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顾长风所预料的一样,在极端恶劣的天气下,日本军队的飞机无法起飞轰炸朝阳,受创的日军恼羞成怒,却又毫无办法,一来铁路桥被炸断,朝阳城失守、北票城的屯粮也尽数被劫,两万余人的军队连吃饭都成了个大问题,如何能在短时间内调整恢复过来?二来敌情不明,前路未卜,第八师团各部派出三个骑兵小队前出侦察,试图弄清楚这股突然出现的军队的情况,但未及朝阳十公里范围之内即遭迎头痛击,深恐孤军深入再次遇险的师团长西义一谨慎地收缩军队,成掎角之势驻扎,并布置重重明暗岗哨,严密警戒,以防被偷袭,静候关东军司令部给出明确指令。
关东军司令武藤信义大将接到第七独立旅团一败再败的消息无比震惊,见到匆匆抵达的第八师团参谋长小林角太郎之后,听了小林角太郎详细陈述北票城铁路被毁铁桥被炸、第七独立混成旅团旅团长中村引介接连中计二次痛失北票城、连累到孤军先期开到朝阳的第八旅团一个联队在敌人重兵合击之下死伤八百余陆军精锐、被迫撤出朝阳城退守北票的详细汇报。
关东军参谋长冈村宁次当即咆哮起来,痛骂毕业于日本陆军大学比自己小一届的中村引介是个混蛋蠢材,是大日本帝国陆军的耻辱,司令部众将也惊骇不已,接着愤怒指责,纷纷向司令官武藤信义大将建议:电令中村引介剖腹,向天皇陛下谢罪!
中村引介蠢是蠢,却也是个狠角色,没等武藤信义做出决断,第七独立混成旅团的一份电报飞到了关东军司令部:中村君羞愧不已,无颜面对天皇和军中将士,已于五分钟前剖腹玉碎。
这么一来,虽然让关东军将帅们省事了,但带来的耻辱却因中村引介的剖腹自尽,更令他们刻骨铭心,恼羞成怒。
被日本军队称之为“沉稳寡言一言九鼎”的武藤信义大将突然做出个令所有将领深感意外的决定:命令山海关北面的守备联队长落合正次郎,立即向中**队驻守的阵地实施十分钟炮击,若是中**队敢于还击,电请游弋于海面的十一艘军舰立即对山海关一线展开猛烈炮击,陆军做好一切准备,伺机占领榆关!
十二月二十二日下午五点十五分,山海关日军的四十门火炮突然向何柱国部驻守的榆城和周边阵地展开疯狂炮击,一周来时刻防备日军发难的何柱国将军果断指挥各部各就各位,严密监视,同时向东北军司令部紧急汇报。
十分钟后,日军炮击结束,谨慎的何柱国在尚未接到命令的前提下,严令麾下各部等候总部指示,不得予以反击,全军进入临战状态,严阵以待。
尚未做好全面进攻准备的日军见状,也没有进一步挑衅,武藤信义大将接到前线的急报后,没有再下达进一步命令,以防打乱整个既定的全局进攻计划,关东军司令部一众将帅也终于心平气和下来,紧张讨论如何调整部署,以解决西线面临的混乱局势,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中国正规军的主动纠缠。
十分钟的炮击,对野蛮成性肆无忌惮的日寇来说不是个事儿,但对中**队而言却是件天大的事情。炮击过后不到半小时,恐慌的榆城百姓开始出现零星南逃的迹象,正在与东北军将领急商对策的少帅也接到了蒋委员长从南京发来的询问电报。
汤山行馆指挥部里的安毅正在地图前琢磨战局发展,接到少帅的电话后,叫上参谋长赵瑞,匆匆乘车赶赴北平城中的少帅府,在少帅心腹副官引领下走进了偏殿书房,刚接过副官递来的热茶没能喝上一口,就看到少帅张学良和辅帅张作相双双到来。
四人没有过多的客套,立刻对山海关一线突发的炮击事件展开讨论,少帅和辅帅均同意赵瑞提出的“报复性炮击”的分析,一致认定这是日军在辽西吃了大亏后的泄愤举动。少帅和辅帅虽然暂时放下心来,但深感日军的侵略步伐越来越近,东北军各部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沉重。
讨论告一段落,少帅拿出蒋委员长的咨询电报,递给了安毅:“对于眼下中日之间一触即发的战事,委员长非常焦虑,炮击发生后第一时间他就来电询问详情及我军应对计划。愚兄复电日军的炮击已停止,未见敌人进一步挑衅,如有突变随时会禀报。贤弟,委员长估计也给你来电了吧?”
