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辰年八月下旬,太平天国天京事变爆发整整十五天后,在苏褔省的太平天国西王萧朝贵发出檄文,号召太平天国上下起兵勤王,诛除已经堕落为妖的北王韦昌辉,并打出为东王杨秀清昭雪沉冤的旗号来。
檄文一出,原本惶惶不安的各处东殿兵马尽皆安心,靠近苏褔省的东殿各部纷纷向西殿投诚,一时间投奔西殿的兵马如雨骈集。镇江、湖州等地都收拢了不少东殿兵马,根据各地上报的情况,东殿兵马约有五万余人投奔过来。但这些兵马大多都是兵械不齐、缺衣少粮,而且他们中很多人还在使用冷兵器,因此西殿将这部分兵马暂时安置,准备随后进行整训。
随后从天京出逃的石达开也自安庆发兵响应西王檄文,翼殿兵马打起报仇雪恨四字大旗,自安庆集结后,共五万大军直接水陆并进开往芜湖大营。由于清军湘勇曾国藩部重占长沙,石达开不得不留下大部分兵马镇守岳州、武昌等地,同时襄樊前线也因为此次抽兵而变攻势为守势,五万兵马已经是石达开能够调集的极限,当中还有一部分归附翼殿的东殿兵马,假若在抽多了,便会影响整条西部战线。
江西的东殿国宗杨辅清也接到了檄文,但一开始杨辅清处于观望态度,主要还是因为之前东殿和西殿曾今有过的不愉快之事让他畏首畏尾。但当他得知石达开也响应檄文起兵之后,杨辅清便不再犹豫,同样的起兵响应西王檄文,抽调兵马十万往天京而来。
在江西东殿杨辅清部约有五十万人马,虽然当中很多都是新兵。但光听人数也着实吓人。杨辅清在江西要防备西面的清军江忠源部和南面广东的清军之外,还要防备东面福建和北面苏褔省的西殿兵马,因此,杨辅清抽出十万兵马也是极限之数。
杨辅清部这十万兵马除去三万余人是精锐的百战之兵外,其余都是在江西新征之兵。战斗力低下,而且很多兵卒连兵械也是不齐全,所以杨辅清部人马除了人多声势浩大之外,似乎还不及翼殿那五万兵马。
而西王在得到两家响应檄文的消息后,于第二天便在苏州誓师出征。在誓师大会上,西殿兵马照旧做了礼拜和敬告天父等仪式。最后西王却发表了一番耐人寻味的讲话。在西王誓师大会的讲话中,西王多次提到这次天京危机乃是天父给予大家的考验,让大家继续匡扶真命之主,共创天国家邦。
西王的讲话自然很多,但提炼出来之后就是这两个意思,有心人却是心知肚明。西王第一个意思就是从教义信仰上来说,这次天京王杀王事件是天父的一次考验,意图便是让天**民的信仰不要在一夜之间崩塌。虽然说西殿苏褔省大多数军民因为洪韵儿儒家基督教的洗脑,很多人已经明白天父上帝到底是什么,这次王杀王带来的信仰危机在苏褔省的影响并不大,但说到底天国发生内讧,一些无知愚民还是会产生动摇。因此西王先给大家打打预防针。
历来国人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当求神拜佛却愿望不能达成之时,国人往往便会放弃这种神佛转而去拜别的神佛。但基督教却提出的是原罪说,也就是说人生于世是来赎罪的,人生在世所受的种种磨难只是上帝给予的磨练。虽说王杀王事件对苏褔省影响很小,但对天国天王治下的军民百姓影响很大,萧云贵和洪韵儿商议过后决定先把王杀王是天父上帝对天国的考验这个论调给定下来,希望能把这个事件对天国信仰的影响降到最低。
明眼人不难看出西王这个做法已经在未雨绸缪,为将来顺利接收天国其他领土和人口开始做准备,毕竟人心要是散了就很难聚拢。
其次便是继续匡扶真命之主。共建天国家邦这段话,西王并没有说真命之主是谁,更没有提起天王是真命之主,不禁让人浮想联翩起来。
誓师之后,西王带同西王娘洪宣娇、左宗棠等一干西殿臣将率领留守苏州的第四军第三师开往镇江。与那里的第四军其他几个师的兵马汇合。
十天之后,翼王石达开兵马进抵芜湖,燕王秦日刚只有万余兵马驻守,秦日刚畏惧石达开,不敢与之交锋,随即退往天京,翼殿兵不血刃重占芜湖大营。
同日,杨辅清部兵马达到宁国府,和芜湖的翼王兵马遥相呼应。而广德的西殿第三军也完成集结,和镇江的西王所部第四军一道准备开始往天京推进。
