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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翩翩和杨珊珊姐妹都要进宫备选,何况其他人家,而且这还是京城里,外任上还有不少的官员。∷∷,纪晓棠已经可以想象到,这次宫中选女官的盛景了。
其实,现在并不是这样做的最好时机。
天下灾荒连年,朝廷最该做的事情就是赈灾救命、休养生息,而这次虽然只要求官宦家的女儿备选,并不从民间采选,然而依旧会劳民伤财。
然而,朝堂和民间还流传着另外一种说法,说什么是因为隆庆帝没有子嗣,才会让天下有这些灾荒,才会让江山不稳。
所谓皇帝没有子嗣,所以老天着急,给天下降下灾荒这种说法,纪晓棠认为非常荒唐可笑。然而因为皇帝没有子嗣,而至于江山不稳这种说法,纪晓棠却不能不点头认同。
只怕宫里头的韩太后和隆庆帝也不会真的相信前一种说法,但他们会非常认同后面的说法。
隆庆帝没有子嗣,如今天下又如此动荡,只怕他的龙椅要坐不稳。
这才是宫里头会急着在这个时候采选女官的真正原因。隆庆帝需要子嗣,也需要更多的助力。有女儿进宫得了皇帝宠爱的人家,自然会对皇帝更加忠心耿耿,同时得到更大的富贵。
至于女孩子们自己是否愿意进宫,可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比如说杨翩翩,她不仅要违背自己的意愿进宫备选,而且还要努力让自己被选上。
不过,对于杨翩翩的入选,纪晓棠是没有任何疑虑的。可以说,只要杨翩翩不要作的太张扬,韩太后和隆庆帝都不会放弃她。
他们选的不是杨翩翩,而是杨家、杨阁老。
因为明白这些,所以纪晓棠实在不能违心地用空泛的话来安慰杨翩翩。
“晓棠,你的亲事。家里头可有什么决定了吗?”杨翩翩说了一会自己,就问纪晓棠。她是真的关心纪晓棠。
纪晓棠摇头。
“安王的事,已经让我爹娘十分为难。再有今天这个……,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纪晓棠的意思。是要回家去跟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好好再商量商量。
“不过,晓棠你真是既聪明,又有胆量。”杨翩翩看着纪晓棠,目光中都是敬佩。对于今天纪晓棠在郑桂面前的表现,杨翩翩又是赞赏。又是羡慕。“晓棠,我以前自视甚高,可是你来了,和我认识的其他女孩子都不一样。我拿自己和你比较,……比起你来,我就是温室中养的花草。”
“翩翩你不要这样说。”纪晓棠苦笑,难道她愿意经历那些危险吗,她倒是愿意一直生活在温室里头呢。
“我说的是真心话。”杨翩翩却坚持,“晓棠,虽然咱们两家并不结亲。但这对你我并没有任何妨碍。我们还是像从前那样。晓棠,我其实没什么朋友。我将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
说到这里,杨翩翩就顿了顿,才继续说了下去。
“祖父也是这个意思。咱们两家婚事不成,都是天意弄人。别说咱们本来就是姻亲,比别人都亲近些。祖父很赞赏纪大人,也非常欣赏你。祖父还说,看你什么时候有空,要邀你来家里手谈。祖父那里又得了好茶,都舍不得拿出来给父亲和我们喝。说是只等晓棠你这个小友了。”
杨翩翩笑着看纪晓棠。
她显然是十分欢喜,因为杨阁老的态度,她不仅不会失去纪晓棠这个朋友,以后两家还可以来往的更亲密些。
纪晓棠却是心中一动。
原来杨翩翩找她说话。并不完全是她自己的意愿,还有杨阁老的差遣。
然而,这又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杨翩翩和她,还有今天在得月楼的所有女孩子在这一点上都是一样的。她们不仅是她们自己,她们还代表了她们身后的父兄和家族。
比如联姻,又比如交友。她们身不由己,却也习以为常。
“……我心中对阁老也敬仰的紧,本来还在担心,爹爹已经跟大伯父说过了,还商量着要选哪天阁老心情好的时候,亲自过府去请罪……,如今听你这样说,我总算能放下心来。”纪晓棠笑着对杨翩翩说道。
这一番话,自然让杨翩翩更加开心。
“晓棠,你完全可以不必放在心上,纪大人也不必去向祖父请罪。祖父自来慈爱,又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事怪罪纪大人。”
“你们姐妹要进宫备选,大姐姐和四妹妹也要去,今天来的这些女孩子们,是不是都要进宫备选?”纪晓棠又问杨翩翩。
杨翩翩就回头看了一眼。她们在回廊中说话的时辰有些久,已经有女孩子注意到她们,远远地朝她们这里张望了。
“别人我不知道,吴佳言肯定是要进宫备选的,其他人家我虽没听确切的消息,但想来也差不多。”
