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夏口,江面上鼓声大作,六百余艘战船分为红绿两军在江面上厮杀,江面上风浪极大,密密麻麻的战船在风浪中起伏,但两支水军却丝毫不受影响,鏖战激烈,箭矢如雨,一群群士兵飞身跳入敌船,挥舞刀矛杀向敌军。
一艘三千石大船,插着红旗在小船群中横冲直撞,不断将小船撞翻,船上士兵纷纷落水。
但如果细看,就会发现在大船下方,数十名穿着黑sè鱼皮水靠的水鬼已经攀附在大船船壁上,就仿佛数十条水蛭,水鬼们从后背取下皮囊,将火油喷shè在船壁之上
这是江夏的水军一场大型兵演,有两万水军和六百艘战船参战,这种兵演已经进行了两个月,共演练近三十场,平均每两天就要大战一场。
这其实是一种实战训练方式,和真实的战争没有什么差异,训练十分危险和残酷,已经有近百人在训练中死伤,还有数十艘战船被撞沉。
刘璟在和周瑜会晤后,便立刻转道北上,此时他的座船也出现在战船边缘,静静地注视着这场规模浩大的兵演。
“启禀州牧,那就是靶船!”
船头上,甘宁指着远处一艘约两千石的旧船,船只上插着一面蓝sè大旗,张着三幅船帆,正向西疾速航行,在它左右后侧,两艘插着红旗的千石战船在紧紧追赶,双方相距约三百余步。
刘璟顿时有了兴趣,紧紧注视着两艘红旗战船,这是典型的追击对方后勤船只的战术,后勤运输大船落单,便会有两艘战船左右追击。
今天由于刘璟的到来,这艘两千石的旧船将被击沉。
这时,左侧战船忽然抛shè出一团火球,重重地砸在船帆上,这是火油泥,黏在船帆之上,船帆顿时迅猛燃烧起来,两艘战船又同时shè出一只只火球,砸向逃跑的后勤船只,大火迅速在船上蔓延,很快便将大船吞没了。
刘璟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他倒不是因为战术和火球的惊讶,而是shè程,他很清楚,后面的火球是用石砲shè出,而石砲在江面上的shè程也就是五十步,但他今天看得清楚,分明是百步shè程,这怎么可能办到?
他疑惑地回头向甘宁望去,甘宁仿佛知道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这就是今天兵演的重头戏,试验新型石砲,经过马先生改良,shè程提高了一倍,但大小还是和从前一样。”
“原来如此!”
刘璟笑了起来,如果是马钧就不奇怪了,自从半年前马钧归江夏以后,刘璟实现了承诺,在夏口建了一所匠学,专门培养高级工匠,约有两百余人,大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其中绝大部分是军队中的工事兵。
马钧出任匠学祭酒,每天都和生徒们一起醉心研究各种机械技术,创造了不少重大成果,比如改良了龙骨水车,蹬踏便利,汲水量更大,可大大提高取水效率,尤其适用于水网密布江汉平原和江东地区,短短半年时间,新式龙骨水车便已传到了东吴。
再比如他们发明了轮式投石机,同样的一次绞动,可以同时发出九块巨石,且shè程增加了五十步,战争效率提高了九倍,这在守城战中效果极其显著。
“马先生现在在哪里?”
甘宁一指追击的战船,“他现在就在右面的战船之上。”
刘璟心中升起无限期待,他立刻令道:“去看看!”
大船起帆,向远处江面驶去。
被火球击中的靶船依然在熊熊燃烧,巨大的船体倾斜,已经一半入水,就算是兵演,这一幕也格外惨烈,就仿佛生命的结束,对所有参演士兵都带来了强烈的心理冲击,这也是演练的目的之一,防止士气崩溃。
数十艘小船在四周搜寻跳水逃生的三十名士兵,“找到了!”随着一声惊喜地大喊,最后一名士兵被发现并救上了小船,小船迅速离去,大船沉没会带来巨大吸力,对周围的小船和人都是灭顶之灾
刘璟上了战船,满脸兴奋的马钧上前行一礼,语速很缓慢地说道:“参见州牧!”
虽然还有一点结巴,但已经比从前好了很多,他接受了张机的悉心治疗,已经找到一种治疗他口吃的办法,就是刻意放慢语速,经过近半年的矫正,他大有进步,更关键是,这种进步让马钧对自己有了信心。
“听说先生制造了新的石砲,能否让我一观?”
