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要保卫什么

宋齐丘走了，没有吩咐刘彦贞准备进攻事宜。而是叮嘱他一定要严密防守，不能出任何差错。

宋齐丘把敬梁留了下来。但是以前跟随这敬梁的一些人全部遣散了。刘彦贞就知道宋齐丘之谋一定又是不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就是说宋齐丘已经不可靠了。

刘彦贞对待敬梁的态度一下子转了一个大弯，连平常的议事都不请敬梁。

敬梁也不当一回事，每日只是早起读春秋和兵书而已。

汉军在扫荡蕲州和罗田，不过进度不快。更多的是进行移民和垦殖这些事。而蕲州靠近江水的地方，新起一个水寨，位于蕲水河口靠近浔阳的一侧，荆南水军移到了这里，因为荆南水军不强，所以沿岸又在重新修筑一座大城。城市的规模比老蕲春城要大。

这就很明确地说，汉军不会攻打浔阳，他们要做的是防守。

阵前的挑战也停止了，两军就处于一种奇怪的冷战当中，倒是相安无事。在两军阵前线显露了一下威风的林仁肇跟着边镐回江南去了。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刘彦贞当然要借着这个机会派人到金陵给陈觉，冯延己，冯延鲁等人送礼。这几位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宋齐丘靠不住，还不准他靠近别人了不成？

淮南，李金全在正阳果然败了，不过李金全奸猾似鬼。见势不妙，带着人就退回了淮南，并且在路上一个伏击，把追兵给打懵了，差点让他反败为胜。

与李金全相比，刘彦贞总还是占了浔阳。只要像宋齐丘说的，守住了就是大功一件。

刘彦贞当然知道水军和通往宿州的粮道的重要性。所以也分兵在粮道周边构筑鹿寨，同时宋齐丘也加大了雷池水军的战船和兵力。

当前的战争态势是高继冲所不熟悉的。而且他认为非常愚蠢。

双方确实因为分兵，正面的敌军都在减少。从最初的五万大军。迅速减少到了三万人。

但是三万人在这里什么事不干，大眼瞪小眼。这实在是太浪费。可是李谷和郭荣告诉高继冲，这就是战争的常态。北汉与契丹的边界就是如此，汉兵防守城池，契丹人在野外游荡。各村寨联防联守。只要有机会，汉军就会稳打稳扎地向前推进几十里，然后又恢复了这个样子。

汉军的训练基本上都是以结阵防守，整体推进为主。士兵们每天扛着大盾和长枪。做着抵抗骑兵冲撞的训练。阵法在这种时候非常重要，作战时，哪一部分要坚守，哪一部分要进行迂回，或者突进，在战场上形成一个小型的包围圈。就像用人堆成一个瓮城一样，集中长枪兵和弓箭兵对这部分敌人进行围歼。

而敌军就以杀透这样的阵型为己任。因为不杀透，你就永远处于敌人的优势火力的包围下。弓箭如雨，你怎么抵挡得住？

这确实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常态。

这是用人的血肉构筑的长城。

当出现火炮后，这种战争形态还能用吗？密集的人群。就意味着密集的屠杀。

只是雷火罐虽然出来了，可是威力还不够大。汉军穿上三层厚厚的皮甲后，雷火罐的威力大为缩减。只要不是直接被炸中，基本上战斗力不减。这就是汉军自己研究出来的防御雷火罐的方法。躲开一点，用人体和铠甲硬抗。

要是谁那么倒霉，没有躲得开，那只有听天由命了。

这个时候，雷火罐里的火药如果带上了毒性，那就不一样了。

爆炸一定范围内的士兵几乎都失去了战斗力。这就是为什么郭无为的火药配方比高继冲的火药配方好用的地方。

高继冲当然不会把更加高级的火药配方教给汉军。

不过很快，令他吃惊的是，唐军居然也出现了爆炸的声音。

随后唐军派出一队身穿重甲。头戴天神面具的士兵跑到汉军阵前，在汉军目瞪口呆中扔出了轰天雷。

第一次在正规战场上大规模使用火药的。居然不是准备已久的汉军，而是唐军。

好在唐军的轰天雷和郭无为的配方几乎是一样的效果。汉军这边已经经过了几次演习，士兵们没有被吓趴下，不然就真热闹了。只是把不明就里的，来自襄州的民夫们吓得全部跪在地上，叩拜不止。惹得士兵和荆南的民夫哈哈大笑。

