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艺是一大早就进宫,直到临近傍晚时分,才从两仪殿出来,这一整日,李治是没有接见过任何一个人,实在是有太多事要跟韩艺谈,而且都还没有谈完,还得继续交谈,因为李绩他们只负责打仗,其余的事,都是韩艺在处理,而且都不是小事。
韩艺出得两仪殿,又晃悠悠来到皇城,打算去户部看看。
正好遇到官员下班,别看韩艺的名声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朝野内外都是议论纷纷,但还是有不少官员跟韩艺打招呼,因为这些官员也都知道,韩艺身为户部尚书,他并未犯什么错,只不过家事影响了他,皇帝还是非常器重他的,而且他们还不知道韩艺究竟会留下来,还是回家守孝,这跟长孙无忌可不一样,说句恭喜也损失不了什么的。
不过韩艺也是勉强的应付几句,没有与他们怎么交谈,不过大家也能够谅解,毕竟出了这档子事,换谁谁也不会开心的。
“哟!韩尚书回来了!”
忽听得一个阴阳怪气之声。
韩艺偏头一看,微微拱手道:“许侍中。”
正是许敬宗。
许敬宗走上前来,笑道:“韩尚书,东征西讨,立下恁地大的功劳,真是恭喜啊!”
韩艺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做声。
许敬宗更是开心,嘴上却非常虚伪道:“令父之事,老夫也略有耳闻,不过韩尚书也无须介怀,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
这话看着是安慰,但其实就是要将韩艺这不孝之举,给坐实了,真正的安慰,肯定是跟韩艺说,这是一个意外,非你之过,可他开口便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那不就是说这就是你的错。
韩艺心里当然清楚得很,拱手道:“多谢许侍中良言相告,韩艺一定铭记于心。”
许敬宗见韩艺面色尴尬,还不敢与他争论,那种爽感,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又问道:“冒昧问一句,那不知韩尚书有何打算?”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如果不是要打探这个消息,他肯定不会那么拐弯抹角,上来肯定就是嘲讽,因为韩艺以前学着长孙无忌,经常拿他卖父求荣,卖女求财来挖苦他,这他可都是记着的。
韩艺道:“多谢许侍中关心,我已经给陛下递上辞呈,待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我就回家乡守孝。”
许敬宗一听这话,开心的都快要脑充血了,他一开始都还担心着韩艺死赖着不走,如今这个克星总算是要离开长安了,这两年之后,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到时你还能不能回来,都是一个未知之数呀,嘴上还假惺惺的说道:“唉自古忠孝难两全啊!失去韩尚书,真乃我大唐一大损失啊!”
他高兴的就连假惺惺都表现的这么虚假,人家韩艺只是去守孝两年,他却说得韩艺好像不会回来似得,很明显他就是不想韩艺回来。
韩艺拱手道:“不敢,不敢,许侍中言重。”说着,他又道:“若是许侍中没有其它事,我就先告辞了,我还要去户部走一趟。”
许敬宗手一伸,笑道:“请便,请便。”
“告辞。”
韩艺拱手一礼,然后便往户部行去。
他刚一转身,许敬宗就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因为韩艺一走,朝中确实也没有人可以危及到他的地位,他太感谢韩大山,若是可以的话,他都想为韩大山上一炷香。
来到户部,刚入大门,门后突然闪出一道人影来,将韩艺吓得一跳,定眼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张大象,不禁松得一口气,随即又纳闷道:“大白天的,你埋伏在这里干嘛?”
“韩尚书。”
张大象尴尬一笑,语气、眼神都是异常复杂,又是委屈,又是悲伤,又是不甘,总之,是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韩艺叹道:“你都看到呢?”
张大象点点头。
“许敬宗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么,不要去跟他一般见识。”韩艺挥挥手,便往里面走去。
“下官见过韩尚书。”
“小人见过韩尚书。”
一些官吏见到韩艺来了,纷纷上来行礼,但是没有一个人道喜,大家都是神情复杂。
韩艺也只是稍稍点头,没有像以往那般,与他们开开玩笑。
来到屋内,韩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抬头一看,见张大象站在面前嗫嚅着,便道:“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张大象吞咽一口才道:“韩尚书,关于你父亲的事你打算如何办?”
韩艺道:“就知道你想问这事,我已经给陛下递上辞呈,等到我处理完手头之事,就回家乡守孝。”
张大象顿时激动道:“你走了,那我怎么办?”
这是张大象各种预想中最坏的结果,没有之一。
韩艺纳闷道:“你当然是继续当你的户部侍郎,我还得将一些任务交予你。”
张大象都快哭了,最开始韩艺风头强劲时,他是非常开心,韩艺的地位越稳固,他自然就越安全,可没有想到噩耗来得如此之快,更加没有想到,韩艺立下如此大功回来的结果,就是回家守孝,当即也豁出去了,直接道:“我之所以还能留在户部,全凭韩尚书你,你若走了,我只怕难以在此立足。”
韩艺道:“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无须惧怕。”
张大象道:“话虽如此,但是他们不见得我容我在户部。”
他本来是跟长孙无忌混得,如今是跟韩艺混得,但不管是长孙无忌,还是韩艺,都是许敬宗一派的眼中钉,肉中刺,扛把子都走了,他对于自己的前途,是充满了担忧。
韩艺道:“那你说怎么办?”
