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青丫头做的泡菜,天底下数第一,真好吃!”
陆锦屏坐在老宅厨房一张裂了缝的矮板凳上,端着一个土碗,拿着筷子,动作夸张地咀嚼着笑嘻嘻说。虽然碗里是有霉味的陈年糙米,满嘴跑沙子一般难受,可他的表情却好象在吃山珍海味一般享受。
“好吃就多吃点啊!”小丫鬟叶青青喜滋滋用筷子夹了一夹泡菜放在陆锦屏的土碗里,鹅蛋脸上一双眸子因为喜悦而眯成了两道可爱的小月牙,“对了爵爷,昨儿个媒婆给你说媒,你咋没听完就把人家给轰走了?”
“娶妻?”陆锦屏用筷子在土瓷碗上当当敲了两下,“咱们主仆每天赚的钱,也就够吃陈年糙米加泡菜的,你觉得咱们还能养得活一位姑奶奶吗?”
“可是……媒婆说了,那姑娘不图跟你享福,就稀罕你这开国县男的爵位,还有这上百年的老宅。她嫁过来就是跟咱们吃苦来的了啦。”
陆锦屏抬头看了看昏暗的老宅屋顶,此刻正是清晨,深秋的太阳从窗棂照射进来,穿过纵横交错的屋梁,上面的雕梁画栋在经历了上百年岁月的侵蚀后,已然昏暗模糊不清,不过,却还显露出这大宅当年的辉煌。只可惜现在是家徒四壁,能变卖的家具物什都早已卖了个干净。
他叹了口气,说:“算了吧!我不想连累人家姑娘。要么不娶,要娶就得让媳妇过上好日子。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不能给人穿好衣,吃白米,我有什么脸面娶人家过门?”
陆锦屏是一位法医,从现代社会意外灵魂穿越到唐朝唐中宗时代,距今已经半年了。他附身的是一位家道中落的破落爵爷,还欠了一屁股烂债。这位爵爷的曾祖是初唐时期的唐太宗李世民当秦王时身边赫赫有名的十八学士之一的陆德明,被封爵为吴县男。因子孙不善理财,近百年过去,到了陆锦屏这一代,家业已经败得差不多了。
陆锦屏的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姐姐已经远嫁他乡。陆锦屏承继了曾祖开国县男的爵位,有心考科举重整祖业,无奈屡试不中。受人唆使变卖田产并用老宅作抵押借高利贷去行贿,想谋个一官半职,没想到那官员收了钱财之后,却因贪污受贿等种种劣迹被朝廷法办处斩了。陆锦屏又气又急,呕血数升而死。穿越过来的法医就是俯身在他的身上。身边只有一个贴身小丫鬟叶青青相依为命。
叶青青是个孤儿,被陆锦屏的父母收留,作为陆锦屏的贴身丫鬟兼书童。陆家败落,所有仆从都走光了,她却誓死跟随少爷。
叶青青见他神情有些黯然,眼珠一转,嬉笑道:“咱们后院那棵大树上有个鸟窝,估摸着下蛋了,要不咱们去掏鸟蛋回来煮吃,你可是好长时间都没沾到荤腥了。”
鸟蛋严格的说算不上荤腥,但是对于这对可怜的主仆来说,那已经是打牙祭的好事。陆锦屏一听这话,不由得咕咚咽了一声口水。立刻将剩下的小半碗饭咣当一声放桌上,说:“好啊,现在就去!”