安毅脸色极为严峻:“不但委座急电询问,暂代参谋总长的何敬之将军也放下面子,破天荒地给小弟来了份电报询问,小弟给委座回电说东北军将士正严阵以待,随时会给予向我进攻的日寇以殊死还击。给何敬之将军的回电只有八个字:丢掉幻想准备打仗。”
张作相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中日之间的这一场大战肯定是避免不了的,要不是贤侄在辽西的有效行动打乱了日军的总体计划,恐怕这一仗早就打起来了。说起来咱们还得感激贤侄才是,根据刚刚获得的情报,从沈阳南下的日军一个旅团的四列专列到了锦州后突然停止前进,转而掉头北上,开往义县方向,估计是准备增援辽西一线了。如果这一情报得到最终确认,说明贤侄当初决定主动出击辽西的计策是完全正确的,而且大大减轻了我军在中路和东路所承受的压力。刚才在会议上,不少将领都对此深有体会。”
“呵呵,赞许的将领固然有一些,我想反对的声音肯定也不在少数吧?我想甚至还会有人认为是我安毅主动挑衅,才引来日本人的进攻!”安毅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张作相和少帅相视一眼,均无奈地笑了笑,少帅低声安慰道:“没办法,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儿来,对日本存有幻想。贤弟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大部分将领都非常佩服贤弟的远见卓识,佩服安家军的悍勇和智谋,几个从来不服人的我军前辈,都感叹受益良多啊!”
张作相看到安毅谦逊地摆摆手,不由微微一笑,站起来准备告辞:“贤侄和少帅慢慢谈,老朽担心蒋委员长很快又会有训电发来,几个师长还在等着,我得先去开个会……贤侄,贵部四十四师已尽数开拔了吗?”
“除留下后勤两个连驻守营地外,其他各部在前辈和少帅的关照下,于中午分乘火车、汽车,全速北上,估计能在今夜十点左右与前线弟兄汇合,要不是此行携带的装备和物资太多,也许能提前两个多小时到达,让前辈费心了。”安毅如实回答。
张作相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就好,不过,如此大规模的开动肯定瞒不了小日本,估计这会儿关东军司令部已经获知,甚至连所部番号都能弄到手,往下辽西的战事就不好打了,让四十四师将士到辽西转上一圈,起到拖延阻吓的作用即可,形势不对就撤回关内来吧,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行,两位贤侄和少帅慢慢谈吧,我已经吩咐下面把饭菜送过来。”
安毅和赵瑞站起来恭送,坐下后即与少帅商议如何进一步回复蒋委员长的询问?