张大象支吾不语。
韩艺道:“我们身为臣子,但求无愧于心,你担心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所以做好分内之事就行了,其余的就不要多想了。”说着,他顿了顿,又道:“其实你多想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我已经奏请陛下,将户部的事宜统统交予你来处理,尤其是朝廷投资西北的事宜,这些事可是陛下非常关心的,只要你将这些事都给做好,那么陛下自然会奖赏你,只要陛下相信你,那么别人想要害你,也是不能够的。”
张大象听得面色缓和几分,又道:“可是我一个人只怕处理不好。”
上面没人,处处受人掣肘,这事咋办得好。
韩艺笑道:“这事多半是朝廷与西北商人打交道,大家是按照契约行事,不需看他人脸色,你放心便是,待我守完孝,我还会回来的。”
这句话对于张大象而言,真是莫大的安慰呀。
也就两年,只要挨过这两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让他有一个奔头,总比无止尽的等待要好。
韩艺又道:“不过在我离开的期间,咱们户部一定要低调,不要去跟别人争一日长短,他们要怎么做,只要陛下点头了,那就由着他们去,千万不要他们较劲。”
张大象点点头,就算韩艺不这么说,他也不敢冒头,如今关陇集团全军覆没,他哪里还敢嚣张。
韩艺又道:“你别老站着,坐坐坐,我还有许多任务要交予你。”
张大象知道,这些任务就是他的护身符,因为韩艺只会将任务交予他一个人,除他之外,人家也不知道怎么玩,那么李治就必须依靠他,这一定得认真听,他甚至都想拿笔记下来。
但其实任务跟以前一样,韩艺已经定下大的框架,张大象只需要执行就行了,这是张大象非常擅长的。
交代完之后,韩艺又请户部所有人的吃饭,在席上,又好好的叮嘱了他们一番。
吃过夜饭之后,韩艺没有萧府,而是去到了北巷。
“小艺,二叔对不住你呀!”
杨林见到韩艺,又是哭得稀里哗啦的,他真是深感内疚。
韩艺忙道:“二叔,你这是什么话,你也不想这样,这事乃是天灾,是没法抗拒的,你无须感到自责。”
杨林一边抹着泪,一边道:“可是我若不来长安,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韩艺笑道:“二叔,你若不来长安,我倒是会记怪你一辈子的,这事是纸包不住火的,如今我还能有改正的机会,倘若你隐瞒不说,别说这官了,我恐怕连人都不做不了。”说着,他又拍了片杨林的肩膀,道:“好了,好了,二叔,我没有怪你,相反,我非常感激你。你且留在这里待上几日,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我们一块会扬州。”
“恩公,你要回扬州?”
桑木惊呼道。
韩艺点点头道:“我已经递上辞呈,过一些日子,就得回家守孝了。”
“我也要跟你一块回去。”熊弟立刻激动道。
小野没有做声,因为他觉得这是废话。
韩艺笑道:“你舍得你的小胖集团。”
熊弟道:“我也可以在扬州开小胖集团啊!而且,我也要去为我父母守孝。”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自杀了,他非常孝顺,但也不懂得什么守孝,更加要命的是,他碰到韩艺这个对于守孝没有概念的人,如今他才想到,自己好像也没有为父母守孝三年,他心里也一直很不是滋味,这几日也常常自责。
韩艺听得好气好笑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带上你么。”
熊弟道:“那是当然,其实我早就想回去看看了。”
桑木、梦婷他们顿时都蠢蠢欲动啊!
韩艺察觉他们神色有异,赶忙道:“你们不会都要回扬州守孝吧。”
桑木讪讪道:“恩公,我总得跟你一块回去吧。”
“这不是废话么,你当然不能跟我一块回去啊!”韩艺没好气道:“你跟我一块回去,那这里怎么办,我又不是一去不回,我这么大的家业在这里,你得帮我守着,你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吧,而且这话你当着刘姐说,就不怕伤刘姐的心么?”
刘娥狠狠一跺脚,道:“你说我作甚?”
韩艺呵呵道:“谁让你们遮遮掩掩的。”
“你——!”
刘娥狠狠剜了韩艺一眼。
梦婷道:“那——那我们呢?”
韩艺翻着白眼道:“你跟小胖商量,跟我说什么。”
熊弟立刻朝着梦婷挤了挤眼。
梦婷心领神会,也不再作声了。
“那我——!”
梦瑶、梦思异口同声。
“喂喂喂,你们这是干什么?”韩艺赶忙制止她们,道:“拜托!我不是被贬去扬州的,我只不过是回家守孝,守完孝,还得回家继续当官的,而且也不过就是两三年而已,你们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得,弄得我都非常忐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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