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泉的大姊嫁给了曹cāo胞弟曹彬之子曹钧,实际上,曹钧是曹cāo的第三子,母亲是曹cāo侍妾周姬。
因为侄子曹安民死在宛城,曹彬早死,这一房香火断绝,曹cāo歉疚于兄弟,便将曹均过继给兄弟继承香火,又命他娶了张绣之女。
虽然是父亲之令娶妻,但曹均和张氏相处融洽,成婚六年,夫妻十分恩爱,又生了一子,取名曹抗。
曹均自然是住在内城,他的宅子远没有曹丕府宅大,占地只有三十亩,尽管他只是曹cāo庶子,不过因为他现为曹彬之子,又加封亭侯,官拜中郎将,颇有地位。
深夜,曹均夫妻正准备入睡,忽然张泉跑来报丧,张氏父亲张绣得急病而亡,张氏顿时大哭,曹均心中焦急,连忙吩咐备马车去张府。
曹均刚登上马车准备出发,忽然,黑暗中一把雪亮的匕首顶住了他的咽喉,一名黑衣人冷冷道:“让你所有随从都回去!”
张氏吓得要大喊,另一名黑衣人手疾,一拳将她打晕过去。
曹均见妻子被打,顿时怒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时,张泉登上马车,拱手道:“姊夫,很抱歉了,这些都是我父亲的老部下,为了活命,只好先委屈一下姊夫。”
曹均被刀架脖子,不敢动弹,便冷哼一声,“你这是在干什么,要绑架我吗?”
张泉沉默一下道:“父亲被曹丕逼死了,曹丕还要杀我们全家和贾先生全家,我们今晚必须逃出邺城,请姊夫帮我。”
曹均半晌一句话也说出来,最后才迟疑着问道:“你说的可是真?”
张泉泪水流了出来,“父亲受辱自尽而亡,我能瞎编吗?”
曹均默然,良久,他点了点头,“我可以帮你们出城,但你要保证我和你大姊安全。”
“没有问题。”
旁边李孚一收匕首,虽然不再压住他咽喉,却顶住了他的腰眼,曹均知道他并不相信自己,心中暗恨,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对外面的侍卫令道:“你们就不用去了,后天再来接我。”
侍卫们纷纷回府,马车启动,在几名‘张府家将’的护卫下,向外城驶去。
贾府已收拾好,准备了两辆马车,给妇孺和孩子们乘坐,贾玑和刘敏,以及十几名手下则骑马等候在张绣府的后门处,所有手下都换上了曹军的盔甲。
两支队伍合并在一起,浩浩荡荡向南城门驶去,李孚已换乘马匹,冒充曹均的侍卫长,此时几名公孙康的探子已抓住,城内又恢复了平静,不过夜已深,城门也自然关闭了。
三国时代可不是后世,还有什么夜生活,入夜后,几乎都要人人回家,尤其到了亥时,也就是晚上九点,大部分人家都已吹灯睡觉,枕着八百暮鼓声进入梦乡。
此时两更已过,已近三更时分,邺城内一片漆黑,几乎看不见一星半点的灯光,大街上更是空无一声,格外寂静,偶然传来野猫的叫声,随即消失在远方。
三辆马车辚辚而行,二十几人骑马护卫左右,李孚一马当先。他脸上虽然表现得若无其事,但看得出他眼中的紧张。
虽然他得到一支曹丕的调兵令箭,又有曹均自愿跟随,看似有点依凭了,但李孚心里清楚,他们能否出城,实际上只有两成的把握,这可不像他们白天时可以靠贿赂入城,稍有不慎就功亏一篑。
离城门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见城门旁插着两支火把,在黑夜中闪烁中赤红sè,俨如夜鬼的两只眼睛,在血盆大口般的城门两边显得格外诡异。
马车车轮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格外远,已经惊动了守城门的士兵,几十名蜷缩在墙根角睡觉的士兵纷纷站起身,疑惑地望着越来越近的马车队。
“是什么人?”
一名屯长飞奔上前,大声喝道:“城门已关闭,夜间不准出城!”
为首李孚催马上前,迎头就是一鞭抽去,“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屯长躲得快,这一鞭没抽到脸上,狠狠抽到他肩膀上,痛入骨髓,但也把他的气焰抽没了,这里可是邺都,有无数的王公国戚,万一真是什么大人物,可不是他惹得起。
屯长连忙点头哈腰道:“小人只是例行公事!”
李孚取出令箭握在手上一横,“奉少主公之命,送七公子紧急赶赴去许都,尔等速开城门!”
屯长有些懵了,哪个七公子?他快步上前,看了看马车,这时车帘打开,露出曹均的脸,他只觉腰间一阵疼痛,只得装模作样地拉长声音,不悦道:“是我!连我都认不住吗?”
当守门军最大的觉悟就是要认识人,尤其是权贵,千万不可有遗漏,曹均是曹cāo之子,属于第一等要谨记的人。
屯长立刻认了出来,连忙躬身施礼,“小人真是瞎了狗眼,这就开城门。”
他一挥手,“开城门!”
