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木这么说,正德皇帝以为苏木吓呆了,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然后对张太后道:“太后,估计苏木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此事关系到咱们天家的脸面,要不,朕先跟他说说。”
张太后冷哼一声:“好,皇帝你就跟你东宫最亲近的近臣好生说说,也免得他埋怨哀家不教而诛!”
说完,就一挥袖子,退回后殿暖阁之中。
不片刻,里面就传来隐约的哭声。
“刚才张永正在禁中办差,恰好看到你被太后诏进皇宫。张永留了个心眼,就来朕这里禀告。皇宫之中这两日正好发生了一件大事,是关于朕的御妹……朕就留了个心眼,急忙赶了过来。若再迟上片刻,只怕就再见不着你了。”正德皇帝摇了摇头,看着一脸震惊的苏木,叹息一声:“苏木,其实这事也不该你,实在是……实在是朕的御妹就是个……按照你的说法……”
他突然一脸的气愤,学着现代人的语气下了一句定语:“就他妹是个脑残!”
苏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正德白了他一言,伸出拳头锤了锤苏木的胳膊,然后偷偷看了张太后的房间一眼,道:“说起这书来,太康简直就是看入了迷,她年纪又小,看着看着,就看出毛病来了。”
“什么毛病?”苏木忍不住问。
“听朕详细道来。”正德皇帝也是有阵子没看到苏木了,老友相见,自然是十分欢喜。
就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又示意苏木也坐下。
苏木正处于危急关头,不敢造次,只恭身站在那里。
听了半天,苏木总算听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皇帝口中的意思,这个太康公主今年十四岁,生性也谈不上活泼好动,可经常有些奇怪的想法,和正德皇帝禀性也有几分相似,毕竟是一母所生,遗传基因作用下,也同样荒唐胡闹。
实际上,张家的基因好象都有这个毛病,比如张鹤龄张侯爷,也同样如此。前一阵子,正德皇帝继位,张太后垂帘,大约是为了自家的名声,就将下到锦衣卫诏狱里的李梦阳给放了出来,官复原职。
结果这个李梦阳也是火暴,在早朝的时候用笏板打仗掉了张侯的两颗门牙。
两人在金銮殿扭成一团,好不容易才被卫士分开,此事在京城官场上引为美谈,而张侯爷也成了大家的笑柄。
也因为舅舅和哥哥正德都是这样的人,再加上弘治皇帝生性宽厚,太康公主一天天长大之后,就越发地古怪起来,是个人见人怕的鬼见愁。
前一段时间,苏木所写的《红楼梦》在宫中风行一时,小丫头闲着无聊,就叫贴身宫女弄了一套来看着玩。
不得不承认,曹雪芹大大的《红楼梦》堪称青春少女的大杀器,太康公主只看了一眼,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以至于不能自拔。
按照明朝的法律,男人十六、女子十四岁以后就可以婚配了。
古人的成熟得早,心理年龄至少比现代人大六岁以上。
一读到大观院里的男男女女的恩恩爱爱,面红耳热之余,内心中却有一种难言的懵懂和羡慕。
皇宫之中只有太监和宫女,却没有一个青年男子。
也因此,太康公主对外间的事世人情却是格外的向往,甚至还幻想着自己如果也置身于那样的世界之中,又该是什么样的情形。
定然比这苦闷的皇宫大内精彩一万倍吧!
同弘治皇帝喜欢书中的袭人,正德皇帝喜欢凤姐儿,而张太后喜欢晴雯不同,太康公主却喜欢林妹妹。
身上的衣服穿着都比照着林妹妹打扮,不但如此,还扛着花锄,学人葬花。就算皇宫里没花,也着人出去买。
不但如此,做起事来还叫人摸不着头脑。前一刻还和你又说又笑的,转眼就会珠泪暗垂。
正德有些气恼地说:“好好地看书吧,至于学里面的人吗!”
弘治大行之后,张皇后垂帘,政务繁忙,也没时间管束太康公主,却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读苏木的书读出魔障来了。
正德皇帝说了半天太康公主的情形,苏木就不耐烦了。
他已经听出来了,这个太康公主从小生在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就如同一张白纸,单纯得很,根本不知道真实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看了苏木这本书,就将书里的世界当了真,并被里面的男女主人公的喜怒哀乐搅得神魂颠倒。
这样的女孩子苏木在后世界还真没少见。
对于这种女读者,有一个特殊的名词——女文青——文学女青年。
苏木心中感叹一声:朱厚照是个二货,太康是个女文青,这老朱家的孩子一个赛一个不正常!