“郑梓呢?”其实,这些女孩子们中,纪晓棠最关心,或者说唯一关心的,就是郑梓是否进宫。
听纪晓棠这样问,杨翩翩又回头朝那群女孩子瞧了瞧,这才转回头来,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
“她的事,我就更不清楚了。就是祖父也猜不出。……原先我偶尔听祖父说过,安王爷的祁王妃过世,那时郑梓正在议亲,可之后就没了消息。郑尚书是想将郑梓嫁进安王府呢……”
郑梓当然与郑尚书并不熟,她对郑尚书的印象,都来自于她祖父杨阁老和父亲杨绍私底下的议论。
郑尚书才能平平,然而却长袖善舞,且还特意会生,生了几个不仅容貌且心机也都十分了得的女儿,这就铺就了郑尚书的青云路。
郑家的前两朵金花,一个进宫做了贵妃,一个嫁给肃王做了正妃,如果郑梓再做了安王妃,那么大秦皇朝身份最尊贵的三个姑爷,就都是郑家的了。
郑尚书坐镇户部。手里的金算盘噼里啪啦响。
“可是,如今……”杨翩翩就看纪晓棠。如今安王秦震往馨华堂一趟,一曲凤求凰,已经传遍了京城。郑家那边是否会放弃安王呢?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纪晓棠喃喃低语。郑家这样的打算,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怪不得方才郑梓那样热心帮衬,而郑桂之所以这么巧来得月楼遇见她,想来也有郑梓的一份功劳。
略想一想,也很容易理解。
宫中有郑贵妃。且正得隆庆帝的喜爱,郑家没不要再送一个女儿进宫争宠。而肃王与王妃郑桂感情甚笃,唯有安王秦震那里,妃位空虚,是郑梓最好的选择。
而如果今天郑桂能让成功地让她收下那串东珠,不仅为肃王府增添了纪家的助力,而且也为郑梓入主安王府排除了障碍,所谓一举两得,莫过于此了。
郑桂今天对她如此示好,甚至不惜威胁。也要她当场表态,纪晓棠当然不会认为是自己容貌倾国倾城,将肃王秦霖和王妃郑桂都给倾倒了,不惜一切要让她嫁进肃王府。
肃王这样的人,在这样的节骨眼,也不会是因为跟安王斗气而这么做。
唯一的解释,是肃王看中了她所代表的力量,也就是纪家的力量。
然而纪家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力量不过平常,本不该引来肃王的争夺。
肃王知道了纪家真正的实力。
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不等纪晓棠想出一个头绪来,那边的戏已经重新开场。长宁公主打发了人来叫纪晓棠和杨翩翩,两人只好重新走入席中。
长宁见纪晓棠回来了,就要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和翩翩去了这么久,说什么私房话了?”长宁公主状若不经意地问道。然而她的一双眼睛却透露了她的真实心思。
“也没什么私房话,就是……”纪晓棠略顿了顿,随即微笑,“翩翩说与我依旧是好朋友,杨家和纪家也不会就此疏远。”
长宁公主就笑了,她当然知道纪晓棠略过不提的是什么事。
她正就此事好奇。只是方才郑桂在,一直拉着纪晓棠说个不停,现在,纪晓棠自己提起来了,她正可以光明正大地问一问。
“杨玄让那个小孩子,我好像见过两回,已经没什么印象了,长的好像还没有我高呢,小豆芽菜一样,他们杨家也好意思要你嫁给他!”长宁公主压低声音道,语气中都是笑意,显然她将这当做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了。
纪晓棠干咳两声,往杨翩翩的方向看了一眼。
杨翩翩正在跟吴佳言说话,离着这边距离不近,是听不到长宁公主的话的。也是了,长宁虽然任性,但肯定会留心,不会让杨翩翩听到她对杨玄让如此嘲讽的言语。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翩翩的弟弟,年纪是略小了些,毕竟是翩翩的弟弟呢。”纪晓棠也压低了声音说话。
长宁公主看了纪晓棠半晌,才噗嗤一声笑了。
“你和翩翩倒好。”
“翩翩的性子很好。”
长宁公主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玩的话,咯咯地笑个不停,引得各席上的女孩子都看了过来。
好一会,长宁才止住了笑。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翩翩的性子好,你,晓棠,你果然是个可人儿。”
可人儿三个字,学足了郑桂的语气。
纪晓棠叹气,拿起桌子上的茶盅来,慢悠悠地喝茶,目光也移到了戏台上,不去搭理长宁。
长宁越发觉得有趣,根本就不去看戏,一心只要跟纪晓棠说话。
“晓棠,杨家不去说他了。我知道,我四哥去过你家了,还有刚才肃王妃,晓棠你究竟中意哪个?”
