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山东便成为了李守汉战略大局上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
“相公,你这个法子固然可行。但是,你也是要想想,如此一来,在山东和登莱各处的农田水利、各处的政权建设,加强对村镇一级的掌握。还有,在登州、胶州湾、威海卫等处,也要扩建海港码头,加修船坞。如果父帅同意,也是要在那一带建造军械场,把你在济南建造的随营修械所搬过去。然后,建几个冶炼场,不光是保障军用需要,也可以打造农具和日常铁器来供给这山东登莱的百姓所需。”
鹿玛红算是一个当之无愧的贤内助,对于李华宇所需要做的事情条分缕析的罗列出来,随手取过桌上的硬笔,在纸上一一列出清单。虽然字迹不算娟秀好看,倒也是一目了然。不过,李家传统,对于书法字迹这种事情基本上忽略不计,这大概和李守汉自己也写不好一手字有着直接关系。
夫妻仔细的商谈了一夜,李华宇终于被鹿玛红说服,同意她带着孩子尽快南下,赶在圣旨抵达广州之前赶到李守汉面前,力求挽回这道册封圣旨给李华宇带来的负面影响。同时,献上夫妻二人对于山东建设的这份意见和要求,相信这些做法会让李守汉对李大公子印象有所改观。
虽然说是尽快,但是,鹿玛红也毕竟是李家大少奶奶,哪能是说走拔腿便走?收拾行装,打点给各位母亲、大姐李华梅,若干个第弟妹妹们的礼物,挑选随行人员,便足足的折腾了三天。
这三天,自然有不少消息流传了出去,被吴奉先这样的有心人留意到。
虽然像李华宇和鹿玛红夫妻二人的一番密议这样的核心内容,吴奉先难以得知,但是从已经浮出水面的各种迹象,他还是敏锐的分析出了鹿玛红急切切带着一个婴孩不惜千里奔波风波涉险南下的原因。
除了这个事情外。李华宇的几个措施也是让他从另外一个角度得到了印证。那就是李大公子下了命令,令北部的几处州府驻军严加戒备,以防止流贼马匪作乱。同时,海面上也加紧巡查力度。
“为的是什么?兄弟你想想看。咱们山东可是有王龙这样的大贼头。有什么样的马贼是他的对手?说是戒备,不就是防止京城里的圣旨在山东走的快了,在大少奶奶到广州之前从山东过境?要不然,海面上,陆地上。甚至连运河的各个卡子上都加派了人手。”
吴奉先不无嫉妒的看了一眼章陵虎已经变得惨白的那张漂亮脸蛋,心中又涌起阵阵得意之感,“长得一副好皮囊又如何?不能打不能拼,脑子还不好使,当真以为漂亮脸蛋就能当饭吃呐?又不是唱戏的戏子,漂亮能够挂在墙上让人看不成?”
“大哥,千万救我一救!”不过,章陵虎也有一点好处,关键时候绝对是能够狠下心来拉的下脸求人的主。见周围无人,双手合十。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大哥,我今日若非遇到了大哥在此练兵,一时兴起打算从大哥这里偷学一招半式的,也不会有这番机缘听大哥讲说济南城里面的风雷**,当真是祖先有德!当真是如大哥所言,若是我冒冒失失的闯进去向大少帅献礼祝贺,只怕大少帅会当场翻脸。难道咱们在大少帅心目之中,比梁宽梁大人还要亲近吗?”
章陵虎满脸都是心有余悸侥幸逃生后的庆幸之色,不住的双手合十,感念诸天神佛保佑。
“如果大哥不嫌弃。小弟愿意高攀大哥一下,你我二人结拜为金兰之交,从此小弟愿意追随大哥鞍前马后执鞭坠镫。”章陵虎这么一番话,自然说得吴奉先心花怒放。双手搀扶起跪在面前的章陵虎。“兄弟,你却是见外了。你我都不是大少帅面前的旧人,自然要守望相助。”
两个人各自虚情假意的说了一通柔情蜜意的话之后,章陵虎便开始请教下一步该如何处置:“大哥,我这趟来济南,也是提前报备过的。不可能到了城门口不进城。可是如果进城的话,那我带来的这些财货礼物该怎么办?还拉到总督衙门去给大少帅不成?”
“这个自然!”吴奉先面色坦然。
“不过,同样的财货要换一个送法。要不然,大少帅虽然不会罚你跪,心里头只怕早就把你记载在小账本上了!”
这一幕如果有上帝用监控探头拍摄下来给千余里外北京城里的朱由检同学看的话,估计会把朱由检气得头发都白了。老子枉自称朕了,还是自称是天子,搞一个捐资捐献俸禄筹措军饷的举动,手下的文武大臣勋贵太监们一个个都和要他们的命一样,像打发要饭花子似得给朕打发点小钱。可是这群李家父子手下的人,却要为了以什么名义给他们主公送财物而绞尽脑汁!