这老宅是个三进门的庭院,前面有前厅,中间是内宅,后面有后园。后园一湾池水,池塘边有一棵参天大树。此刻已是深秋,树上的落叶差不多都掉光了。清晨的太阳穿过光秃秃的树枝,将靠近树梢的一蓬鸟窝照得分外明亮。
陆锦屏往自己双手吐了一口唾沫,搓了搓,正准备爬树。不料叶青青却抢在他前面,脱了绣鞋,光着两个白嫩可爱的小脚丫,双手抱着树干,狸猫似的嗖嗖爬上去了。
陆锦屏笑道:“你这小丫头动作到挺快。手可要抓紧啦,脚要踩牢实,手抓那个树干,对对,就这样……”
叶青青很快爬到了那鸟窝处。呆了一呆,这才小心翼翼伸手进了鸟窝里,抓住了一个东西,拿出来,在手心里瞧了瞧,然后伸出给树下陆锦屏看。居然是一只刚刚生下来的吱吱叫的雏鸟。
叶青青说:“都已经孵出来了,有三只呢。爵爷,它们好可怜。要不,还是不要吃它们了吧?”
陆锦屏可是没有兴趣吃活生生的雏鸟的。大声说:“不要了!赶紧下来吧,小心!”
叶青青把手里的雏鸟放回了鸟窝。手脚并用,很快便下到了树下。
鸟窝没掏成,只能回去。走过那一湾池塘,叶青青惊喜道:“爵爷,池塘里有鱼!一条小鱼,游过去了,躲在荷叶下面。”
陆锦屏一听,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红烧鲤鱼的样子,馋得口水滴答往下掉,赶紧转身过来惊喜的问:“在哪?鱼在哪里?”
“躲在荷叶下面,等一会就会出来的。”
陆锦屏便蹲在池塘边,瞪大了眼珠子往水面几张枯黄的荷叶下瞧去。叶青青也蹲在他身边睁大眼瞧着。过了一会,鱼终于游出来,却只有筷子大小。
陆锦屏大失所望,叹了口气,道:“算了,走吧,摆摊去!”
两人收拾好出门,来到了同州府衙门前的街旁摆字摊。
陆锦屏穿越过来的时候,正好要去出命案现场,随身携带一口法医勘察箱,尽管里面有先进仪器和药剂,但都是用于法医勘察的,因为没有门路进入衙门所以用不上。他学的是西医,不会中医,没有西药和设备,也没办法给人看病。为了生计,陆锦屏在衙门旁边街边摆了一个字摊,给人誊写判词,代写书信、抄书抄经文啥的,每日赚几文钱度日。
字摊的生意照例不大好。都快到中午了,总共也就赚了两文钱。
陆锦屏正百无聊赖的望着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叶青青坐在他身边长凳上,乖巧得像一只温顺的猫咪。
突然,就听砰的一声,有人在他的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震得桌上的笔墨纸砚都跳了起来。
陆锦屏被吓了一跳,转身一瞧,只见两个大汉,后面跟着几个混混站在桌前,凶神恶煞盯着自己。
这两人一个叫癞头张,一个叫姚胖子。正是他们唆使陆锦屏附身的那个书生用老宅作抵押向他们借高利贷,加上变卖剩下的家产田地凑钱去行贿,谋取官职。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癞头张和姚胖子等人原本希望帮陆锦屏行贿当官之后能狐假虎威,若不成也能收一笔高利贷,反正有他老宅作抵押,所以眼见陆锦屏当官不成,便上门逼他卖老宅还债。被陆锦屏拒绝,因为陆家除了这空壳老宅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值钱的东西可以变卖还债了,于是癞头张他们就去衙门状告陆锦屏,要求判令变卖他老宅还账。
刺史得知原委之后,却判决说这是太宗先皇十八学士陆德明爵爷留下来的唯一祖产,是先皇赏赐,除非现任开国县男陆锦屏自己同意,否则不能强迫他变卖。不仅如此,刺史大老爷对癞头张等人竟然状告爵爷十分气愤,将他们一通训斥,说他们目无爵爷就是目无先皇,着令衙役将癞头张等人乱棍打出了大堂。
癞头张他们眼见衙门居然还是维护这位破落爵爷,顿时泄气,只能私下找陆锦屏跟他商量还债的事情。但陆锦屏只说没钱。
这天癞头张和姚胖子又带人找到陆锦屏的字摊上来了,癞头张两手叉腰,一脸阴冷瞧着陆锦屏:“陆爵爷,你欠我们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