这样的问话,纪晓棠自然不会去回答。
长宁却自说自话:“我竟然也猜不出来。不过,只要我皇兄看中了你,四哥和三王兄他们就只能靠后了。”
长宁或许是随意的一句话,却让纪晓棠的心跳的飞快。
肃王、安王,她都不想选,但是她更不想选的还是皇宫。
长宁见纪晓棠沉思的样子,知道她是在烦恼。长宁只是觉得杨家,安王和肃王都想娶纪晓棠,又见了纪晓棠与郑桂的应对,觉得非常有趣。其实对纪晓棠的事,并不是真心关切。
“晓棠,你知道吗,阿佑昨天从蜀中打发人送来了奏折……”
纪晓棠的耳朵听到阿佑两个字。立刻回过神来,然而脸上却并不肯露出特别关切的神色。
“祁大人送了奏折,是打算要有所动作吗?”纪晓棠问,只是为了让长宁公主继续说下去。
而这,正是长宁此刻所需要的。
“是的。”长宁点头,“许是朝堂上的呼声太大,还有母后和皇兄,他们也……,阿佑这次送来奏折,说是打算快速进军。”
“什么?”这一次,纪晓棠是真的吃惊了。
祁佑年为什么要改变策略,不再以招安为主缓缓图之,而是要速战?是真的受不了来自朝廷的压力吗?纪晓棠的印象中,祁佑年并不是这样的人。
说到作战。祁佑年比任何人都稳。
“你也吃惊对不对?”长宁对于纪晓棠这样吃惊并没有多想,反而觉得,在这一点上,纪晓棠是她的知音。“都怪朝堂上那些老不死的,还有母后和皇兄……”
对于韩太后和隆庆帝的抱怨,即便是长宁,也不好当着纪晓棠的面全盘托出。
韩太后和隆庆帝,也是期望速战速胜的。不仅是朝臣们,深宫中的这两位,也需要一场胜利鼓舞士气。告诉天下,告诉他们自己,秦家王朝是天命所归,而且如日中天。
“晓棠。你说阿佑突然改变策略,这场仗,他究竟……”长宁问纪晓棠。
纪晓棠不能回答。
长宁需要的也不是纪晓棠的回答,她自己脸上神情数变,先是担忧,继而却又满脸的光彩。
“我相信阿佑。他是战神啊。别人速战或许不行。可是阿佑他一定行的。晓棠,阿佑他在奏折上说,他会在三个月之内拿下蜀中,平定叛乱。”
这一次,纪晓棠的惊讶已经不能用言语来表达了。
祁佑年说要速战,或许是因为朝廷、太后和皇帝的压力,速战也有许多战法,一方面能缓解京中的压力,一面也能顾全到蜀中的战局。
然而,三个月内拿下蜀中,平定叛乱!
没人这样要求过祁佑年,客观地说,就是京中这些纸上谈兵的朝臣和后宫的帝后,也没谁指望祁佑年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样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祁佑年为什么要这样,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一封奏折,就等于是他在帝后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了!
祁佑年为什么要这样做!
纪晓棠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晓棠,你信不信?”长宁公主当然不能体会纪晓棠的心情,还摇晃着她的手笔追问。
长宁非常希望能从纪晓棠口中听到相信这两个字。她急需要同盟。
“三个月……”纪晓棠对长宁的问题避而不答,“我对蜀中情况并不了解,只是听爹爹他们偶尔谈论,三个月时间太短了。”
“可是阿佑一定能行。”长宁却固执地说道,一面又迟疑了起来,脸庞微微泛红,似乎有什么话不好启齿。
“公主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有告诉我?”纪晓棠就看了出来,笑着问道,她敏感地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
长宁越发不好意思了,同时也越发的兴奋。
“晓棠,这件事,我没有告诉给任何人知道。”长宁往纪晓棠的身边挪了挪,将声音压的越发低了,“阿佑在奏折上说,他三个月拿下蜀中,回来复命,到时候要求母后和皇兄一个恩典。”
祁佑年在隆庆帝和韩太后跟前立下军令状,用不世的战功,换一个恩典。
他所求的,是什么样的恩典?
这句话,纪晓棠问了出来。
长宁含羞更甚。
就算纪晓棠是个迟钝的人,也不能不有所猜测。
“威武候家已经位极人臣,阿佑又是册封了的世子。而且,威武候家家产颇丰。高官厚禄,别人家想要,于阿佑,却都已经有了。他能求的,还能有什么恩典呢……”长宁的声音越来越小,“上次阿佑回来,母后和皇兄都跟他说过话。阿佑的年纪也不小了,老威武候在阿佑的年纪,已经娶了表姑。”
“当初,也是老威武候在北疆立下了大功,才能娶了表姑进门。皇族的女孩历来不多(像她这样的公主就更少有了),要想娶皇族的女孩,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接下去的话,已经不用长宁公主明白说出来了。
“祁大人,他在奏折上这样说了?”纪晓棠忍不住问了一句。
“晓棠!”长宁公主嗔怪地看着纪晓棠,“你不了解阿佑。你眼中看到的阿佑,是那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战神。可我自小就认得他了。阿佑他其实是个……害羞的人。”
说祁佑年害羞,长宁公主自己却娇羞的像个小女孩,同时骄傲的像个小女人。
“若是他明白那样写了,就是对我不敬,母后和皇兄也要说他狂妄!”长宁又道,随即又将声音压低,“我倒是希望,他能狂一些!”
三个月拿下蜀中,难道还不够狂吗,就是老威武候,也不敢立这样的军令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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