少帅笑着说虎头率部再次取得辽西大捷的情况,恐怕瞒不了蒋委员长多久,虽然当初蒋委员长不同意主动出击的计划,但眼下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恐怕还是得如实禀报才是。安毅略一斟酌,当即赞同少帅的意见,吩咐赵瑞给指挥部的刘卿、展到去个电话,让他们立即将整个行动的目的、过程、效果和善后计划等情况详细电告南京蒋委员长,否则等外界披露出来会陷入极大的被动,挨骂倒是小事,要是委员长没有准备却要面对主和派甚至日本人的质询,那就麻烦大了。
晚上八点,南京总部,委员长办公室。
与美国驻京大使共进工作晚餐的蒋介石回到办公室,得知何应钦和陈立夫已经在侍从室等候多时了,刚想要吩咐请他们进来,机要秘书邓文仪连忙上前,双手将蓝色文件夹轻轻放到蒋介石面前:
“校长,这是少帅和安师弟刚刚从北平发来的密电,还有一份是以安师弟的前敌指挥部名义上呈的长电,学生感觉非常重要,请校长先看看吧,估计敬之将军和祖燕部长也是为此而来的。”
“哦?”蒋介石微微吃了一惊,看完上面两份少帅和安毅的简要呈报,得知日寇并没有进一步侵犯,心中为之一宽,随手将两张电文取出放到一旁,仔细阅读标注有五星绝密标志的长长电文。
蒋介石看完第一段,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再看数分钟突然站起来,喜怒交加之下,情不自禁地骂了起来:“这个安毅、这个安毅,我就知道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这么大一个行动,他竟然敢瞒着我,娘希匹……”
“校长请息怒!安师弟虽然率性,但从效果来看却是非常值得的。在获知日寇的大致进攻路线之后,军委特别委员会曾三次预测日寇的总攻时间,都很担心日寇在年底这几天悍然入侵华北,从而掀起中日之间的全面战争,如今因为安师弟的有效行动,一举打乱了日军的既定计划,从目前的情况分析,一周之内日军无法全局发动,至少安师弟在辽西一线神出鬼没的打击,让日军如鲠在喉,无法专注南面。”邓文仪低声说出自己的意见。
蒋介石看了邓文仪一眼,缓缓坐下:“我很清楚安毅的行动带来的积极效果,从这份详细呈报中我也看得出,他的行动肯定得到了张汉卿的鼎力支持,否则没有这么顺利……歼灭日寇九百余人、俘虏十七人,歼灭伪军一千三百余人,反正伪军七百余人,缴获大批武器弹药和粮食冬装等物资,炸毁了铁路大桥,还两度攻陷北票城,顾长风和杨九霄至今仍占领着朝阳城,他安毅了不起嘛!”
“是,学生也对安师弟钦佩不已,他指挥的战事好像没有不成功的,是很了不起。”邓文仪含笑附和。
谁知蒋介石脸上没有喜色,反而是一片怒容:“可是我欣喜之余,也非常生气,我生气的原因,既不是担心外交上的被动,也不是担心那些只会争权夺利、夸夸其谈的主和派为此施加压力,因为整个华北的危局,已经让我们处于骑虎难下的艰难境地,就是不想打不愿打,也得硬着头皮打一战,否则,很有可能因犹豫不决而一溃千里,丧失华北和中原,成为历史的千古罪人,这个罪名谁也担当不起!我生气的是,安毅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么大的一次军事行动,竟然长时间的瞒着我,胆大包天!去,给他发个电报,要他明天天黑之前必须来南京见我!”
“是……校长,敬之将军他们估计也是为此而来,刚才学生听祖燕先生说,日本人已经就我正规军北上伪满洲国西部之事,向我外交部提出强烈抗议了。”邓文仪提前给蒋介石通报。
蒋介石恼火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是恶人先告状,什么满洲国,那是我中华领土,我中国政府什么时候认为那是满洲国了?看来还是安毅干脆,除了打没有任何的废话。你现在就去找康泽和贺衷寒几个,商量一下,明天怎么在全国的报纸和电台上发动声势浩大的宣传,我还要抗议呢,日寇无端炮击我山海关驻军,这是变本加厉的**裸的野蛮侵略!还有,把握好舆论原则,辽西是我国的领土,我们决不会承认日本的傀儡满洲国,整个东北的抗日武装都是正义的!什么正规军不正规军?这几天我就要召集会议,全部授予东北各抗日武装正式番号,他们都是我的正规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