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来的时候,韩艺已经料到了这一番谈判,是非常非常困难的,甚至可以说,这可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但是他也愿意为之努力,因为他来此只是为了他的计划,可不是为了吐蕃和吐谷浑,他是既不想大唐出兵,又不想吐蕃和吐谷浑开战,保持现状是最好的,那么只有谈判才能够满足这两点,不过局势可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够扭转的。
然而,现实比他预想中的还要难!
向来喜欢先计划好一切的韩艺,这一回是真的完全没有任何计划,只有在谈判中去想办法,但这也是老千所擅长的。
行至数日,诺曷钵、韩艺终于来到赤海部,这一代也是吐谷浑非常繁华的地段,因为这里是赤水河源,土地肥沃,是游牧民族最佳的栖身之地。远远望去,寒风呼啸下,战马飞驰,灰尘滚滚,显然是在备战的状态,并且这赤海部是人强马壮,其实每个国家最精锐的部队一般都在边疆,因为长年打仗,好比说现在大唐江南军队的战斗力就完全不能跟北方相比。
“父汗,你看!”
诺曷钵的大儿子罕立突然指着前面道。
诺曷钵举目望去,只见一支队伍纵马疾驰而来,他凝目看了片刻,然后朝身旁的韩艺道:“韩侍郎,中间那个身着白色服侍的便是赤海部的首领阿布罗。”
韩艺定眼一看,只见那阿布罗四十来岁,身材魁梧,长得一脸络腮胡,生得一张莽夫脸,而且他们个个都是头戴白巾,节哀顺变的气息尤为的浓厚,心中不禁一阵苦笑。
不消片刻,队伍疾驰来到他们面前。
阿布罗与一干部众下得马来,向诺曷钵行得一礼,但脸没有一丝敬意,反而充满了悲伤。
诺曷钵也很清楚,没有怪他,道:“将军,节哀顺变。”
因为吐谷浑也是仿隋制,还是有专门的称呼,阿布罗本是郎将,是签订协定之后,才被诺曷钵提升为将军的。
阿布罗突然抬起头来,悲愤道:“可汗,你别怪臣性子直,臣实在是不明白,当初臣连战连捷之时,可汗你不发兵助臣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让臣休兵止战,还望可汗能够给臣一个解释。”
韩艺一听,暗道,这吐谷浑还真够民主的,人人都能指着可汗骂娘。
其实他是看电视剧看多了,唐朝武将也这德行,程咬金、侯君集他们也不是没有这般跟李世民说过,因为政治是政治,战争是战争,这其实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政治家是出于政治目的,而统帅是出战场局势考虑,这肯定会有冲突的,武将脾气又暴躁,当然都是直截了当的问。
诺曷钵并未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可问题是韩艺在这里,你太不给面子了,我连口茶都还未喝,你就来质问我,但他心中有愧,也没有发飙,而是道:“这事等会再说。”说着,他手往身旁的韩艺一引,道:“这位便是大唐陛下派来调查的使臣,大唐陇右道行军副总管,兼户部侍郎,韩侍郎。”
阿布罗一瞧韩艺,见韩艺比自己儿子还要年轻,先是一愣,随即哼道:“又是使臣,要是大唐陛下真想帮助我们,就应该发兵援助我们。”
“放肆!”
诺曷钵怒喝一声,道:“我命你立刻向韩侍郎道歉。”
这个他不能忍,没有唐朝的帮助,他们吐谷浑就会变得岌岌可危。
他真的会道歉吗?韩艺暗自嘀咕一句,嘴上却道:“郡王请先息怒。”说着他又向阿布罗笑道:“将军对大唐有何不满,尽管直说,我就是来干这事的。”
“可汗,你可是听见了,是大唐使臣让臣说的,那臣可就直说了。”
诺曷钵瞧了眼韩艺。
韩艺笑着点点头道:“你直说便是。”
阿布罗喘着粗气道:“我们吐谷浑上上下下恁地忠于大唐,忠于天可汗,可是大唐陛下任凭吐蕃攻占我们的白兰山,如果大唐陛下真的支持我们,就应该发兵援助,而不是定下那什么协定,令我部部众整日都活在危险当中,还有我那可怜的妻儿。”
他周边的部将也纷纷怒容相向。
韩艺笑道:“将军应该也知道,那吐蕃也是我大唐的藩国,吐蕃也忠于我们大唐陛下,如果换成你的话,且只能帮一边,不知你会帮谁呢?”
阿布罗微微一愣。
韩艺道:“至少我大唐陛下没有与吐蕃联合一起进攻你们吐谷浑,不是吗?”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皆变。
阿布罗怒争双目道:“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韩艺手一抬,打断了阿布罗的话,道:“别在我面前逞凶,我被陛下委派到此,本也是一肚子的火,不管是我,还是大唐,都不欠你们什么,如果你不爽陛下派使臣来,很简单,我可以离开。”
诺曷钵忙道:“韩侍郎,且请息怒。”
“郡王多虑了,我没有发怒,只是我觉得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韩艺再度打断了诺曷钵的话,又朝着阿布罗道:“阿布罗将军,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也为你的不幸,感到非常伤痛,因此陛下才派我来,目的就是不希望这种惨剧继续发生下去。难道你将我赶走了,你的妻儿能够复活,不会的,只会有更多的人失去妻儿。”
阿布罗听后,思忖少许,道:“不知你想如何解决这事?”
