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水是黄河的支流,也是一条比较重要的中型河流,河水宽百丈,水面平静,但暗流颇急,两岸都是高地,汉军在南岸修建了防御工事,并筑成三座小型城堡。
城堡上安装了上百架重型大黄弩,这种大黄弩由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兵操控,可将五尺长的大箭射到一百五十步外,可以穿透皮筏子上的木排,是对付胡人皮筏子的重要武器。
另外在岸边部署了八百名士兵,他们藏身在长约两里的沙袋墙后,剑拔弩张,严阵以待,河边负责防御的主将是校尉吴兰,也张任的部将,此时他已听见了对岸的号角声,回头对士兵令道:“传我的命令下去,准备作战,战鼓响起,即可射击!”
他又对另一名士兵道:“去禀报都督,匈奴军队即将发动进攻!”
士兵转身飞奔而去,片刻奔至城下大喊道:“启禀都督,敌军即将进攻!”
城头上,张任也隐隐听到了对岸的号角声,他注视河面,只见河面上升起一层薄如轻纱似的白雾,不利于防御,他心中有些担心,探头喊道:“转告吴将军,不用死守,形势不利就立刻撤回!”
报信兵返回河边禀报了乌兰,吴兰喝令道:“投石机准备!”
南岸上的三十架中型投石机吱吱嘎嘎拉开了,士兵放上了火球,只要一声令下,便点火投掷,乌兰的目光又投向河面,河面上的轻雾遮住了视线,虽然这对进攻有利,但对于进攻敌军,它同样造成了一定的障碍。
数百只皮筏子在暗流湍急的河水中艰难划行,适合渡水的河段并不多,区水三百余里的河段中,要么是乱石密布,要么两岸悬崖峭壁,只有靠近高奴县城这一段水流稍缓,两边比较平坦,适合渡河。
三千羯人士兵拼命划动筏子,一刻钟后,大队皮筏已经到了河水中央,石鞣紧紧盯着他的军队,只见他们在若隐若现的白雾中消失,石鞣立刻回身令道:“第二队出战!”
第二支三千士兵纷纷奔至河边,扔出数百只皮筏子,爬上筏子紧跟着前锋队伍而去,就在这时,南岸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战鼓声。
战鼓声就是命令,百架大黄弩同时射出,百支五尺长的大箭脱弦而出,强劲地射入江中,此时,数百只皮筏子已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百支长箭破空而出,突然出现在羯人士兵眼前,羯人士兵措不及防,一名士兵被长箭穿胸而过,发出一声惨叫,翻身落水,皮筏声的士兵顿时乱成一团。
长箭不断破空而出,尽管大部分射入水中,但还是有不少长箭射中了皮筏,士兵惨叫落水,皮筏倾覆,只片刻间,便有七八只皮筏被射沉。
这时,
几支长箭破空而出,同时射向一艘大型皮筏,皮筏上载有百余名士兵,羯人士兵吓得纷纷躲闪,长箭射透木排,刺破了下面的几只皮囊,皮筏子开始失衡,尽管一只大型皮筏是由数十只甚至百只皮囊组成,但皮筏子同样讲究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空筏尚可保持稳定,可上面坐满了士兵,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在剧烈的摇晃中,这只大型皮筏轰然倾翻,百余名士兵大叫着落水,在河中纷纷挣扎求救,但河面下暗流湍急,他们只挣扎了几下,便被暗流卷入水底,不知所踪。
一连三艘大型皮筏倾覆,两百五十余名士兵落水,羯人士兵吓得心惊胆战,为首千夫长大喊道:“加快速度!加快速度!”
