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二月二十八日,完全核实开进滚龙至打洛一线之军队分别为缅军第六、第七、第十一三个师,每师均拥有配备三十六门火炮之炮兵团,官兵人数约为九千人……”
“前日进驻腊戌之英国骑兵旅,人数为七千四百五十人左右。”
“敌军据边界线迅速构筑工事,急征数万缅甸之民工扩建边境各道路,目前仍无进攻之迹象……”
“边境五县民众均已转移,平均后撤二十公里,我军三个主力师已按计划严阵以待,警备司令部第二、第四旅及工程兵五个团均各师转入预备队……”
安毅放下手中的一沓电文,点燃支烟走到指挥室外的阳光上,遥望军委大院一棵棵大树上吐出的新芽,细细思考。
昨日下午,安毅奉命返回南京参谋本部,主持日常事务,但所有的事务都被安毅交到各厅厅长手上,以便在关注国际银价变化的同时,全力以赴应对越来越严峻的中缅边境局势。
四天来,中缅边境缅甸一侧发生巨大变化,英军一个步兵旅率先开进腊戌,紧接着三个缅甸陆军师齐头并进,分别驻扎中缅边境南侧的滚弄至打洛一线,严阵以待的二十六军并没有发现英缅军队有任何越境攻击的企图,唯独驻扎思茅的空四团与英军侦察机编队发生过三次遭遇,最终都是敌机主动撤回缅甸空域,并没有发生任何的交火。
英缅军突然展开的兵力布置,仍然让安毅无法判断英缅军队重兵压迫滇南边境的同时,滇西方向却只有缅军的第五师开到,加上常驻密支那的英军“克利夫兰枪骑兵荣誉团”,总兵力不到一万五千人,而且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增兵滇西的迹象。这一反常现象让安毅和他的参谋班子深感不解和疑惑,一时间无法判断英缅军队如此调动的意图和主攻方向。
展到匆匆上到二楼会议室临时充作的指挥部,在沈凤道的示意下,走出阳台,来到安毅身边:
“司令,根据委座指示,汪院长已经安排好司令与英国大使嘉德甘的会晤,地点在中央政府外交部接见大厅,时间为下午三点。”
“连日来围住英国使馆的各界民众散了吗?”安毅问道。
“散了,宪兵司令部一个营和警察局一千多人强行驱散的,否则英国佬也不会答应举行会晤。”展到无可奈何地笑道。
安毅不悦地说:“笑话,我根本就不打算见那个嘉德甘,是他三次致电委座,要求和我见面的,却又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拖延见面时间,要不是英缅军队没有出现什么异动,我真怀疑这家伙是在故意迷惑我们,或者施展缓兵之计。刘卿那边有什么消息?”
“还是老样子,一大早刘卿从昆明来电说,焕琪和卢汉将军也百思不得其解,滇西边境静悄悄的,似乎英缅军队没打算从滇西方向发起任何军事行动。”展到回答。
安毅“嗯”了一声,看看表回到室内,走到滇缅边境地图前,再次长考起来。
不一会儿,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递到安毅面前,安毅接过喝一口,才记得看一眼肃立身后的年轻中尉:
“伯翰,从军校毕业了?”
身材高挑健美的赵伯翰颇为腼腆:“报告司令,属下去年八月就毕业了,离开中央军校之后放回叙府司令部任参谋,随即调到武隆剿匪前线,担任地方守备团训练教官,春节前刚调回总部作战处,上周奉刘卿长官之命前来追随司令。”
安毅和气地笑了:“看看我这记性,日子过得可真快……你舅舅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
“有,上周还收到我舅舅的信,他把我爸我妈都接到保定去过春节了,我妈喜欢我舅舅的儿子和胡长官的小儿子,整天带着两个小家伙不愿撒手,让我舅舅催我快点儿找个人结婚,估计两老要过一阵子才返回德州老家。”赵伯翰乐呵呵地低声回答。
“那你得好好考虑了,估计你妈看到别人的儿子,心里就盼着抱自己的孙子了。”安毅也乐了。
“哪能呢?属下刚满二十四岁,早着呢!子晏大哥比属下大两岁,不也是没结婚吗?”赵子翰看到安毅的机要秘书梁子晏来到身边,就把梁子晏也绕了进来。
安毅哈哈一笑,接过梁子晏递来的报告,走到大桌前,放下茶杯仔细阅读。
梁子晏拍拍赵伯翰的手,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就被安毅叫住了:“子晏,你过来一下……你在我身边快一年了吧?”
“十个月零二十五天。”
毕业于士官学校特种专业,并在安家军第二届军事技能大比武中获得第一名的梁子晏意识到什么。
安毅点点头:“你心很细,进步也很快,不过不能总留在我身边了。夏军长那边缺人,新组建的特务团缺一位营长,你去吧。”
“司令,属下很想下基层,但是属下更想跟随司令多学点儿东西,过两年再说吧。”梁子晏与安毅已经建立起深厚感情,一时间真的舍不得离开。
安毅摆摆手:“从关山到张成,再到长河几个,你见有谁跟随我超过两年的?你再想想,如今在胡家林军长麾下的独立团长李君,还有正在陆大学习的叶子权他们几个,哪一个不是一次次硬仗搏出来的?
