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和脸sè刷地煞白,他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所为不妥,只是他没有明确意识到,蔡瑁一句话使他忽然明白过来,他的身份低微,去找刘表反而将这件事弄巧成拙,把一个大好机会浪费了。
他心中惊惧,扑通一声跪倒,连声请罪,“小弟愚蠢,坏了大事,请大哥责罚!”
蔡瑁背着手走了几步,事已至此,责怪他也没有用,他心中叹息一声,缓缓道:“这件事不应该蔡家去说,让其他人去说,刘表自会觉得歉疚,把我们找去安抚,那时我再和他深谈此事,就会有效果了,而你急急跑去向他告状,就显不出蔡家遭受的委屈,甚至让他反感,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六弟,你做得不智啊!”
蔡和羞惭万分,“小弟悔恨万分,请大哥责罚!”
“责罚就算了,你只要记住这次教训,刘璟此人以前就心机很深,现在江夏混了两年,心机更深了,对付他要万分当心!”
蔡和默默点头,“大哥教诲,小弟铭记在心。”
这时,长子蔡逸匆匆走进房间,低声对蔡瑁说了两句,蔡瑁眼中露出惊讶之sè,“真是他吗?”
“是他,孩儿出门看过了。”
“奇怪,他怎么现在才来?”
蔡瑁不及思索,立刻吩咐长子,“带他来见我!”
蔡逸匆匆去了,蔡和见大哥有机密之事,便行一礼,慢慢退了下去。
不多时,蔡逸领来一个黑衣男子,身材中等,体格健壮,只是头上戴一只大斗笠,遮住了面容,直到进了蔡瑁的书房,他这才摘去斗笠,赫然便是黄祖长子黄shè。
黄shè上前两步跪下,“小侄黄shè,拜见蔡世叔!”
蔡瑁连忙将扶起,“贤侄,终于把你盼来了。”
蔡瑁这句话倒也不虚伪,他和黄祖有多年交情,而且黄shè少年时在襄阳求学,也常常来蔡家,彼此非常熟悉,这次黄祖身死,黄shè失踪,令蔡瑁很歉疚,毕竟他救援失败。
此时黄shè终于出现,令蔡瑁大为惊喜,他连忙请黄shè坐下,又吩咐蔡逸,“去让人上茶!”
黄shè连忙摆手,“不用了,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我来襄阳了。”
蔡瑁愕然,“这是为何?”
黄shè叹息一声,“一言难尽,容小侄慢慢说。”
蔡瑁给蔡逸使了个眼sè,蔡逸会意,在旁边坐了下来,毕竟和长辈和晚辈之间的谈话,需要蔡逸在旁作陪,黄shè也不在意,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呈给蔡瑁,“这是曹丞相给世叔的亲笔信!”
“什么!”
蔡瑁父子同时脸sè大变,面面相觑,他们这才恍然大悟,黄shè并没有躲在江夏,而是去了许都。
蔡瑁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期待,他慢慢接过信,颤抖着拆开信,匆匆看了一遍,心中蓦然狂喜,曹cāo在信中说得很清楚,希望蔡瑁继承父亲和姑丈张太尉之志,心系汉室,忠于天子。
当然,这是委婉的说法,其实就是要蔡瑁转而效忠他曹cāo,可保家族千年荣华富贵,这封信,蔡瑁足足看了三遍,将曹cāo的每一个字都铭记于心。
在信的最后,曹cāo提出让蔡瑁和黄shè携手,铲除江夏刘璟,这让蔡瑁颇为吃惊,连曹cāo也关注刘璟了吗?
这时,蔡逸在一旁忍不住问道:“不知黄兄在许都官任何职?”
黄shè得意一笑,“微末小官,不足挂齿,在下被丞相封为水武校尉。”
“居然是校尉!”
蔡逸一声惊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嫉妒之sè,黄shè不过是败军之将而已,江夏全失,有何德何能,居然被曹cāo封为校尉。
旁边蔡瑁的心中却开始炽热起来,激动得他坐立不安,连黄shè这种人都能被封为校尉,那么自己是荆州军师,刘表座下第一权臣,地位不知比黄shè高多少倍,那自己岂不是要拜九卿之位。
蔡瑁暗暗下定了决心,这一刻,二叔的劝告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黄shè并没有住在蔡府,今天他是刚抵达襄阳,还有不少事情要做,离开蔡府,黄shè带着两名随从又骑马来到城北,在一条小街上,他们很快便找到了一座占地约七八亩的民宅。
一名随从上去敲了敲门,门开了一条缝,随从低语几句,门开了,随从回头对黄shè道:“公子请进吧!”
黄shè心中很惊讶,这座民宅的隔壁就是襄阳太守李圭的府邸,没想到这里竟然是曹cāo在荆州收集情报的据点,他不由向李圭黑黝黝的府邸望去,心中暗忖,“这个李圭莫非也暗中投降了曹cāo?”