汉兵当然不服气。在一次夜里用雷火罐偷袭唐军大营。用的是有毒的雷火罐，袭击的还是靠近粮仓的地方。

唐军也是早有准备，除了一大帮人被毒倒，燃起的火势迅速被扑灭。唐军的弓箭手用箭雨覆盖了汉军撤退的路径，让一个个逃回来的汉军身上插得跟刺猬一样。很多三层皮甲都没挡住，鲜血淋漓。

李谷一看不行，荆南水军连夜偷袭雷池水军。

唐军不协调的问题出现了。刘彦贞都用上了轰天雷，雷池水军居然毫无防备，在袭击中再次受到了重创。这让荆南水军暂时获得了短暂的优势。不过很快，南唐强盛的国力就体现出来。雷池水军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只是因为火药的出现，雷池水军再也不敢进入蕲州江段，这里芦苇丛密布，水面狭窄，要偷袭水军的船只简直太容易了。而木头船最怕的是什么，是火，这就让雷火罐很快就成为了偷袭水军的利器。

于是奇葩的事情出现了。唐军出现了大量的五层楼船，上面密布弓箭手。楼船周边有小船搭乘水鬼以防止汉军偷袭。

火药的使用，以一种奇葩的方式出现，然后不断惹出奇葩的事情。

每一次都能把高继冲逗得哈哈大笑。

想要靠火药取得绝对优势已经不可能，高保融就带着郭荣和李谷又找上门来。

高继冲正在把汉军与唐军战法当成反面例子讲给吕岩和几个护卫听。

见老爹来了，连忙住嘴。

郭荣笑道：“小王爷，这又是讲什么笑话呢？”

高继冲就把嘴巴捂住了，因为现在不是单单上面缺一个牙，下面也缺了。高继冲的王爷的身份以及梁夫人的宠爱，让他没有别的孩子那样拘谨，加上小家伙确实聪明，所以郭荣也很喜欢他。每次见到都会开几句玩笑。

吴夏来过一次，见到这番情景，就放心地回去了。他告诉高继冲，要维持这种关系。人对什么人最没有防备？就是自己喜欢的小孩。而王婉容则尽量保持低调，有什么话，会私下里说，人前王婉容都是躲在高继冲或者梁夫人的后面。

以至于郭荣他们认为王婉容除了漂亮以外，名不副实。

郭荣笑着过来捏住高继冲的小下巴说：“张开嘴，我看看牙长出来了没有。”

模样和逗自己家孩子的长辈一模一样。

高继冲就张开嘴。郭荣看了看道：“一颗牙冒了一个小头，好像这颗牙也松了。”

郭荣指了指门牙旁边的牙齿。

高继冲苦恼地皱着脸道：“什么时候换完，难看死了。”

郭荣松开手想了想道：“我们家宜哥儿比你大一些，换了差不多一年。小孩子不怕，一年很快的。”

高继冲笑着说：“什么时候让宜哥儿到江陵来玩。明年开春，江水上涨我就要北上了。”

郭荣呵呵笑：“行，这就让人去把他带过来。不过他憨头憨脑的，不如你聪明，只是有点气力。”

高继冲笑着说：“那还不如把弟弟妹妹都带过来，人多才热闹，蒙学里才好玩。”

郭荣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的家人在京城相当于人质，带一个出来，已经是要开天恩。如何都带得出来？

高保融笑道：“那些弟弟妹妹都在襁褓之中，怎么能带出来给你玩？”

郭荣勉强笑道：“是啊，是啊。路途遥远，也不是那么方便。

李谷只是在旁边叹了口气。

一行人就坐在抛石车和粮车上面，气氛有些沉闷。夕阳照映着两边军营都在一片通红之中。

王婉容她们已经到梁夫人内帐里去了，只留下了几个男人。

郭荣把高继冲拧到抛石车高高的大臂上坐下。

郭荣武艺没有赵匡胤那么牛，但是也能上阵杀敌。倒是高保融和李谷一副书生打扮。

郭荣，这个历史上评价非常高的一个皇帝，现在看来也和正常人样有着忧愁和无奈。

“小王爷，我要是能够像你这么小，一心只想当一个为国守卫边疆的英雄，那就好了。”

“那怎么能行，将军的大业是这个天下，而我的志向是保卫这个天下。要是没有这个天下，我去保卫什么？”高继冲被郭荣的真诚感动了。

“你应该保卫皇上。”郭荣自己都说得没有底气。

“不，皇上经常换，所以我不保卫皇上。我只保卫这个天下，这么壮丽的河山，总是要有人保卫的。”高继冲张开手臂。

李谷被那一晚阳光中的两个人的影子刺得眼睛疼。

一直很多年都忘不了这天的情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