自此西殿六万大军、翼殿五万兵马和杨辅清十万军兵各部共计二十余万大军从西南东三个方向压向天京,天京外围北殿兵马仓惶后撤,韦昌辉从安徽调集了三万兵马到天京后,便分散到天京外围镇守各处要隘,但没想到这些兵马才看到勤王大军的旗号便齐齐后撤了。
就当勤王大军步步逼近的时候,韦昌辉却在天京上演起了最后的疯狂。
自那天商议之后,经过三天的充分准备,韦昌辉用强行的手段,把在京的文武百官“请到”北王府。北府女官一点名,独独缺少胡以晃。
韦昌辉冷笑一声问道:“豫王何故不至?”有人禀奏道:“豫王久病在床,向殿下告假。”韦昌辉冷笑道:“怕是心病吧!若不能下床,就给我抬来!”
约一炷香功夫之后,胡以晃终于被“请”来了。不过,不是用床抬来的,而是骑马来的。胡以晃昂首挺胸,走上北府大殿,韦昌辉见胡以晃面如满月,皮肤红润,笑着说道:“豫王面无疾色,何故称病不出?”胡以晃从容答道:“病分百种,表里不一。单看外貌,是看不出所以然的。”韦昌辉心虽不满,但为了收买人心,还是忍耐下来。急忙欠身让座。
胡以晃闪目观看,但见大殿内外,站着二百牌刀手。他们弓上弦,刀出鞘,如临大敌。韦昌辉身后。站着二十名彪形大汉,一个个紧握剑柄,怒目横眉,严密地监视着百官的一举一动。胡以晃顿时猜透了韦昌辉的用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再看文武百官,一个个战战兢兢。面无人色,忐忑不安地站在大殿两侧。
稍停片刻,韦昌辉装腔作势地说道:“今天把诸位兄弟请来,有件事说明。昨天,天父给我托了一梦,他说指派我执掌天国权柄。辅佐天王成就大业。我跪在地上叩头固辞,天父坚持不允。他说,这是天意,任何人不得违背。天兄也指示说,天意是不能更改的。并且,叫我向尔等转达天父的圣谕。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被天王洪秀全承认的天父代言人杨秀清已死,天兄代言人萧朝贵可是好端端的在苏褔省。他们会替韦昌辉说话么?在人们心目中,越来越清楚了。谁都明白,韦昌辉在瞪眼骗人。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于揭穿真相。大殿里死一般地寂静,除韦昌辉的干叫声外,毫无反应。
北殿尚书张春厚,怕他的主子无法下台,接茬说道:“众位大人,听清了吧?六千岁说了,这是天父的圣旨。无法改变。就请列位签署名字吧,好请六千岁早日得掌天国大权,代天王管治四方。哪位先签,嗯?”这时,早有人准备下了文房四宝。并且。还把一幅黄绫子,铺到另外一张桌案上。
大殿里仍然是一片寂静。韦昌辉的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紫,额角上的青筋越鼓越高。二眸子中闪着恶光,扫射着每一张面孔。突然,他停在蒙得恩脸上,皮笑肉不笑地说:“蒙大人,您先领个头吧!”张春厚见了,忙把毛笔递去。
蒙得恩站到人群中间,双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地说道:“我不签!啪!”韦昌辉把桌子一拍:“你敢违抗天父的圣旨?天父的话我没听见。我只听到了狂人的呓语。你说谁是狂人?你!就是你韦昌辉!”蒙得恩突然提高嗓音,手指韦昌辉,说道,“国家将兴,必出良将;国家将亡,必出妖孽。我们好端端的太平天国,坏就坏到你们手中。你出身书办,欺压乡里,早就有罪于民。我天王体天父好生之德,不咎既往,将你收下。论战功,你比不上东、西、南、翼四王;论品德,你比不了满营众将。然而,在天王的重用下,你才登上北王六千岁的显位,凡有一点儿血肉的人,能不铭刻肺腑以报恩德乎?偏偏遇上了你这个人中的败类。你乘人之危,兴风作浪,假传圣旨,残害无辜,干下了数不清的坏事。今日,又明目张胆谋位篡权,还妄想把我们拖进火坑。哼,用心何其毒也!你记住,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你之所为,定会留下骂名千载,遗臭万年!”