他今天莫名其妙地被张太后抓进宫来,差一点被人直接打死,若不是正德皇帝在关键时刻赶到,搞不好真要来一个二次穿越,不知道被人揍得穿到哪个时代去了。
立即就不客气地打断正德的话:“陛下,这太康公主究竟是怎么想着逃出皇宫,又跑哪里去了?”
“还不是看了你书中林妹妹父亲去世,然后去荣国府投亲那节。这丫头自比林黛玉,说是先帝也去世了,她也要出宫去找她的宝哥哥。”明朝文官对皇帝的态度大多不好,仿佛不如此不能显示出文人的风骨,再加上苏木和正德关系密切,所以,皇帝也不在意,道:“大概是上前天的事情吧。”
苏木吃了一惊:“这么大一个活人,都跑三天了。太康公主天潢贵胄,身边的太监和宫女想必不少,就算想出宫,这些人难道就不知道拦着?”
正德一拍脑袋:“上前天的时候,太康说是许久没见到朕,心中想念,就带着两个宫女,坐了车驾出宫。可万万没想到,她却直接出了北京。宫里的人都以为她到了西苑,而朕三五天也难得回宫一次。如此一来,等到宫里的人发现她失踪,已经过去两日了。”
“至于太康究离开北京跑去了哪里,鬼才知道。”正德摇头,小声对苏木说道:“方才你也见着了,太后为了问出太康的下落,都杖死了这么多人。若不是朕来的巧,只怕你也落不着好。苏木你虽然武艺出众,金刚不坏,可堂堂第一高手,被太后她老人家打上几十棍,面子上须不好看。”
苏木差点翻白眼:我是什么第一高手啊,以刚才那几史太监的手段,别说几十棍,只三五下就会让我一命呜呼。
他也小声对皇帝说:“陛下,臣也不过是写了一本书而已,各花入各眼,太康公主殿下看书看出问题来,也怪不得臣。等下,还请陛下赦免臣的罪过。”
苏木已经想好了,等下就厚着脸皮跟皇帝一起逃出皇宫,然后想办法呆在正德的身边,如此可保一时安全。
里间,张太后啪一声,好象是一掌拍在什么东西上面:“苏木既然陛下已经将事情的来由容你说得分明,你犯了这么大的过错,又如何说?”
正德却为难地抓了抓脑袋:“刚才太后已经说得明白,这次要治你的罪,朕也保不了你啊!”
他坐在蒲团上抓耳挠腮半天,大约也是想不出法子,安慰苏木道:“苏木,朕觉得这事是你不对。那《红楼梦》又什么呀,写得又不好看,朕多看几眼也是心慌。上次朕还在东宫学堂上的时候,也是闲着无聊才随意翻看几页,这书你以后也不要写了。”
苏木:“是,臣以后再不写一个字。”
废话,就因为这本书,我苏木已经两次在生死边沿打了一个来回。上次是弘治皇帝,这次是张皇后。
两次摔倒在同一个坑里,再写,我苏木不变成疯子傻子了?
正德皇帝,声音越发的低了:“自先帝孝宗皇帝大行之后,太后心中悲痛过度。朕又政务繁忙,没办法陪在她老人家身边,还有有太康能够陪太后说上几句话。如今太康失踪,可想太后的心情又多坏。你这次就吃点亏好了,朕替你求个情,就打五十棍好了。反正你练过金钟罩铁布衫,棍子打在你身上就好象挠痒痒一样。也不用脱裤子了,你好歹是朕的近臣,体面还是要的。”
张太后在里面听儿子提起先帝,又小声地哭泣起来。
苏木一呆,气道:“陛下……”
他胸中有怒气涌起:好你个正德,你今天跑这里来就是这么为我求情的吗,还政务繁忙,你一个还没有亲政的皇帝,又什么政务,还不是心中有些畏惧张太后,这才想息事宁人。
皇帝当下就道:“太后,打苏木五十棍如何?”
张太后:“好,既然有陛下求情,今日就饶苏木一回,打他五十棍。”
苏木自家事自家最清楚,如何肯让人打。
他心中也是急噪,知道这棍子无论如何是不能吃的。
当下就一声大叫:“可不可以不打棍子,臣虽然皮糙肉厚,可皇家天威之下,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臣却不敢运动真气抵挡,这五十棍下来,臣怎么着也得在床上躺个两三月,岂不耽搁寻找太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