韩艺道:“我希望能够让赤海部的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下,而不是恐惧之中。”
阿布罗道:“那我妻儿的仇怎么办?”
韩艺道:“所以就应该让赤海部所有的人为你的妻儿陪葬,这是你想要的吗?”
阿布罗皱了下眉头,仅凭他赤海部如何能够抵抗住吐蕃的进攻,这跟找死没有任何区别。
“够了!”
诺曷钵觉得自己这个可汗成为摆设了,沉声道:“阿布罗,难道你就是这么迎接你的可汗吗?”
阿布罗一怔,忙行礼道歉,又道:“可汗,请。”
来到大帐内,韩艺见阿布罗的大将们都跟了进来,于是道:“你们开会都这么热闹么?”
阿布罗一愣,立刻明白过来,让那些大将们先出去。诺曷钵也让罕立他们都出去。
帐内就剩下诺曷钵、阿布罗、韩艺三人。
诺曷钵立刻道:“阿布罗,这是一个圈套,是禄东赞故意引诱我们破坏协定,给吐蕃一个进攻我吐谷浑的借口。”
阿布罗道:“可汗,就算这是一个圈套,但这又是谁造成的,如果没有那份协定,又怎会有今日。臣宁可不要那份协定,那样的话,至少其他的部落会来支持我,而如今他们都是自扫门前雪,因为他们知道战火肯定不会烧到他们那里去。”
诺曷钵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
这是事实呀,这协定本就坑了赤海部。
韩艺低眉沉吟片刻,道:“事情已经发生,再谈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不如实际一点,不知道将军你希望怎样?”
阿布罗立刻道:“必须要让白兰部将阿豺交出来。”
“阿豺?”韩艺一愣。
诺曷钵立刻道:“就是那厮杀了阿布罗将军的妻儿。”
韩艺点了点头。
阿布罗又道:“还有,就是必须停止这协定,这对于我们赤海太不公平了。”
韩艺不露声色的问道:“还有吗?”
阿布罗愣了愣,过得半响,他才木讷的摇摇头。
“我知道了!”
韩艺点点头。
会议就此终止,诺曷钵和阿布罗都是一脸懵逼。
韩艺还没有跟禄东赞照面,如今他只需要接受双方的条件,然后再从中调和,现在如果他许诺的话,那纯粹就是在忽悠
夜已深。
韩艺坐在桌旁,一脸的愁绪。
忽然,烛火猛地摇晃了几下,随即听得一个笑声,“这一趟来得真是值了。”
韩艺一抬头,只见一个络腮胡,一字眉大汉出现在他帐内,笑道:“不知大教主看上谁了。”
这人正是陈硕真,只不过乔装打扮了一番,因为她的人都派去江南了,只有她一个人跟了过来,那韩艺自然得将她带到身边。
“呸!”陈硕真狠狠剜了一眼,但立刻又是一笑,道:“不过今日我不与计较,因为我希望你继续这么痛苦下去,毕竟很难看到你愁眉难展的模样。”
韩艺笑道:“原来我愁眉难展的样子最帅。”
陈硕真坐了下来,笑吟吟道:“也可以这么说。”
韩艺也只瞒不过她,强装也没有任何意义,不由得苦笑一声,道:“你说的很对,这回我的确是遇到难题了,而且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陈硕真没有做声,但是却给韩艺递去一道“继续说啊!”的眼神。
韩艺叹了口气,道:“因为如今一切都不在我的掌握中,我曾以为诺曷钵是可以代表吐谷浑的,但事实并非如此,因此我还得考虑如何平衡他们君臣之间的矛盾,然后再去跟禄东赞谈判。然而,其实造成这一切的,都是我。”
陈硕真道:“是当初那一份三国协定吗?”
韩艺点点头道:“我曾以为我处理的非常妥当,考虑的也非常周全,但其实我考虑的非常幼稚,亏我当时还自鸣得意,现在想来,呵呵,原来是那么的可笑。”
陈硕真道:“这么幼稚的想法,却让大唐、吐蕃、吐谷浑都答应了,可见他们比你更加幼稚。”
“多谢夸奖!”
韩艺苦笑一声,道:“但事实是,吐谷浑当时没有选择,只能从命,而我们大唐又不想出兵介入两国的纷争,禄东赞的话,只怕这老狐狸是早就想到了这份协定存在着许多的漏洞,正是因为这种种原因,才导致我的那份协定被大家所认同。”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或许是想当然了,又或许是我太贪婪了,才让我弄出这么一份不切实际的协定来,外交靠得真不是天赋,而是经验,在这一方面,我远不如禄东赞啊。”
“难得见你这么坦诚。”陈硕真微微笑道,心里却想,这或许他就是成功的原因。
韩艺道:“曾输给一个这么异想天开的幼稚男,我想也不是一件值得光荣的事,真不知道你为何要侮辱自己。”
陈硕真面色一冷,哼道:“你如今也只能在我面前逞这口舌之勇。”
韩艺点点头道:“还真是如此。如今局势已经完全不受我的控制,没有人可以遇见会发生什么,因此我们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陈硕真微微皱眉。
韩艺笑道:“希望你还能给我带来好运。”能让韩艺相信命运的情况,还真是不太******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