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庞山民怎么苦劝,诸葛亮总是笑而不语,既不答应,也没有拒绝,但还是稍稍露了一点口风,他身体慵懒,暂时不想出远门,秋天再考虑江东一行,总算给庞山民吃了一颗定心丸,庞山民见他一时劝不动,便起身告辞了。
这时黄月英端了两杯清茶进来,见房间里只有丈夫一人,不由一愣,“姊夫人呢?”
“他有事先回去了。”诸葛亮微微笑道。
“这可无礼啊!”
黄月英歉疚道:“连茶都没有给人家喝一杯,这可不是待客之道,他要怪我招待不周了。”
“无妨!”
诸葛亮摆摆手笑道:“他志不在喝茶,而在于我,所以就算没有茶喝,他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倒是我没有茶喝,怨气十足!”
“这是什么话啊!”
黄月英跪坐下来,将茶端给丈夫,又笑问道:“姊夫找夫君做什么,是请夫君去江夏吗?”
诸葛亮点点头,“他是请我去江夏,不过我没有答应。”
“夫君为何不答应,记得那年夫君不是说刘璟是做大事之人,可以跟随吗?怎么现在又不答应了。”
“再考虑考虑吧!这也算终身大事,一朝跟随,终身为臣,当然要慎重一点。”
黄月英点点头,“夫君慎重考虑是应该的,不过江东羽翼已成,派系林立,人脉复杂,大伯虽在江东,也未必能帮你,夫君去江东只是锦上添花,我倒希望夫君能做雪中送炭之事。”
雪中送炭在他们夫妻之间有专门的意义,就是指投靠刘璟,黄月英和陶湛常有书信往来,陶湛不止一次劝她来江夏,黄月英也屡劝丈夫去江夏,对刘璟是雪中送炭之恩,倒也把诸葛亮劝心动了。
诸葛亮喝了一口茶笑道:“多谢贤妻提醒,我会好好考虑,其实江夏也不错,就看刘璟诚意如何了。”
黄月英着实了解丈夫,她知道丈夫表面虽然迟疑不定,可实际上心如明镜,早胸有成竹,这件事她就不多劝了,便笑着起身道:“我去看看果儿,她应该睡醒了。”
刚走到门口,诸葛亮却想起一事,提醒黄月英,“月英,我让你转告岳父,立即从樊城撤回仆佣财物,你告诉岳父了吗?”
“我上午已经派人去送信了。”
黄月英有些担忧地问道:“夫君觉得樊城危险?”
诸葛亮点头,“曹军一定会偷袭樊城,震慑荆州,阻止刘璟北上。”
虽然江北的局势ri趋紧张,曹军即将南攻的消息如鹤唳风声,早已传遍樊城内外,不少消息敏感的居民纷纷渡江南下,汉水之上舟来舟往,每艘渡船上都满载着渡江逃难的民众。
但也有很多人不相信局势会恶化到那一步,他们依旧cāo着各自的营生,使樊城依然维持着正常的运转和繁荣,樊城虽然被紧张气氛笼罩,但远远没有到恐慌的程度。
樊城的兵力部署也发生了变化,原本是文聘率两万军驻扎在樊城以北,但几天前,蔡瑁命人送来兵符和调令,命文聘分一万军给张允,同时王威也被迫分出一万给张允,使张允再次拥有两万军队,驻扎在襄阳和宜城县之间,防御江夏军北上。
尽管文聘知道刘表的调令不一定是出于本心,但兵符完全正确,军令如山,使他不得不服从。
兵力被削减一半,樊城的防御能力便大大减弱,文聘只得收缩防线,将驻扎在樊城西面的五千军也调回了北大营,使樊城北大营依旧维持一万军队规模。
大帐内,文聘背着手来回踱步,显得忧心忡忡,最近的局势已经越来越明显,曹军南下在即,可荆州却做出了愚蠢的决定,减少防御北方的军队,转而去防御江夏。
虽然主公有时候会神智不清,但蔡瑁不糊涂,他应该比谁都清楚现在的局势,他可是荆州的军师,文聘不信蔡瑁连这点辨别局势的能力都没有,但他还是调走了江北的守军,只说明一件事,蔡瑁并不想抵抗曹军。
文聘怀疑蔡瑁已经有投降之意,很正常,投降曹军才能保全他的家族利益,但文聘万万也想不到,蔡瑁实际上已在三年前便投降了曹cāo。
这时,蔡进快步走进大帐,单膝跪下禀报:“末将参见大帅!”