吴奉先与章陵虎二人仔细的斟酌了一番之后,终于打定了主意。章陵虎拉来的这几车财物,分作两份,两个人各自有一半。
“兄弟,你那一半是用来采购农具,准备兴修水利的。再有就是献给大少帅用来培训各处乡镇长的杂项开支。”
“而愚兄我这份,则是给大少帅助饷的,我打算用来采办马队马匹,用来训练马队士兵的。记住了,这些财货的来源都是咱们在各处剿贼所得。不敢擅自处置,特意专程上缴的!”
“偏劳大哥了!晚上我在舍下摆上薄酒请大哥。顺便命那两个娘儿们备下香烛纸马,咱们祭告天地,把咱们结拜的事情办了!从今以后,你我弟兄同心一德,我的队伍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大哥的队伍也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此心耿耿,唯天可表。”
果然,同样的财货被两个家伙巧立名目投其所好的送到了总督衙门,面见李华宇之后,正在恼火之中的李大公子得知有这么两个明白事理的部下将剿贼所获财货全数上缴,用来扩充军备采购马匹,购置农具兴修水利培养基层干部,心中当然颇为欢喜,将妻儿远行带来的不快登时便冲淡了不少。看着这吴奉先与章陵虎二人也是越发的顺眼起来。
鹿玛红带着李家的第三代,一路顺利的到了胶州湾,乘坐海船直放上海,在上海稍稍停留了一下。添置了清水果蔬新鲜肉食之后,继续南下广州。
在夫妇二人的默契之下,在崇祯皇帝的那道别有居心的旨意传到广州之前,她带着李守汉的孙子赶到了。
船只驶入珠江,停泊在天字码头上。鹿玛红呼吸着潮湿之中略带有些腥咸味道的空气,将一缕被江风吹拂的而有些乱的头发掠过耳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码头上,车马如簇。都是得到了消息前来迎接大少奶奶的国公府众人。
船只靠岸,有码头上的抢步上前搭好栈桥与船舷之间的跳板,鹿玛红在一群丫鬟婆子和东番兵的护卫之下,施施然的走到了码头上。
码头上,早已聚集了国公府的一群女眷和尚未成年的子女,为首的,正是眼下当家管事的七夫人傲蕾一兰和相助她管理财务事宜的十夫人乌云琪琪格二人。
如果是别的世家大族。虽然说鹿玛红是大少奶奶,位分不同,但是,傲蕾一兰和乌云琪琪格两个人毕竟也是她的长辈,怎么着也是要叫一声姨娘的。不要说来码头接她,便是她回到了府中也是要挨个行礼请安的。
可是,这是梁国公府李家,向来是不怎么讲究太多礼数的。而且,这位梁国公府中内宅之中多的是异族女子,更是不讲究礼数。傲蕾一兰是来自黑龙江的一株白杨。乌云琪琪格更是草原女儿,如何会把这些繁文缛节放在心中?她们只知道回来的是李家的女人,也是平日里跟她们相处的不错的女人。
来码头接一下,如何使不得?
“见过七姨娘、见过十姨娘。”
虽然说平日里感情相处的不错。大家都是在士大夫眼里的蛮夷女子,但是,这礼节称呼还是不能乱了的。
“鹿玛红,路上辛苦了。”傲蕾一兰抢步上前,一把抱住了鹿玛红,口中又叫又笑。
三个女人亲近了一番。自然不便在码头逗留,当下便上车往国公府中去。
透过轿车的玻璃车窗,鹿玛红看得清楚,广州街头一片喜气洋洋,街道打扫的干净整洁,临街的店铺也是纷纷粉刷了店面,换了新的招牌幌子,街道两侧的树木也被人用石灰重新刷过树干,显得异常整齐。
沿途的官衙和富商大户的府邸,也是各自花了不少心思在各自门口搭起了彩牌楼,装点得五彩缤纷光华夺目。
整个广州城都是沉浸在一派即将要办大喜事的气氛当中,街头上行走的市民百姓脸上也是流露出一副喜气洋洋的神情。
“七姨娘,广州是有什么喜事吗?还是有什么节庆?”鹿玛红颇为好奇的向傲蕾一兰询问。
“你啊!回来的再好也没有了,你赶上了一场大热闹。”傲蕾一兰放下鹿玛红送给她的几件首饰玩物,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
“什么大热闹?”爱凑热闹是人类这种群居动物的天性,不管是哪个民族什么肤色,受过何等教育。鹿玛红虽然眼下是梁国公府的大少奶奶,却也不能免俗。听说有大热闹可以看,自然忙着询问。
一问之下才知道,却原来是郑森与吴六奇二人扫荡南洋各地,将各处叛匪一一荡平,不但生俘了几个著名的叛匪头目,将南洋诸岛彻底洗荡了一番,更是借此把南粤军的各级政权在南洋各地建立起来。从村镇到县、州、府、道一一齐全。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政权的助力,郑森与吴六奇在南洋的剿匪平叛活动才能越打越顺手,原本声势浩大的叛匪武装,兵力与士气一仗不如一仗。到了最后,更是各处的守望队与壮丁队在白行久这些巡检的带领下搜山穿林进行清剿。
几个大的叛匪头子就是被这些原本他们脚下颤抖的奴隶们抓获的。
叛乱即平,自然要搞一番庆祝活动了。
听得七姨娘傲蕾一兰这般描述,不由得鹿玛红心中一突,暗自大叫侥幸!如果不是她说服了李华宇星夜兼程赶回广州,只怕这次热闹看得到看不到是次要的。以李守汉的做事风格,他能够为郑森的一场功劳如此操持铺张,难保那个消息传到广州会有人从中搅动风云,进行形成对李华宇不利的局面。
一路无话回府之后自然要拜见公爹梁国公李守汉。看着大儿媳妇千里迢迢的送孙子从山东到广东,不由得李守汉也是心中大乐。虽然眼前他精力依旧旺盛,房中的女人们还在不停的给他的儿女队伍增添新成员,但是。正所谓“老儿子、大孙子,老头老太的命根子。”他李守汉自己也不能免俗,虽然老儿子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到,但是大孙子却已经是玉雪可爱的一个粉嘟嘟的小娃娃在跟前了。
如何不让李守汉欣喜异常?
