪个无法收场,狼狈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