“你已经具备了相应的知识,又有实战经验,眼界也开阔了很多,还是咱们特种专业的佼佼者,不把学到的知识及应用使用到实战中去,岂不虚度光阴?总不能一辈子当个机要参谋吧?
“眼下滇南正是用人之时,这几年也只有目前的滇南有仗可打,你这个少校要想更进一步的话,就得到实战中用战功堆起来,打完这仗好好复习一下,争取考上下期的陆军大学,要不然直接考年底的留德名额,以后当将军必须都得走这条路,否则你就得慢慢蹉跎,走吧!”
安毅的决定太过突然,梁子晏虽有预感,但一时间实在难以割舍,当下眼珠子微微发红,挺直鼻子下的嘴唇颤动几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伯翰?”安毅大声叫道。
“到!”
赵伯翰强忍心中的激动,几步小跑,来到安毅身边如标枪般的站立。
“从今天开始,你接过梁参谋的机要秘书工作,等会儿就做好准备,下午跟我一起去见见那个嘉德甘。”
安毅下达命令完毕,掏出钢笔在报告上签下自己名字,交给激动万分的赵伯翰存档。
梁子晏悄悄擦去眼泪,知道安毅的命令无法更改了,深吸口气,上前一步:“司令……”
“有什么就说。”
安毅转过身,望着眼前的爱将。
梁子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不争气地顺着这位二十六岁的汉子俊朗的脸庞往下流淌。
安毅摇摇头,俯身写下一张便条,折叠好轻轻放进梁子晏胸前的衣袋里:
“到了叙府,就去兵器研究所找孔所长,几种新武器的战场试验需要你去做,他会把那批系装备和各种数据和要求交给你,人手不够,你就去找李福强长官和安晋要几个,司令部直属大队一直在配合老孔他们试验新武器,有他们的人在你手下,会顺利很多。去吧,中午一点我的飞机要送中央经济委员会的几个人到川南调研,你就坐这趟飞机走,别露出这种小女儿态,惹弟兄们笑话。”
“是……司令,您……保重!”
梁子晏郑重地敬了个军礼,拉上看着这一切无比感动的赵伯翰,转身就走。
进入隔壁的秘书办公室,梁子晏立刻详尽地交待一切注意事项。赵伯翰非常用心地听着,不懂的地方虚心询问,梁子晏耐心解释,并将安毅的生活习惯甚至饭菜的口味都一一告诉他,要赵伯翰记到笔记本上才放下心来。
赵伯翰的舅舅就是安毅的师兄鲁逸轩,如今的第十七军参谋长兼黄埔嫡系师第十七师师长。三年半以前,鲁逸轩把外甥赵子翰送到安毅身边,安毅对当时只有二十岁的赵子翰非常欣赏,看到赵子翰身体素质优异,品行端正,仪表堂堂,文化基础也很扎实,特别是一手毛笔字颇有名家风范,倍受弟兄们赞誉,就直接就把赵子翰和自己士官学校毕业的十五名优秀学员一起推荐给张治中。
赵子翰也非常争气,丝毫不比十五名接受过两年正规军事教育的士官生差,最终以第七名的成绩,与十五名士官生一起顺利考入中央军校第九期,去年以优异成绩毕业于中央军校步科,可他不愿意返回北方跟随自己的舅舅鲁逸轩,而是加入到安家军行列,爱才的刘卿与鲁逸轩通气之后,非常愉快地收下来。
安毅对师兄鲁逸轩的这个踏踏实实的外甥颇为欣赏,尽管之前偶尔听说过赵伯翰曾经有过倾向**的言论,在中学时期也时常参加济南高校的游行示威活动,但是安毅把这看成是一个热血青年心中爱国热情的体现,何况当时不满二十岁的赵伯翰,也和无数的爱国学子一样,哪里有什么明确的政治意识?
鲁逸轩也两次在信中向安毅请提出请求,让安毅好好带一带自己姐姐的这个独生子,鲁逸轩向安毅详细说明了自己外甥的性格和经历,坦言放在自己身边,会因为疼爱他而影响到对他应有的严格教育,交给别人又不放心。再一个,鲁逸轩对外甥在学生时期的狂热思想没有丝毫隐瞒,也很不希望自己外甥被无孔不入的**赤化,只有把外甥送到军纪和风气最好的安家军才放心。鲁逸轩相信,只要外甥赵伯翰进入安家军这个一切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而且拥有自己思想体系的大熔炉,定能树立起正确的人生观和道德观。
对此安毅也有同感,出于对师兄的尊敬,以及对年轻的赵伯翰的喜欢,安毅有心好好栽培这棵好苗子,希望出自自己身边的每一个年轻军官,都能独当一面,成为报效家国的栋梁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