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三十四章 对历史负责

八宝州水寨，距离鹅湖州水寨并不遥远。

当隐隐的闷雷声传来的时候，人们还奇怪怎么会在冬天，有晴天霹雳。

但是当晴空万里下，炮声持续了一刻钟中的时候。龙翔左军都虞侯吴彦浩就知道不对了。

“不对，这是渤海王的妖军，出寨迎敌，这是鹅湖州水寨被袭击了。”

吴彦浩在焦急和纷乱中准备着。人员登船，箭支、礌石上船。一只水军到底需要多长时间来准备战斗？那就是从鹅湖州到八宝州正常的楼船航速顺水而下到达需要的时间的。一个时辰，八宝州水军出水寨，在水寨前列阵，然后并排逆流而上。这应该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吴彦浩站在甲板上，看着鹅湖州方向浓烟四起。

这期间，不停地有斗舰顺水而下前来报信。

大号的雷火罐，能够打四五里远，会抱出火和浓烟的机关。

高耸，比楼船还要高，斗舰很难起作用的鬼船。特别是铁甲船，根本箭支根本射不进去。跳帮手到了跟前，因为没有抓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鬼船从身边溜走。不是铁甲船的好不容易爬上去。都被敌人很利索地干掉了。

敌军有一种会发出魔法的法杖，指向你，你的身上就回出现一个洞。甚至一次性能够射穿两个人。这没有办法，因为船是要人划桨的，划桨的人其实比战斗的人还要多。而他们坐得非常密集。

盾牌和皮甲在短距离之内，根本挡不住子弹。

能够打得过这种船的，只有楼船，但是不能轻易进入深水区，因为楼船在深水区不是海船的对手，这已经是一个定论。艨艟船稍微有一点机会。因为艨艟船比较高，能够跳到不是铁甲船的妖船上面。

吴彦浩根据这些情报，开始调整战争。斗舰全部留下来守卫水寨。艨艟和楼船重新编队。

这样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赶到鹅湖州水寨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时辰以后的事情。

大火蔓延到了整个鹅湖州，成片成片的芦苇被烧成了一片焦黑。有一些地方。火势还在蔓延。各处陆续都有斗舰逃过来。因为它们见势不妙都朝八宝洲方向逃，最后达到了三百多艘。一些艨艟船也逃了二十多艘出来。已经烧成一片废墟的鹅湖州水寨，到处都是在翻找东西的水军士兵。有些士兵正在从水中把同伴的尸体拖上来。很多人望过去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水上有很多漂浮的木板，有些士兵拼命在往岸上划。

大一些船体上，一些士兵坐在上面。茫然地看着拖到船体上的尸体。

水寨里面，有些楼船和箭楼还在燃烧。但是寨墙上的火势已经熄灭，只剩下了一排排竖立在水中的木桩，上面到处蹲着的都是劫后余生的士兵。

这是吴彦浩看到的鹅湖州战后的情景。

鹅湖州水军都监使史德不在水寨。他会德化家里去了，水寨中的是左右两个指挥使。左指挥使比较倒霉，在第一轮炮击中，神奇地被击中。而右指挥使在组织反击的过程当中，被妖法击中，身穿铁甲的他被直接击中了头颅。十几个亲军守着他的尸体，欲哭无泪。

向吴彦浩汇报战况的是几个偏将和牙将。

“他们走了。那是妖船，我们拼命反击，但是没有用。”

一个身受重伤的牙将躺在地上。他的胸腹部连续被子弹击中，如果不是铁叶甲和套在里面的皮甲。这个高大一米七八的大汉已经死了。

鹅湖州水寨，士兵加上其他人员，一共三万多人。真正战死的人不多，只有三四千人，被烧死或者轰炸中死去的人也有两千多人。可是水寨和水寨里的船没了。而这剩下的两万多人的军心完全垮了。

“小船没有用，它们的速度很快，我们的船就算是发现了他们，回来报信都晚了。而如果距离他们太近的小船，会被他们用魔法把人全部杀死，船撞沉。所以小船不起作用。”

“想要围剿他们，必须以艨艟和楼船组成战阵。在浅滩进行作战。它们是海船，到不了浅水区。因为他们没有办法追击。所以我们撤回来的人都活着。”

“他们的雷火罐不打出了水寨的船，应该是打不准。所以不能呆在水寨中。不然他们封住水寨的寨门。大船一个也出不来。我们就是这样战败的。不然不会败的这么惨。”

吴彦浩听着这些沮丧的将官们的话，心里总算是从毫无把握，到逐渐形成了一些可能的战法。

“他们朝什么地方去了。”