“今晚好好吃一餐饭,明日你们娘儿几个自己怎么乐呵一下咱就不管了。鹿儿。你只管休息,凡事不要管他的!过几天等大木和铁丐他们回来,都跟着去迎接一下,顺便看看那个献俘虏的典礼。”逗弄了一会孙子,李守汉给鹿玛红做了一番安排。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鹿玛红顿时觉得自己这几千里海上奔波没有白下功夫,父帅说的凡事不要去管他的,莫非说的便是崇祯的那点小手段?
不管怎么说,鹿玛红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当晚的家宴因为她是长房大媳妇,虽然规模和级别十分的宏大。但是比较有碍于辈分礼节等等诸多原因,不可能搞得太热闹。但是随后的几天里,便是后宅的女人们轮流做东请这位远方归来的大少奶奶吃酒了。
从内宅的主人盐梅儿,到鹿玛红严格意义上的嫡亲婆婆黎慕华,美珊诗琳、傲蕾一兰、乌云琪琪格、达娃央宗等几位姨娘,以及李华宇的一群小弟弟妹妹们,更是轮番做东相请。
看到自己的儿媳妇带着孙子从遥远的北方归来,好容易有点回黄转绿气象的黎慕华感慨万千。这年余时光,她被李守汉打入冷宫之中,可算是尝到了失去的滋味了。这里面不仅仅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更包括她一直以为那些本来就理所应当属于她的东西。
如今儿子在北面做的有声有色,又有了一个在老爷面前颇为得宠的孙儿,想来不论是从功劳、能力还是长幼有序的排序,这继承人的位置都应该属于李华宇了。
抱着这种心态。几天的轮流宴请,黎慕华又因为是李华宇的生母原因,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请她和盐梅儿并排做了首席,这一来,黎慕华未免有些故态复萌了。几次三番的想要抢了盐梅儿的风头。却被鹿玛红及时的制止了。
鹿玛红对于这位婆婆当真是心头火起了。觑个空儿,她同黎慕华二人屏退了左右,鹿玛红这才将她为何带着儿子不辞辛苦,让一个婴孩跟着她冒险南下的原因和盘托出。
鹿玛红的这番话,顿时就像五行山上的那张揭帖一样,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不但把孙猴子压在了山下动弹不得,也登时压得黎慕华目瞪口呆了。
“娘,如果不是担心有人借着崇祯皇帝发的这道圣旨,打算挑拨咱们府里父子兄弟关系这个由头,趁机对华宇发难,您说,我能够如此奔波劳碌吗?”鹿玛红脸上带着一层严霜,十分严肃的对着黎慕华。
她有一句话到了嘴边上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结果您老人家刚刚被老爷从冷宫里放出来,见我们娘俩回来了,您也不问问清楚,就在内宅众人面前张牙舞爪的。甚至还要给太太盐梅儿眼色看,您当真以为太太怕您不成?以为她没有儿子吗?您是不是担心您给您儿子结下的对头少啊!?”
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嫡亲婆母,鹿玛红虽然是个心直口快的女人,但是却不缺少对于人情世故的知识。这几年又跟着李华宇南北转战,见识自然不必说。在许多事情上,她比生于深宫的黎慕华来得见识高得多了。
所以,她才话到了口边又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不管眼前这个女人如何的跋扈嚣张,如何的惹人厌,她也是自家相公的生母。也是要给相公留出些余地来。
不过,好在黎慕华经过这一年多来的冷宫经历,脾气秉性也是变了许多。原本跋扈的性情、棱角被磨去了不少。也真正认识到了,这座梁国公府邸当中,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人。谁才是真正的核心!
这一番长谈之后,黎慕华的脾气秉性大大的改变,往日里那份飞扬跋扈的臭脾气收敛了许多,逢人便是三分笑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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