城上士兵吱嘎嘎开启了内城门,再过去是瓮城,要出了外城门才算出邺城,众人都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开门了。
但李孚却感觉到有些不妙,因为这名屯长行事不合常理,就算是曹均,他也应该来验一验令箭,也不是什么害怕慌张,做城门官,什么人没见过,不至于被一个曹均吓得手足无措。
李孚在进城门时,迅速瞥了一眼,只见那名屯长对一名士兵低声嘱咐几句,士兵便飞奔而去。
李孚忽然明白过来了,这些守门军官一个个jiān猾似鬼,表面上恭敬,不得罪人,可实际上他只开内城门,众人还是得等候在瓮城,效果一样。
果然不出他所料,外城门没有开启,众人被堵在瓮城之内,李孚再去找那个屯长,那人却影子都不见了。
一名士兵解释道:“屯长去找负责外城门的军官了,请稍候!”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名将领带着一队士兵疾奔而至,这让李孚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他认出来人正是今天的当值大将夏侯尚。
但现在他们已经进了瓮城,也就是进了瓮中,要么失败全部被抓,要么成功出城,再没有第三种选择,能不能从瓮中成功出去,就在此一举,尽管失败的可能xing此时已占了八分,但毕竟还有两分运气。
李孚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夏侯尚成功抓获了五名辽东探子,刚刚送去内城军营关押起来,他本想休息一阵子,但他听到一个消息,张绣出事了。
他不知张绣出了什么事,急忙赶来查看,还没赶到张绣府邸,便接到了一名士兵禀报,曹均要出城,似乎还带着家眷。
夏侯尚心中惊讶,这么晚曹均出城做什么,他不及细想,又调头向南城奔来,正好拦住了曹均一行。
李孚上前,在马上躬身施一礼,“启禀夏侯将军,七公子有急事要连夜赶去许昌,已经征得少主公同意,这是少主的调兵令箭。”
夏侯尚接过令箭看了看,不是伪造,确实是曹丕的金翎令箭,不过夜间开城门必要曹丕的金牌才可以,难道他们不知道?还是曹丕忘记了?
忘记是绝对不可能,夏侯尚略一思忖,他大概明白了,估计是曹丕不想破例,但又碍着面子,不好不答应,所以只给一支金令箭,让自己看着办。
他又瞥了一眼李孚,微暗的火光中,只觉此人似乎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夏侯尚确实见过李孚,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情,早已淡忘了,他还以为李孚是曹均的侍卫长,自己肯定在曹均府见过此人。
夏侯尚没有把李孚放在心上,他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对曹均拱手笑道:“七公子怎么会夜里出门,路上可不安全啊!”
他又看了看后面马车,又笑着补充道::“还带着家眷。”
曹均做梦也想不到,后面两辆马车里竟坐着贾诩的老母妻儿,他还以为是张绣的妻女,而贾玑化了妆,和侍卫们混在一起,黑暗中根本认不出。
他只是歉疚于兄长逼死张绣,想帮张泉一把,将张绣家人送出去避难,以免被长兄栽赃谋反而收监。
曹均很了解兄长,既然逼死了张绣,他必然会想办法给张绣罗织一个罪名,以给父亲交代,那么蓄谋造反便是最好的理由。
更重要是,他是曹丕之弟,他怎么面对妻子和张家,不让自己被牵连进去,那么尽一切可能帮助张家,也就是他能做的事情了,其实不需要匕首顶腰,他也会尽力而为。
曹均冷冷道:“我有父亲交代的急事,必须立刻去许昌,拖延到明天,你担待不起。”
这种用丞相来压人的话,夏侯尚自然不会上当,不过他一眼看见了张泉,心念一转,忽然有些明白了,难道是为了张绣之事?
刚才他已听说,张绣出事了,这个出事只是一种含蓄的说法,直白一点,就是张绣死了,张绣为什么死他不知道,但曹均是张绣的女婿,这一点他却知道。
那么曹均这个时候离开城池,必然是和张绣有关,他又忍不住看了后面两辆马车,虽然他不敢搜查,但他敢肯定,马车里一定是张绣的妻女和孙子。
这件事要不要禀报少主?夏侯尚有些犹豫起来,现在已经夜深,不便打扰少主休息。
李孚看透了夏侯尚的犹豫,他又上前施礼道:“刚才不是把令箭给了夏侯将军吗?可有问题?”
一句话提醒了夏侯尚,有了令箭,自然是已和曹丕通气了,曹丕既然已经把令箭给他们,那就是某种程度上的默许,应该是暗示自己,可以放他们出去,但后果他曹丕不管。
想通这一点,夏侯尚便有了计较,不管怎么说,曹均是主公之子,这个面子他不能不给。
夏侯尚立刻对曹均拱手笑道:“既然公子有急事出城,又有令箭,我岂能不放人,他装作没有看见张泉,回头吩咐道:“开城门!”
外城门终于缓缓开启,吊桥也吱吱嘎嘎放下,刘敏化装成侍卫,心中紧张到了极点,已到最关键时刻,他就害怕再出意外,这时,他偷偷看了一眼李孚,却见他在和曹军主将谈笑风生,好像是在讨论曹cāo对阵乌桓之事。
这让他既捏了一把冷汗,同时也暗暗佩服李孚胆识过人,而且心细如发,今晚这种情况,除了李孚,没有任何人能把贾诩家眷带出城去。
李孚把张泉带上,实际上就是给曹均一个错觉,以为后面马车是张绣妻女,而且居然是在张绣府后门汇合,连这一点李孚都考虑到了,这使刘敏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最后一步,终于没有出意外,骑兵侍卫护卫着三辆马车驶出了邺城,夏侯尚望着马车走远,心中还是觉得有点不安,他决定天亮后,要立刻向曹丕禀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