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巡抚吴甡突然来到肤施县,让郑勋睿吃惊。
涌入延安府各地的流民还在增加,郑勋睿已经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之中,各地的知州和知县,一样也沉不住了气了,毕竟粮食的消耗是硬梆梆的,那是无法造假的,百姓的承受能力有限,多大三十万的流民,相当于延安府人口的二分之一,这么多人要是乱起来了,还真的无法收拾。
延安府本地的人倒是稳定下来了,就在六十万左右,没有继续增加。
吴甡的到来,让郑勋睿猛然清醒,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那就是情报网络的建设,尽管说目前尚无很好的基础,可是延安府境内的所有地方,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他是需要在最快的时间知晓的,目前各地重视的,仅仅是流寇的情况,看看是不是有流寇入侵,其他的事情还真的没有特别的注意。
郑勋睿来到了府衙的大门处迎接。
吴甡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见到了郑勋睿之后,驻足看了好一会。
“本官进入到宜君县,感受就不一样啊,沿途看了中部、洛川、鄜州、甘泉,还有肤施,情况的确是不错啊,百姓安居乐业,想到郑大人到延安府不足一年的时间,就完全稳定了这里的局势,居然比西安府的情况都要好很多啊。”
郑勋睿这个时候倒是没有客气,他满脑子想到的都是粮食。
“大人莅临延安府,下官未能远迎,还请大人恕罪,下官如今遇到了很大的麻烦,还请大人帮助啊。”
“怎么,难道和本官在这里说吗。”
郑勋睿愣了愣,回过神来,在府衙的门口说事情,的确是不行的。
他赶忙将吴甡请进了府衙,一行直接来到了二堂前面的厢房。
坐定之后,同知马祝葵、通判孙启萌等官员,悉数都进来了。
郑勋睿给吴甡一一介绍诸多的官员,其实吴甡都是认识的,但这是规矩。
介绍完毕之后,吴甡很是爽快,直接开口了。
“郑大人遇见什么为难的事情了,需要本官解决啊。”
“延安府需要救济,否则年底真的会出大问题的。”
吴甡愣了一下,笑着开口了。
“郑大人可真的会说话,本官还准备将延安府当作典型,禀报皇上的,这个时候郑大人居然说差粮食,本官难以理解啊。”
郑勋睿微微叹了一口气,开口说话了。
“下官没有说错,延安府的确差粮食,大人一路看到的情形的确是不错的,可这里面隐藏着巨大的危机,容习惯细细禀报。”
“嗯,本官倒是要仔细听听,去岁延安府面临严重的饥荒,郑大人都能够应对,今岁情况好了很多,还难以应对了,本官的确不能够理解。”
“延安府今岁收获粮食一百六十万石左右,府州县官府留存四十九万石,余者皆为百姓获取,截至四月底五月初,延安府共有人口三十万,那个时候应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是到六月份,情况出现了巨大的变化,从外面回到家乡的人大幅度的增加,至七月底,回乡百姓达到三十万人,这导致延安府的人口激增到六十万人,应该说这六十万人,延安府各地也是能够接受的,毕竟都是这里的人,故土难离,家乡的情况好一些了,回来也是理所当然。”
吴甡微微点头,但眼神已经变得凌厉了,他知道郑勋睿为什么为难了。
“关键问题不在这里,而是涌入延安府的流民,六月到七月,进入延安府的流民,达到了三十万之众,导致延安府的人口增加到九十万人以上了,府州县全力实施救济,可也难以维持很长的时间了。”
“这些流民,绝大部分来自于庆阳府、西安府,还有山西的太原府和平阳府,包括榆林。”
“曾经有官吏提出建议,不准流民进入延安府各地,可是下官拒绝了,下官知道,若是拒绝了这些流民,他们走投无路,要么就是饿死,要么就是加入到流寇的队伍之中,如此朝廷需要大力围剿,消耗更多的银子,故而延安府州县衙门咬咬牙,就是帮助朝廷解忧。”
“下官很清楚,回来的三十万本地的百姓,绝大部分都是脱离流寇队伍回来的,下官没有追究,也要求州县衙门不要追究,只要多关注这些回来的人就可以了,结果还是不错的,这些人回来之后,老老实实,没有丝毫的异样。”