黄shè不及多想,快步走进了大门,大门吱嘎一声又关上,黄shè一直走到后宅,只见一名中年文士笑眯眯地站在前面不远处,“黄公子,在下贾洪,已等待公子多时了。”
黄shè临行前得知曹军在荆州的情报头目名叫贾洪,是曹cāo的一名幕僚,原来就是此人,黄shè不敢表现出骄狂之态,连忙上前见礼,“原来足下就是贾先生,久仰了。”
贾洪呵呵一笑,“公子请进吧!”
两人走进房间,贾洪请黄shè坐下,又命人上了茶,这才笑眯眯道:“昨天接到许都的快报,得知黄公子也在为丞相效力,好事情啊!以黄公子在荆州的人脉,对我们将大有助益,希望以后我们能合作愉快。”
黄shè听他一口一个黄公子,丝毫不提自己官职,心中多少有点不舒服,不过他也知道,贾洪在荆州多年,根基很深,据说势力已伸进荆州很多要害部门,不可小觑,黄shè也连忙拱手笑道:“还请贾先生多多指教。”
两人寒暄两句,便渐渐转入正题,黄shè小心翼翼道:“我和丞相聊天,感觉丞相对刘璟很不满,yu铲除他而后快,我们商量一下吧!怎么对付刘璟。”
贾洪笑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他心中也有点不舒服,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丞相居然也封他为校尉?
贾洪心暗骂一声,淡淡道:“丞相可没有对刘璟不满,相反,丞相颇为欣赏他,黄公子,很多事情你并不了解,还是听我的安排吧!”
望江酒馆在襄阳十分有名,实际上它开业的时间并不长,建安元年开业,短短八年时间,它便跻身为襄樊三大酒馆之一,不得不让人赞叹这家酒馆善于经营。
但令人奇怪的是,几乎没有人知道这家酒馆的东主是谁,一切应酬都由长得白白胖胖的王掌柜来接待,不过有一次王掌柜被几名贵客逼急了,才透露出一点点,他们东主姓张,南阳郡人。
这便使很多人怀疑,望江酒馆的东主就是长沙太守张机,或者是张氏家族,但究竟是不是,却没有人知道?
晚上,亥时已过,襄阳城关城门的鼓声轰隆隆响起,望江酒馆的客人也越来越少,酒馆内冷冷清清,只剩下二楼的几名樊城酒客,酒保们开始清理桌案,清扫店内,为关门做准备。
这时,一艘五百石的大船缓缓停在码头上,从船头下来几人,他们目标很明确,直接向望江酒馆走来,为首是一名面容清瘦的年轻男子,后面几人是他的随从。
当他们出现在酒馆门口时,一名酒保迎上来陪笑道:“抱歉,鄙店要关门了,不再接待酒客。”
这时,在店内算帐的王掌柜一眼看见了年轻男子,惊得他眼珠子都要掉了,一迭声喊道:“没有!没有!”
他飞奔迎了出来,“小店没有关门,几位客人请进!”
酒保们都很奇怪,刚才明明就是掌柜吩咐,不再待客了,怎么又反悔了,难道这几个人是什么贵客不成?
几名酒保都不约而同向几人望去,只见他们都风尘仆仆,显然是远道而来,为首年轻男子身着白sè绣边锦袍,头戴平顶冠,虽然衣着不错,但也并不是什么尊贵之人,酒保们见多识广,荆州权贵几乎都认识,但这名年轻男子他们却没有见过。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拱手道:“请问,楼上可有雅座!”
“有!有!公子请随我来。”
年轻男子跟王掌柜上了三楼,见左右无人,王掌柜才低声问道:“陆公子怎么来了?”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奉吴侯之命出使荆州,顺便了解荆州局势。”
这名年轻男子名叫陆绩,出身东吴名门陆氏家族,是陆逊的族兄,说起来他和刘璟还有点关系,他的叔婶陶氏,正是陶胜之妹,陶湛的姑姑。
陆绩才学卓越,结交广泛,现官任江东奏曹掾,这次奉孙权之命出使荆州。
至于望江酒馆的东主,自然也不是什么南阳张家,而是江东孙氏,望江酒馆是江东在荆州的一个情报点。
作为荆州宿敌,江东在荆州的细作颇多,这些细作分布荆州各地,收集各种情报,最后情报都汇总到望江酒馆,由望江酒馆王掌柜整理后,定期送往江东。
王掌柜真名叫做王林,是孙权幕府中人,虽然才华不著,但八面玲珑,人缘极好,孙权正是看中他这一点,才命他来襄阳开酒馆,主管荆州细作。
两人来到三楼的一间空房里,这里是仓库,堆满了桌子和坐榻,两人靠窗坐下,陆绩笑问道:“刘璟应该到了吧!现在襄阳形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