蔡进是文聘爱徒,但同时也是他帐下牙将,在军营里,他们只是上下级关系,而没有师徒关系,不过毕竟有师徒情分,文聘在军务上不免会偏向自己的爱徒。
更重要是,蔡进虽然是蔡家子弟,但他的为人正直、诚信稳重,和蔡瑁、蔡中之流大不相同,使文聘格外看重他,一些重要事情也是交由他去做。
文聘转身问道:“接到刘备了吗?”
蔡进叹了口气,“末将慢了一步,他已经返回新野了,如果大帅允许,末将可以去一趟新野。”
文聘中午时接到消息,刘备从隆中码头渡江北上,他正要和刘备商议联合抗曹之事,便让蔡进去码头迎接刘备,不料还是晚了一步,文聘摇摇头道:“算了,也不急这一时,我另外派人去新野吧!我现在有重要任务交给你。”
“请大帅吩咐!”
文聘沉吟一下便道:“荆州水军已失,我们手中再无战船,这样渡船就会成为关键,你立刻率一千军队,征用所有渡船,将渡船停泊在凤翼亭驿站,由你负责看管,若看见烽火起,立刻把所有渡船撤回南岸!”
“末将遵令!”
蔡进起身匆匆去了,文聘又背着手走了几步,再次下令:“传我的命令,晚上睡觉时,所有将士不得卸甲,兵器不可离身!”
河口镇,这是一座隶属于樊城的小镇,镇上人口不足百户,位于樊城以北五十里处。
这里也是一个岔路口,两条官道在这里分岔,一条官道向东北方向再走六十里便是新野,而向西北方向走另一条官道,可以直达南阳。
因为是交通要道,所以镇上人也大多以开店经商为生,小镇上酒馆、旅舍、青楼、邸店、骡马店等等各种店铺应有尽有。
但另一方面,虽然小镇地理位置比较重要,但荆州并没有在这里修建军堡,只有一支三十人的驻军,作用不大,河口镇也就没有什么战略价值。
夜幕还没有完全降临,夕阳染红了山林和小镇,河口镇上依旧热闹非常,酒馆、青楼内挤满了客人,大多是路过歇脚商人。
一早从樊城出发,紧赶慢赶走了五十里,到了河口镇正好可以歇脚休息,食sè是人之本xing,所以酒馆和青楼的生意最为兴隆。
镇上最大的一家酒馆内人声鼎沸,生意兴隆,近百名客人坐满了酒楼,除了往来的客商外,还有二十余名士兵,也跟随他们的屯长混迹于酒馆欢场之中,尽管眼下的局势已经很紧张,但士兵们早已习惯于河口镇的享乐,紧张的局势对他们毫无影响。
正当众人推杯换盏,喝酒划拳之时,酒楼里渐渐安静下来,他们似乎都听到了一种怪异的声响,这一种闷雷声在天边轰响,连续不断,让人心都跟着跳了起来。
最后酒馆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仿佛变成了泥塑,脸上带着惊讶和疑问,竖着耳朵听外面传来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开始有一种惊天动地之感,很多人都探头到窗外去查看,就在这时,一个酒保冲了进来,大喊大叫:“快跑啊!曹军骑兵杀来了。”
很多也亲眼看见了,小镇北面的口子上尘土飞扬,滚滚黄尘弥漫天空,尘土中黑压压的骑兵如狂涛巨浪般向小镇扑来,酒馆内顿时炸开了锅,酒客们哭爹叫娘,拼命向外奔逃,踩翻桌子,碗碟粉碎,不断有人重重摔倒。
不仅是酒馆,所有的居民和店铺都是一样,人群从酒馆、青楼中奔跑出来,拼命向南奔逃,跌跌撞撞,哭喊连天,喊声、惨叫声、哭嚎声响彻大街。
但他们无法跑过曹军的铁骑,三千骑兵如秋风横扫落叶一般,冲杀入人群,纵马践踏而过
数百奔逃的民众纷纷跌倒惨死,被战刀砍去头颅,被长矛刺穿胸膛,被战马铁骑踏成肉泥,数百余民众再无一人存活,血肉流淌一地。
三千骑兵随即分成数十队,冲入店铺洗劫钱财,jiān**女,那些来不及跑出店铺的人,也同样被乱军洗劫砍杀,最终无一活口。
这支骑兵便是大将乐进率领的前锋骑兵,是由从前的青州骑兵组成,从来都以军纪松弛而著称。
天不亮时,曹仁命他们秘密杀向樊城,一路还算隐蔽,但眼看夜幕降临,他们杀到了河口镇,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兽xing,纷纷要求洗劫河口镇。
乐进考虑到若不让他们发泄兽xing,杀到樊城时恐怕会更加混乱,便答应了几名牙将的请求,放纵士兵洗劫了河口镇。
一刻钟后,骑兵纷纷上马,满载着各种财物继续向樊城方向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