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夫人非常不愿意,但是还是让王婉蓉住进了懿德宫的偏殿,也就是高继冲居住的院子。本来想把高继冲迁出懿德宫,可是这么大的宫殿内外好几层,又没有宫女,也怪冷清的,何况梁夫人也舍不得就这样把儿子送给别人了。
所以只是让人把进偏殿的院子加了一道门,上了一道锁。她也害怕王婉蓉和高保融之间出什么幺蛾子。
王婉蓉开始还不觉得,因为梁夫人太擅长掩饰,而且做这些事情都做得不知不觉。
但是时间长了,王婉蓉多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心里就暗笑,就高保融那傻乎乎的样子,要看得上才行。就算是等高继冲长大,也不会动这个心思。所以王婉蓉从住进偏殿就从来不去主殿。偏殿有自由出入的门,又不一定非得从主殿出入。
高继冲对自己住的院子多一个人没什么知觉,但是为不让他早上进主殿找母亲很是闹了一阵子。但是梁夫人就是不松口,过了几天也就习惯了。
后世的习惯在高继冲的生活中表现得明显起来,是从王婉蓉来了之后的事情。没有什么贫富贵贱等级观念,对谁都能够亲近,肯主动去讨人喜欢,没有什么架子,以前只是个女卫们混在一起,现在和前来打水的老百姓以及他们的孩子也玩得十分欢快。
这和这个时代所有的孩子都不同,所以很快就连老百姓都没把高继冲当一个公子,而是当自己的孩子看待。
而高继冲身边的杨继嗣却是决然相反的一个类型,内敛,守规矩,与其说执着,还不如说是偏执。几岁的孩子,就变成这样了。但是这个孩子可能以后是保护高继冲最强大的力量,王婉蓉倒是乐观其成。
与王婉蓉主动找上门不同,另外一个先生耿先生是被抓回来的。她躲在一个尼姑庵里,据说收养了一些年轻的女尼蛊惑世家子弟,把寺庙变成了一个淫窝,衙门去抓捕的时候,居然招天雷炸死了好几个捕快。如果不是余老事先和人说过了,这个三十多岁的尼姑就被当成妖人杀掉了。
耿先生,如此有名的人物居然隐藏在南平国,确实让捕快们想不到。
高保融和梁夫人对这么危险的人物一直主张杀掉。但是余老说:“此人人才难得,别人也许不可驯服,但小公子或可。缘耿先生曾生子而失之,引女徒蛊惑众生是有的,但是从来没有害过孩子,反而救贫家幼儿无数。其道术和医术均诡异,曾引刀剖腹取幼儿腹中异物,然后缝合,幼儿得以生。耿先生神奇之处,皆如是。”
耿先生是当阳兵用木箱装着送进了高继冲的院子。院子里足足占了五十多个女卫,刀盾长枪弓箭密密麻麻的,才敢打开箱子。
如此大的阵势,高继冲和王婉蓉都不知道里面是个人,还以为是头老虎或者豹子什么的。
“什么好玩的?”高继冲摸着厚实的木板,上面有孔洞。不过黑乎乎地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悉悉索索的有些声音。
“不是什么好玩的,是耿先生。”秦氏非常紧张,而高保融和梁夫人都过来拉高继冲不让他靠近。
倒是余老说:“没事,让小公子去。”
余老朝大木箱子拱手道:“耿先生,野医余老见过了,勿伤害小公子。”
其实所有人都多余了。
把人这么关着,饿了三天,什么人也不行了。
里面的人用虚弱的声音说:“余老,给贫道一个面子,让所有人都退下。您也退下,留小公子和他的侍女就行。贫尼到了这个地步,做这些没有用的不值。”
高继冲突然闻到了木箱里的异味,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爹,娘,还有余爷爷、秦姨,留四个姐姐和王姐姐陪着我就行。真要有什么事,四个姐姐和王姐姐也够了。”
高继冲笑容很甜。
“冲儿,娘留下来陪你吧。”梁夫人如何放心?