就在这时,渡河士兵的头顶上传来了异响,众人纷纷抬头,只见空中出现刺眼火光,紧接着数十只巨大的火球迎面扑来,或砸中皮筏,皮筏上轰然倾翻,士兵们纷纷落水。
更多的火球砸入水中,但这并不意味着平安无事,相反,威胁更大,烈火没有因入水而熄灭,火球在水中继续熊熊燃烧,迅速向皮筏子靠近,羊皮筏子最害怕火,沾火即破,士兵们吓得大喊大叫,拼命用长矛去捅不断靠近的火球,意外发生了,从火球内涌出大量液体,着火即燃,水面上也燃烧起来。
这是一名工匠想出的办法,火油球的内芯是用羊皮薄囊装满火油,外面用火布包裹,一旦火布烧穿皮囊,里面的火油就会流出,在水面上燃烧,从而对羊皮筏子形成致命威胁,这是汉军对付匈奴人皮筏渡河的利器。
只是还不等火布被烧穿,性急的羯人士兵们便用长矛捅破了里面的皮囊,大量火油流出,使河面上变成一片火海,士兵们吓得魂飞魄散,大喊大叫,不少皮筏被火焰点燃,皮囊烧破,士兵们一片惨叫,纷纷跳水求生。
接二连三的火球从天而降,河面上的火势越来越大,最前面的百艘皮筏子陷入一片火海中之中,河面上一片哭嚎惨叫,后面的皮筏子吓得纷纷调头逃回。
北岸上,石鞣被河面的烈火惊得目瞪口呆,他原本不准士兵后撤,但此时,望着纷至逃回的士兵,他也无计可施。
不仅是羯人发生了恐慌,以为是天火降临,竟然能在水zhong燃烧,数千人跪在河边祈祷,就连匈奴单于呼厨泉和右贤王刘去卑也被惊动了,纷纷催马上前来察看。
呼厨泉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天火,这必然是汉军的武器,刚才他看得清楚,是从城头投来的火球,只是这种火竟然能在水面上燃烧,着实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不过此时呼厨泉对刘去卑十分不满,他和汉军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居然不告诉自己,汉军有这么厉害的烈火武器。
呼厨泉极为不满地狠狠瞪了刘去卑一眼,“右贤王,你应该知道吧!”
刘去卑连忙摇头道:“我和汉军打交道时间不长,只知他们gong弩厉害,却不知他们用火也如此犀利。”
其实刘去卑知道一点点,当初汉军不就是用火球摧毁了乌桓人的大营吗?只是刘去卑没有想到这种火竟然能在水zhong燃烧,他却不敢过多解释,越解释越糟糕,这时,羯人酋长石勒催马上前道:“单于,攻势还没有发动,我的军队就已经损失一千余人,这样打下去,我的军队都会被烧死在河中。”
呼厨泉重重哼了一声,“初战就失利,还南征什么,不要给我解释原因,一个时辰后,给我夺下南岸。”
石勒还想再申辩,呼厨泉却不再给他机会,调转马头便走了,刘去卑摇摇头,也一起离去,石勒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这时,他儿子石鞣催马上前问道:“父亲,他可同意?”
石勒苦笑一声,叹息道:“他根本没有把我们的死活放在心上。”
“王八蛋!”石鞣低低骂了一声。
他目光又投向河面,咬牙道:“这样进攻,我们必全军覆没不可。”
他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一个阴阴的笑声,“其实汉军的火球不是没有漏洞。”
石氏父子一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名汉人中年文士,石鞣曾在刘去卑帐下为将,认识此人,是刘去卑的汉人幕僚李令,他心中大喜,连忙躬身道:“请先生教我!”
李令指着河面笑眯眯道:“我刚才仔细看了对方的火球距离,他们的投距大概在两百步左右,这样,你们渡河点只要北移三百步,就可以避开对方的火球打击。”
“可是河面上的烈火怎么办?”
李令呵呵笑了起来,“河水是向东流,难道烈火还能逆水向西燃烧不成?”
石鞣重重一拍脑门,他真是急糊涂了,怎么没有想到,这时,李令又道:“两百步以上的投石机至少是中型,必须要固定,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投石机会向西移动,不过要当心对方的弩箭和大黄弩。”
“我明白了,先生的提醒,石鞣当铭记肺腑!”
石鞣催马向岸边奔去,大声喝令,催促士兵们改道向西,这时,李令也回到了刘去卑身边,刘去卑笑问道:“怎么样?他们接受先生的建议吗?”
李令点点头,“看样子是接受了,不过,就算夺取南岸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我们很难夺取城池。”
“这个就不用你我操心了,单于的目的是逼汉军来援助,相信他会有应对方案。”说到这,刘去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阴冷笑意
李令的建议并没有错,火球的射程确实无法超过三百步,当五千羯人士兵的皮筏改在上游三百步外渡河时,他们终于摆脱了烈火焚烧的恶运,不过汉军的弩箭却严阵以待。
在一片喝喊声中,五千羯人士兵发动了第二次进攻,这一次他们不再犹豫,使足了力气,拼命划动皮筏,数百艘皮筏飞一般向对岸驶去,而南岸的汉军早已张弩上弦,等待着敌军杀来。
但作为南岸防御主将,吴兰的责任不仅是要尽可能地防御住敌军的进攻,还要未雨绸缪,做好最坏的打算,由于南岸上的三十架投石机已失去了防御作用,吴兰毫不犹豫地下令拆毁投石机,不能被匈奴人得到,与此同时,大黄弩也从固定射击,改为移动射击,军士们将百余架大黄弩搬到沙袋墙上,放上长箭。
“将军,已经进入大黄弩射程!”一名士兵急向吴兰禀报。
吴兰当即下令道:“大黄弩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