“放肆!”韦昌辉气得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先要你的命!看咱俩谁死无葬身之地!”蒙得恩说:“大丈夫生而何欢,死又何惧。只要死得清白,我就会含笑九泉!”
“杀了他!”韦昌辉吼叫道:“开膛破腹,挖了他的心!”牌刀手往上一闯,就要动手,蒙得恩喝道:“我自己会走!”说罢,冲着百官一抱拳:“各位,我先行一步了!”然后一甩袖子,大踏步朝殿外走去。
大殿里又寂静了,静得叫人可怕。时间不长,牌刀手进来禀报,已将蒙得恩开膛摘心。韦昌辉不放心,叫心腹谋上刘乃新去验看,并命人将蒙得恩的尸体喂狗。
一场惨杀过去之后,韦昌辉好像得到了一点安慰。他面向胡以晃问道:“殿下,请你带头签署个名字吧!”胡以晃十分从容地说:“请问六千岁,签字何用?”韦昌辉见胡以晃态度平和,心里闪出一线希望,说道:“这有三重意义。一是向天父表示忠心,二是让臣民一体皆知,三是表明百官意见一致,好跟随我一道尽忠办事。”
“我看归根结底,只有一点,那就是一致拥护你掌握天京内外!对,对,也可以这样解释。”韦昌辉尴尬地点了点头。突然,胡以晃纵声大笑,越笑越响,越笑越狂。韦昌辉忙问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胡以晃一字一板地说道:“我笑你天真、愚昧、无知!”
“你”不等韦昌辉说话,胡以晃抢着说:“可叹你读书多年,却不知礼义,不晓好歹,不通人情,不懂香臭。就知道争权夺势,贪得无厌,尔之所做所为,可称得起空前绝后!难为你想得这样巧妙,让我们陪着你一同篡权。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没想一想,我胡以晃能顺从你吗?你可以杀人,可以开膛摘心,可你却无法让我屈服。”
韦昌辉听罢,迈步来到胡以晃面前,冷笑道:“这么说,你也活腻味了?”胡以晃道:“请便!你到底署不署名?方才说了,何必再问!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这个机会是对我的最大耻辱。”韦昌辉道:“你真不识抬举!受你的抬举,我家祖宗三代都感到脸上无光!放肆!”韦昌辉一伸手,拽出宝剑:“你真不怕死吗?”胡以晃把衣服扯开:“怕死不是好汉!呀!”韦昌辉吼叫一声,宝剑刺穿了胡以晃的胸膛。胡以晃的身躯猛烈地摇晃了一下,二目圆翻,须眉皆奓,一口鲜血喷到韦昌辉脸上。尔后,壮烈死去。韦昌辉忙将血迹揩净,命人把尸体抬走。
通过这两次的尝试,韦昌辉也气馁了。他命人把百官囚禁在北府花厅里,一个也没有放掉。接着,高声喊叫道:“拿酒来!”一名参护端来一壶“金陵大曲”,四碟小菜。韦昌辉“咕嘟咕嘟”把酒喝干,又大吼道:“传我的诫谕,全体军兵集合,随我攻打天王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