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绿营的精锐基本上都损失在新会,其中一部分被太平军俘虏改编,甚至其中很多人就在当面太平军的队伍中。√∟,
新会之战后,林进忠竭力搜罗广州府辖各县营兵补充,又强拉了一批夫子投军,这才勉强将广州绿营又给重建了起来,但此事的后果就是导致广州府所辖各县营兵兵员大缺,有的甚至都不足原来的一半,最典型的莫过于香山绿营了。
新会之战前的香山绿营有1600多人,结果被调了700人参与围城,战后又被调了300精壮些的士兵补充府营,最后面对太平军的大军压境,手里只有500多老弱病残的把总孙麻子也只能以死殉大清了。
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既削弱了各县营兵实力,也削弱了广州府营的实力,战斗力和原先的广州绿营已经不能同日而语。攻打增城时,若不是广州督标的炮队逞威,单凭林进忠手下这几千乌合之众是根本不可能迫使太平军的步军左营弃城撤退的。
太平军步军左营的一路撤退让广州绿营上下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太平军真正实力也就如此,就连指挥清军的胡启立也对太平军的野战能力给了极低评价,对太平军的首领周士相更是下了不知兵却妄知兵的定语。
将领如此,士兵更是如此,一路追着太平军打,自家炮队又给了太平军重创,所以进攻命令一下,广州绿营上下当真是人人敢于当先,他们卖命追杀那些被他们追得无路可走的太平军,好拿着他们的首级向上官请赏。
现在情形掉了过来,太平军在鹿头河对岸设了伏兵,炮声一响,绿营兵们的虚火顿时就消散得无影。等到总兵大人都跑了,一干新兵和夫子自然是不甘落后,比起谁跑得更快来了。
乌合之众般的3000多广州绿营残兵潮水般退下来,令得在后的督抚标兵也是队列大乱。太平军炮击时,标兵只有几哨人马进入炮击圈,带队的几名督标将领又及时将人马带出了炮击圈,因此损失并不大。但还未等他们重新布阵,前面的绿营败兵就潮水般涌了过来,令得好几哨的标兵也随之大溃。
眼看标兵就要被绿营溃兵给裹挟着一块跑,带队的督标千总吴泰知道不好。赶紧带着各自手下迅速往后退,一边退一边砍杀那些冲乱队伍的营兵,如此终是将营兵甩在后面,在鹿头河东岸三里多地处稳住了阵脚。
与此同时,指挥清军的参将胡启立军令同时传到,命令督标各将必须要抓牢手下队伍,一方面阻止营兵后撤,另一方面也要建立防线将太平军挡住,不能让他们毫无阻拦的追杀清军。
吴泰与另两名千总商量后。马上将各人手下的弓手调出摆在标兵队伍的最前面,等到绿营兵慌不择路的奔过来后,吴泰将自己的长刀拔出,掷在了前方的地面上。同时大喝一声:“敢过此刀者,斩!”
林进忠逃跑时骑着马,所以跑的最快,也最先发现前面的标兵在做战斗戒备姿态。等看到那些弓手举弓对着他的营兵后,林进忠不由大怒,纵马上前骂道:“督标的混帐。你们干什么,还不赶紧让路放我们过去!”
“林镇台,末将奉胡参将之命弹压溃军,还请林镇台即刻收容兵马整队和太平寇再战!若是林镇台约束不了手下,放纵手下冲击我标兵大队,那就休怪末将执行上头军令了!”
吴泰打马向前,一点情面都没给林进忠这个总兵,一口回绝让路的要求。
林进忠手下的游击俞天恩和吴泰当年都在明军干过,后来一块投的绿营,见吴泰领人挡路,还威胁林总兵,气得破口大骂:“吴泰你个白眼狼,当年要不是老子救了你,你小子现在还不知埋在哪呢!你赶紧给我让路,再不让路后面太平寇就追上来了,难道你真要老子死在太平寇手里才安心!”
“军令如山,恕不让路!”吴泰态度很坚决。
“他娘的死心眼,六亲不认是吧!弟兄们别理会他,跟老子冲,看他们敢不敢放箭!”
俞天恩怒火中烧,气得手一挥,带头就要往前面冲。
林进忠想拦住他,但略一迟疑便也由着他了,他也想看看督标的人是不是真的不把他广州总兵放在眼里。
“举弓!”
让林进忠吃惊的是,吴泰竟真下令弓手准备射杀向前冲的营兵了。
看到吴泰动真格,再看那些弓手举着的箭头闪着寒光,俞天恩一个激灵刹住了脚,想到吴泰的秉性,语气瞬间软了下来,近乎哀求道:“吴泰吴千总,有本事你带人上去和太平寇对阵去,拦着我们做什么!”
“军令如山,不得后退!”