“不用了,没事的,真的。”
王婉蓉笑道:“没事的,有我在呢。”
王婉蓉也有些明白怎么回事,这么浅显的道理,人们却没有意识到,是因为耿先生名气太大,神仙也好,妖女也好,不可当平常人看待。但是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王婉蓉自己就被认为是荆南仙子,可是自己是什么人?不还是平常人?
梁夫人不喜欢王婉蓉,但是还是相信她的。所以就拉着高保融与众人都退出去了。
高继冲笑着对留下来的四个女卫说:“把箱子抬进王姐姐的房间。”
于是四个女卫把箱子抬进去,放在了屋子的中央。
“你们都出去吧,今天的事情不准对外人说。”高继冲警告四个女卫。
因为四个女卫已经隐约知道为什么了。“是,公子。”女卫们的脸上露出不忿的神色。“公子要不要去吓唬一下那个当阳兵。”
抓耿先生的就是这些当阳兵。这女人总得为女人出气。最近女卫的憋的一口气没发出呢,总想找男兵的岔。
“算了,没你们的事。”高继冲就赶她们。
四个女卫出去,没走远,而是守在了门口。
“谢谢公子了,大恩不言谢。”里面的人声音极其虚弱。
高继冲对王婉蓉说:“这里就交给姐姐,我去拿一点喝的东西过来。”
说着就跑出门,在四个女卫的目光下跑到小厨房,拨开了炉火,加上了一些炭,然后把自己的宝贝食盒放在锅里,加上热水。开始蒸上了。
王婉蓉到了以后,这个烧木炭的炉子就是两个人让匠作坊的铁匠打出来的。不过用的木炭有些奢侈,是传说中的金丝炭。同样的炉子还有两个,王婉蓉和高继冲的房间各有一个。
这种炉子能够根据需要调节风门,让炉子里的炭火始终不熄灭,烟囱是匠作坊用铜箍和竹筒做的。至于王婉蓉说的用铁皮做烟囱,工匠们正在想办法,据说费工费时,还不一定做得出来。高继冲要要等烟囱打出来后才献给父母,竹筒做的烟囱他嫌弃难看。
风门调到最大,木炭会烧得很快。就是金丝木炭也比不上石炭耐烧,不过木炭产生的炭气就少多了。
王婉蓉让四个女卫把箱子拿到天井里冲洗了一下,然后送了出去。
女卫进去的时候,洗澡的屏风已经拉上了。
“没事呢,耿先生很喜欢小公子。让大家都散了,来日耿先生会亲自拜访大人和夫人,余老先生。”
女卫们传出来的话终于让人们松了一口气。其实梁夫人看到送出来的木箱子是湿的就醒悟过来了,拿着高保融说:“没事啦,回去回去。”
又吩咐其它女卫们说:“你们也别都守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高保融还迷糊着。不过他一向听夫人的,两个人回宫的时候,高保融喜滋滋地说:“没想到我儿子这么能干,耿先生都听他的。”
梁夫人撇撇嘴,但是也不好说什么。一个女人到了耿先生这个地步,也挺可怜的。
高继冲拧着热气腾腾的食盒去敲王婉蓉门的时候。
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披着齐腰的长发,有些娃娃脸的女子开的门。
“谢过小公子。”当这个女子躬身道谢的时候,高继冲才反应过来这就是耿先生。
王婉蓉已经把耿先生换下来的道袍和内衣洗好晾晒好了,端着木盆走过来。
“想不到耿先生这么年轻。”王婉蓉笑道。
耿先生笑的时候,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也只有这个时候才看得出来她的年纪。
“这只是皮相而已。”耿先生就在站在那个炉子面前,其实她已经站在这个炉子面前很久了,从洗完澡,换上衣服就站在这个炉子的前面。
“这是王姐姐想出来的炉子,很管用的。”高继冲跑到桌子边上,打开食盒,扑鼻的奶香味传来。
不过这仍然没有把耿先生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王婉蓉小心地问:“先生见过这种炉子?”
耿先生抬起头笑道:“王施主的这个炉子很巧妙,如果我能够想到能够控制风门,我的手就不会变成这样了。”耿先生伸出一双手,一双已经伤得像鸟爪,皮肉不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