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光宪对这个弟子也有些烦了。
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施睿静。他至少不是表面上那么铁面无私,不贪钱。当初拜到孙光宪门下的时候,都是带着一笔巨款来的。可是现在,收了这比巨款,帮了施睿静大忙的孙光宪,现在对这笔钱简直恶心得要命。
可是他又找不出来施睿静的错处。只能说,这个人为了拼前程,对别人狠,对自己更加狠。
施睿静是不是已经靠到高继冲那一侧,现在还不好说。但是,这个弟子现在是进退自如,无论是留在荆南,还是投靠北汉,或者跟着高继冲走,都不是问题。能吏的名声是出来了。
老百姓甚至叫他施青天,而很多世家和官员们叫他施魔鬼。
反观孙光宪,就有些进退维谷。他当然会借着孙萱跟着高继冲走,但是去了他是什么身份?
留在荆南,高保融显然没有什么上进之心,把一切的希望就寄托在儿子身上了。所以未来荆南内阁可能会被拆散,他最大的可能会是一个刺史。但是一个地方官员,怎么能够比得上现在荆南的首席内阁?
孙光宪说话就有些酸溜溜的。
施睿静垂手退到一边,他只负责表述,评价是别人的事情,孙光宪是一种评价,高保融自然也会有自己的评价。
高保融想了想,叹了口气道:“要不这样,我们一起去看看。我也有好长时间没有看见他了。”
一行人并没有直接去后山别院,而是穿着常服直接去了南门街。高保融想看看南门码头和船厂的真实情况。
江陵一共有三个码头,一个是与汉水,云梦泽相同的东门码头。一个是主要是江水往来客货的西门码头。
而南门码头原来是王府和水军专用码头。不过现在成为了江陵主要的码头了,只是这里以前归舍人院管。现在舍人院几乎也成为了高继冲的专门机构。高从让经常出门在外,舍人院负责匠作部分的业务实际上是吴夏代管着。
除了船厂,南门又新开了一家专营水晶琉璃的商行,里面主要是水晶镜面,水晶瓶,鼻烟壶,水晶酒具和差距。琉璃的主要是如意,佛像,再就是玉镯耳环这些首饰。每一样都不便宜。
尚衣局的成衣是在花园大街。但是布匹却在南门大街。这里也有溜冰鞋卖,但是非常昂贵。就像拓跋恒说的,虽然鞋子使用烂银打造,但是烂银也是银子,甚至比银子都稀少。
自己家拥有溜冰鞋的,非富即贵。如果说能够不花钱溜冰,只有蒙学的孩子们。
膳食坊最新的产品除了驱虫糖和果糖,最近出来了炒菜的油。八月,仲秋到了,膳食坊的月饼成为了南来北往的客人最喜欢的东西。
只是今天的仲秋非常怪异,完全没有秋天的感觉。很多人还穿着单薄的衣服在街上走来走去。
街道两边的商户甚至还把竹床放在树荫下,或者喝茶,或者下棋,或者只是聊天。
南门大街以前只是一个菜市场,现在商铺和商行,客栈多了起来。
南来北往的客商都是吴越口音。有些客商见到拓跋恒会点头行礼,这些人原来大多在楚国做生意,楚国内乱,大战在即。荆南也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就蜂拥而来。
矿石都是从楚国运过来的。楚国一向对商人是开放的态度,所有国家中,允许商人开矿的只有楚国一家,但是多半是锡铁矿,铜矿和金银矿也是官营。
当然这些官营的矿里面的废渣又是另当别论,多半都被官员们卖掉,钱自然落进了他们的腰包。
吴越过来的多半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农林产品。这个季节是油茶收获的季节。茶籽和茶油都是很好销售的东西,而且匠作坊收购。
除了油茶,对于桐油桐籽,树漆,松脂等一样都是收购的。
这些东西在南方种植和采集都很普遍,荆南因为交通不方便,所以种植和采集都不多。
以这些相反的是,很多从楚国和蜀国,还有襄州的下来的大量木材,竹子等比往年少了很多。特别是一些木材,造船厂只收购很少的一部分,还挑的厉害。
高保融一行打扮的像一个富商的样子,好奇地问。原来他们听说荆南和楚国要造船,所以运了大批的木材下来。谁想马希萼只是造小船,想尽快组建静江军。而荆南只是改船,而不是造船。楼船都拆掉了两层,自然用不了那么多木材。
高保融来到了南门大街的消息还是传到了船厂。
吴夏带着刘钧和吴峰过来迎接。
高保融看着工匠们把一根银光闪闪,歪曲的肋板用几个小车从轨道上推到船厂就皱了眉头。而轨道上,运用石炭和矿石矿渣的车子络绎不绝。短短几天时间,工匠们已经把轨道铺设到了码头和货场。
“我们也不是不收购不拆,这些轨道其实都需要木材。只是我们杂木就足够了。船厂也是收一定的木材的。船体改动有些大,以前的船体不了很多就改作其它用途了。”
“你们就用铁来铺路?”高保融指着抱着铁皮的木轨。
“这包的铁皮不厚,抱了铁皮后,推车在上面走快多了,也省力多了。我们只有不到五千工匠,各处都需要人,不然不够用。”吴夏笑着说。
“五千人还不够?当年武信王造船也没有用这么多人。”高保融不高兴地道。
要知道以前匠作坊只有不到一千人,现在一下子翻了五倍,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活的。不过这样看来这个吴夏确实有几分本事,五千人,还要造船。还要招募新兵,补贴那些蒙学的学生,还有钱交给舍人院。不简单啊。
吴夏没有反驳,只是把高保融往船厂里面领。
船厂已经用竹木搭建起来了一个巨大的工棚。外面人已经看不见船坞里面的情形了。
走进船坞,就看已经架起来,正在拼接的的银色龙骨和肋板。因为采用了很多卯榫结构,所以工匠们用大锤正在敲打连接件。整个船坞都是这种叮叮当当的声音。一些大件的主结构非常庞大,但是他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一个人轻松的拉动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就把它们拉到位,放手以后,也不会掉下来。
船似乎变长了,变窄了一些。船头是尖的,船后是平的,整艘船的形状已经能够看出来,呈一种光滑的流线型。非常简洁。但是船头的龙骨特别加厚了,像刀锋一样。
船并不是只有一条龙骨作为受力结构。它由很多框架组成了密封的舱室,而这些挂架的主梁实际上也是受力的一部分。
一些工人在已经完成了框架的地方安装木质船板。这些木质船板也是由卯榫结构拼接起来,两头有孔。孔非常大,以方便拼接。拼好后,套上环状木塞了,然后工匠们就敲打铁销,敲打固定的银色柱头。这些银色的柱头似乎不是太硬,居然慢慢就敲平了,船板连接在了一起。
船板拼接是他们采用一种有着刺鼻地位的膏泥。拼接好以后,工匠们挤出来的膏泥刮平,一些不到的地方也在补平。船的内舱和银色龙骨一般高低,非常平整。不过外面的木板缺了薄薄的一层。
“如果是银船也是不错的,因为它要挂上一层外盔甲。”
吴夏介绍道。
因为船底是尖的。船立起来大约有三层楼那么高。所以能够看见船的外壳木质船板是凹进去的。连接处预留了一个个圆形的桩头。
“这外面要未来会全部是银色的合金。不怕抛石和火烧。因为有加强的肋板,一般的船撞上,损伤也不会太大。不过要是被我们撞上,它就死定了。”
吴夏介绍时,刘钧和吴峰都翘起了嘴角,因为这是船厂和匠作坊通力合作的结果,这是工匠们骄傲,他们在完成前无古人的创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