吴泰冷冷摞下一句,不再理会愈天恩,手一挥,一众弓手连同标兵一起朝前压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
林进忠心中惊恐,本能的拉着马往后退了去。俞天恩也是吓得兔子般朝后连蹦几下。一众绿营溃兵也迫于标兵的压力纷纷往后退,却被后面那些急于逃命不知前面情况的营兵又撞了上来,闹哄哄的一团乱。
好不容易止住座骑,林进忠面色难看到极点,对面吴泰等一众督标军官们也是人人脸色不善,那帮弓手们斜举着弓,看架势不像是唬人的,林进忠还真怕督标中有人惦记自己这个总兵位子,借这名头让人把自己直接给射杀了。
远处,太平军的喊杀声和那难听的唢呐声越来越近。
吴泰也不敢让这事再耽搁下去,他喊道:“林镇台,末将军令在身,还请镇台大人速速收拢部下,以免耽搁,后面太平寇马上就要上来了!”
另一个千总江威见林进忠不敢真叫人冲击标兵大队,知他心虚,便劝道:“镇台若是就此回去,这兵败之过想来镇台定然逃不脱。若镇台能整兵再战,便是不敌太平寇,上下也决不会有人说镇台一句不是,届时我标兵上下也当为镇台解释几句的。”
江威的话说到了林进忠心坎里,他已经在新会败过一次,若这次再败,且是这么狼狈法,回广州后肯定不会有自己好果子吃,总督大人盛怒之下说不定真会拿自己脑袋正军法。既然如此,不妨听他们的。收拢兵马和太平军再战一次,这样也算是面子上过得去了,毕竟这次督标的人也参了战,他们先前不同样也往后跑了?大哥不说二哥,法不责众,总督大人再偏心也不能还拿自己法办吧?真要这样,自己就向朝廷和平南王喊冤,这仗可是他胡启立下令打的,不是胡启立命人催促。他的广州绿营也不会进入太平寇的埋伏圈!
就这么办了!
林进忠把心一横,咬牙冲身边几个逃出来的军官们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收拢你们的兵!有督标在,还怕太平寇吃了你们不成!”
一众军官却是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肯动。他们实在是提不起胆量再和太平军打了,先前那般大好局面都被打得溃不成军,就算把这帮吓破胆的营兵收拢起来就能成事。掉头回去就是个送死!他.妈的,送死的活凭什么我们干,他督标自个不干的!
军官们人人大骂督标不地道。没一个肯听总兵大人的话去收拢溃兵的,见状,林进忠急了,拿起马鞭就给离得最近的俞天恩一鞭子,骂道:“总督大人能杀老子的头,老子也能先杀你们的头!”
言毕,又低声对红了半边脸的俞天恩等人道:“你们速去把兵收拢起来,有兵在手,咱们这脑袋就能保,没了兵,就这样回广州,总督大人能饶过咱们?他督标让咱们回头,咱们就真回头了,去,把兵先带到一边去,见机行事,这里不让走,别处总能走吧?等他督标也败给太平寇,咱们就什么事也没有。”
一番话让几个军官们醒悟过来,忙各自带着亲兵行动起来收拢溃兵,那边吴泰又指挥督标朝前压了几十步,吓得绿营溃兵们再也不敢乱跑,乖乖的由各自军官收拢。不过3000多人的溃兵队伍哪是一时半会就能收拢得住的,况且后面还有太平军在追赶。好不容易林进忠才带人收拢了一千余人的溃兵,其他的跟无头苍蝇般四处逃窜,抓都抓不住。
太平军也发现了前方列队的清军督标,前线指挥的葛义和铁毅同时下令停止前进,收拢回那些正在追杀清军溃兵的部下,同时派人将战况禀报军帅。各旅主官也纷纷抓紧时间整顿队列,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战事。
双方主官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对峙的战场西北面的一处矮坡上,已经出现了几面纯白和几面蓝色镶红的大旗。
纯白旗帜下,一身甲胄的正白旗统领苏纳笑着对身边的副领说道:“汉人的绿营倒也不乏敢战的勇士,那个千总官也很是不错,知道止住溃军,还能短短功夫就把部下整顿完毕和太平寇对峙,单从队形看,这标兵确是支精兵,嗯,难得了。这个千总官小了,战后我保他做个参将。”
说完,扭头又朝身后的旗兵笑道:“儿郎们都随我去会一会南蛮子的太平寇,他们刚才可把绿营追得惨,咱们得替绿营挽回面子,要不然太平寇以为咱大清的兵都这么孬呢,哈哈。”
“咱们来广东不就是要替汉兵们撑腰的嘛,汉兵要是中用,还要我们来干什么!”
一众旗兵附和大笑起来,摩拳擦掌的根本不把太平军放在眼里。
佟尔汉也配合的恭维了几句满州大兵,尔后向苏纳请缨道:“统领大人,对付这帮太平寇就不劳大人麾下的满州勇士了,我带旗下儿郎去就行。”
“你?”
苏纳哈哈一笑,对汉军旗的战斗力也颇是放心,既然佟尔汉要打头阵,便让他去搏个首功吧,他大手一挥:“去吧,顺便把那贼秀才的首级给本佐领提来,本佐领倒要看看这个贼秀才是不是三头六臂,要不然怎么老叫汉军吃大亏的。”
“喳,佐领大人您就瞧好吧!”
得了苏纳首肯,佟尔汉精神一振,喝令手下道:“吹号,告诉绿营那帮废物,我们八旗的爷们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