“下官算过了,依照府州县衙门目前所有的粮食,勉强能够维持到春节期间,距离粮食收割的时间,尚有接近半年的时间,若是这半年时间不能够维持下来,流民必定爆发大规模的骚动,届时府州县衙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要付诸东流。”
“到春节的时候,延安府的流民将更多,下官预计最终会超过四十万人,这的确不是府州县衙门所能够承担的。”……
郑勋睿说完之后,吴甡好半天才开口。
“本官的确感觉到奇怪,原来一直叫苦的庆阳府和西安府,为什么消停了很多,原来流民都到延安府来了,四十万人,本官听着都是吃惊的,想要延安府承担这么多人的救济,的确是为难了,可是巡抚衙门、布政使司也拿不出来粮食啊。”
“下官恳请大人帮助,否则延安府真的是难以支撑了,延安府可以不要救济,提前借粮食,来年收获粮食之后,如数归还。”
“哦,本官倒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建议,那郑大人准备借多少的粮食啊。”
“至少二十万石粮食,有了这二十万石粮食,勉强能够维持到明年收获的季节。”
吴甡被吓了一跳,二十万石粮食,他这个巡抚根本就没有办法,不管是借还是墙,都无法解决二十万石粮食的缺口。
“郑大人,本官可真的是没有办法,缺口太大了,若是万石粮食,本官尚可想想办法,二十万石,这个数目太大了。”
听到吴甡这样说,郑勋睿的脸色有些灰败,其实他也知道可能性不是很大,二十万石粮食,也许在南方能够想办法募集,可是在北方,粮食太金贵了。
想到这里,郑勋睿有些咬牙切齿,愈发觉得东林党不是什么好东西,正是因为东林党的撑腰,南方的士大夫和商贾为了保护自身的利益,看着北方遭灾,却不愿意提供任何的援助,甚至是一两银子都不愿意掏出来,其实到了最后,后金鞑子肆掠南方的时候,无数的士大夫被劫掠,家破人亡。
可是如今的问题,必须要想办法解决。
“郑大人,你也不要太着急了,本官真的是没有想到啊,延安府承担了如此多的流民,若是这些流民进入到庆阳或者西安,两地早就无法支撑了,本官也知道,这两地的知府,是决不允许流民四处流窜的,只有延安府能够接纳流民,这的确不错不简单,很了不起,本官沿路也看到了很多的情形,如此多的流民进入到延安府,延安府各地能够很稳定,郑大人是耗费了心思的。”
说到这里,吴甡站起身来了。
“延安府去岁和今岁的情形,完全是两番天地,本官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敢相信,郑大人一心为了朝廷,让流寇无形之中遭遇重创,此等的行为,若是得不到嘉奖,本官也不平了,陕西今岁得到了一些朝廷的救济,虽不是很多,但聊以解决临时问题,本官决定了,给延安府五万石粮食。”
郑勋睿早就站起来了,听到吴甡这样说,连忙抱拳行礼了。
“下官感谢大人的垂怜。”
吃饭之后,吴甡单独留下了郑勋睿。
“郑大人,你可知这延绥巡抚一职,一直都没有落实,前任延绥巡抚洪承畴大人,出任了三边总督,朝廷就没有任命新的延绥巡抚了。”
郑勋睿突然感觉到紧张了,难道吴甡准备举荐他出任延绥巡抚,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延绥巡抚的辖区是庆阳府、延安府和榆林镇,都是最为穷苦的地方,因为连年的灾荒,自洪承畴出任三边总督之后,无人愿意就任延绥巡抚。
“郑大人在延安府的所有作为,本官是看在眼里的,已经向朝廷举荐了。”
郑勋睿的身体有些发凉,一个延安府他就难以承受了,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出任延绥巡抚,要管着庆阳府、延安府和榆林镇三个穷地方,特别是榆林镇,就是卫所集中的地方,边军人数众多,谁都是害怕的。
可是吴甡这样说了,他总不能板着脸,难怪吴甡能够这么爽快就给了五万石粮食,原来是为这件事情做的铺垫,绝非是真正考虑到延安府的困难。
“下官谢谢大人的举荐,只是下官尚年轻,怕是难以承担此重任啊。”
“郑大人客气了,本官看你是完全可以的,殿试状元,不到一年的时间,将延安府治理的井井有条,谁能够有如此的能力啊,本官看朝廷的圣旨,恐怕很快就要下来了,郑大人还是做好准备,想着如何好好治理庆阳府、延安府和榆林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