“只是改良,州牧请!”
马钧请刘璟进了船舱,在靠左边的舱壁边,刘璟看见了新的石砲,其实外形还是和从前一样,但从前的拉杆没有了,而是变成绞盘和一根长两丈的铜杆,这根细长的铜杆令刘璟忽然若有所悟,他想起了撬棒,顿时明白了上弦的原理。
旁边一名马钧的学生正在检修石砲,他给刘璟介绍道:“从前的石砲是用麻绳为弦,本身弹力不大,而我们这次用五股牛筋拧成弦,弹力极大。
但这样一来,上弦就需要用很大力气,如果再用从前的拉杆已经拉不开弦了,所以用了绞盘,但绞盘还不行,再加一很很长的青铜棒,这样上弦就毫不费力。”
说完,这名生徒亲自给刘璟示范,只见他从地上拾起铜棒,穿过绞空,慢慢向前推动,利用杠杆的原理,将绞盘吱嘎嘎转动了,弹力极大的弓弦也缓缓拉开,‘咔’的一声,弓弦挂上了悬刀。
生徒将铜棒抽出,又对刘璟笑道:“原来是用拉杆,需要两人同时后拉,而现在弹力增加了一倍,拉的距离也更远,却只要一个人就够了,就是这个小小的改进,使石砲的shè程增加了五十余步,请州牧击shè。”
他将一块十余斤重的圆石放在石槽内,刘璟当然知道怎么cāo作,他走到石砲旁,用脚一踩刀牙,只听‘崩!’的一声巨响,圆石被斜角向上弹shè出去,船舱内嗡嗡作响,余劲未尽。
这种强大的劲力令刘璟赞叹不已,“不错,比原来的声势大多了。”
马钧上前笑道:“还是有不足!”
“还有什么不足,先生说说看。”
“州牧没发现用石砲守城,其实无意义吗?”
马钧这句话说到刘璟心坎上去了,他当年参加多少次守城之战,石砲shè程只有五十步,除了最后用来对付巢车,其实没有发挥任何作用,而且对付巢车的效果也不大,远不如投石机实用,确实是一种鸡肋。
“先生说得很对,可是该怎么改进呢?”
马钧笑道:“有点复杂,让我徒弟说。”
生徒行一礼,上前拍了拍石槽,“把这里改成铁兜,一兜三十支铁箭,或者改成大型弩箭,shè程可达三百步,两百步内可洞穿一切盾牌和盔甲,是对付密集进攻以及对付骑兵的利器。”
刘璟听出他话中有内容,便笑问道:“你们试验过吗?”
生徒回头看了看马钧,马钧笑着点点头,生徒躬身道:“在匠学里有一架试验石砲,已试验过多次!”
刘璟心中大喜,立刻对众将道:“我们现在去匠学!”
所谓匠学,顾名思义,就是培养工匠的学堂,这并不是刘璟的独创,在chun秋战国时期,墨子和公输般都曾创建了这样的学堂,培养优秀的匠人。
江夏的匠学绝不是闭门造车,也没有什么理论课程,它事实上成为了发明创造者的集中之地,也成为了荆州的军器研究中心。
匠学又叫做公输院,以纪念战国时代伟大的匠祖公输般,位于夏口城西北角,占地五十亩,其中光试验场地便有四十亩之广。
马钧带着刘璟和几十名将领走进了弓弩堂,这里专门以研究弩箭为主,有生徒五十余名,由两名制弓、制弩近四十年的老工匠出任师父,马钧也参与了弓弩的研制。
弓弩堂后院的石墩上摆放着一架石砲,和船上改良后的石砲完全一样,但众人都发现了,石槽处改成了铁兜,铁兜内分成三十只格子,每只格子里插一支铁箭,每只铁箭长约一尺,锋利异常。
生徒继续介绍道:“我们把这个叫做铁弩砲,箭叫寒鸦箭,一兜三十箭。”
这时,旁边魏延好奇地问道:“真的可以两百步外洞穿一切吗?”
马钧一笑,“可以试验!”
他招招手,吩咐一声,几名徒弟立刻跑去布置了,刘璟望着这架铁弩砲,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诸葛亮的元戎之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