“我们无法判断，他们走得很快。可是他们只能在深水区活动。八宝洲与江州岛都处于危险之中。要强减小被偷袭的损失，就要拆掉水寨的寨墙。箭楼也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他们不会直接开到寨门来打。”

“他们船上的人不多，只有我们的一半不到。船也不多，只要围住它，我们就有机会斩妖除魔。”

“回航，回寨。”吴彦浩连忙指挥战舰回防。至于鹅湖州，只能派小船过来把人全部接过去。

“为什么不杀向八宝洲？”闵平江也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鹅湖州，我们也不过是利用水寨的弊病，炸了他的船而已。那两三万人，你不是只能看着他们撤回去？鹅湖州与八宝洲太近，八宝洲的水军如果出了水寨，我们还找得到便宜吗？南唐的这支水军不错，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组织反击，非常勇敢。他们是用斗舰和艨艟和我们对抗，完全处于劣势，但是还是发动了反击，主将应该已经被击毙，但是知道确定没有用处才有组织地撤回岸上。处于绝对优势的我们，还有一百多人受伤。九个人阵亡。如果敌人是楼船，伤亡你承受得起？我的这些士兵和工匠，每一个出去。至少都是秀才级别的人。你舍得让他们白白送死？”

闵平江不说话，不过他笑着。

开什么玩笑。以这么小的代价，干掉一个几万人的水寨，打死一两千人，淹死的人不算。到哪里找这样的战绩？战神也做不到。是王爷对自己的人太看重了，才导致一场胜仗被当成一场败仗看。

“马上赶往江州岛，唐军不是傻瓜，这么多人见证了这场战斗，就是傻子也会想一点办法。何况这些人不是傻子。强攻江州岛。撤回蕲州补给弹药。”高继冲命令道。

“是，是。”

闵平江笑嘻嘻地出去安排。

而王婉容和高继冲则把每一个伤员都接到了甲字号上面，这里有一个条件比较好的诊所。宓乐调集了一些大夫过来进行救治。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箭伤，有少数人是和敌人短兵相搏时受伤。

牺牲的九名战士，都是被唐军的神射手射中头部而死。其中四个都是为了救工匠而被射中的。而工匠没有一个牺牲。

这些战士们都知道，手中的武器就是这些工匠们打造出来的。如果工匠们没了，他们保命的东西就没了。所以战士们都是第一时间保住工匠的姓名。

这让很多工匠都过来给牺牲的战士们送行。他们的孩子们一个个跪在地上磕头。

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种情况？什么时候不是作战时工匠们被派过去背土填护城河当替死鬼？或者当人形的陷马坑去拖住骑兵的步伐？

现在有士兵会为了救自己而死。这完全就是一个从地上突然升到了天上的感觉。

“这是他们应该做的，他们是守卫国土和边疆的战士，他们守卫的就是你们和百姓。百姓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而你们制造了他们保命的武器。”

高继冲在给工匠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同时也在给新军战士们灌输一种思想。

“你们不用给我敬礼。你看，老百姓把你们当守护神。因为你们就是守护神，你们守卫的不是我。而是百姓和国土。向百姓敬礼！”

高继冲也向这些工匠们行军礼。吓得工匠们都跪在地上。

高继冲笑着说：“你们应该坦然接受，因为你们现在代表的是老百姓。军人打仗，作战总有一个目标，以前都是说为了皇上，可是实际上不是。军人们打仗是为了这个天下，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

高继冲本来想说军人本身就来自百姓。但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如此。新军士兵很少有从穷人中出来的，大部分都是历朝落魄官员的子弟。这些士兵以往的经历都是瞧不起老百姓的。

但是如果把他们当做百姓的守护神，他们却可以接受，因为历代的圣贤们都讲到了老百姓的重要性。就算是皇帝不一样是打着保护黎民百姓的旗号？

老百姓的地位。需要一个统治者去提高，不仅是从认识上。还要从实际的教育等等方面实实在在地拉平老百姓和士子世家的差距。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你才有可能在军队中真正消除这种隐形的观念。

现在还远不到那个时候。

能做的就是高继冲这个渤海王能够把士兵。官员和百姓同等对待。

看望完了每一个伤员，不管是士兵的，还是工匠的。送走了九名牺牲的战士。他们被庄重地进行了水葬。

回到舱室时，王婉容笑道：“你还真会收买人心呢。”

高继冲认真地说：“我真的不是收买人心。而是要改变这个不公平的社会结构。一个国家，只有所有的人都能发挥其作用，才可能达到繁荣富强。不是一帮人压迫另一帮人，躺在别人的血泪中享受。后世的人，有人认为剥削和利益才是真理。可是果真是如此吗？”

王婉容捏了一下他的脸：“想那么长远？”

高继冲点头：“人总要对历史负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