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朵不得不从内心到外在做出恭顺的样子,她的紫衣公主荣爵也好,丈夫的家族力量也罢,现在都被安娜狡诈而巧妙地吸纳到“塔尔苏斯体系”当中,现在这个体系又发轫西进,要碾压吸取整个帝国的皇都了。
靠的是什么?
黛朵微微侧过脸去,微微颠动的肩舆侧边帷幕边,排着队伍的射击军肩膀上林立的火铳,还有覆甲战车车厢内架设的青铜火炮,似乎给了她潜在的答案。
隆隆而有节奏的脚步声当中,前列的仪仗队伍,和后面长龙般的旅团队列,在中午时分抵达了穹形的金门前。
旌旗招展,军号和鼓点咚咚咚敲个不停。
在队伍其后的朱昆蒂娜宫已化为了座前进的要塞,早已驻防在这里的两个支队的步兵,全都一排排立在宫殿的院墙和露台顶高呼着万岁的口号,攻城炮黑色的炮口没有喷出火焰硝烟,而是静静地趴在土垒当中,盯着已被轰得斑斑点点的金门城墙,沉默不语着,好像吐露着很大的威胁气息。
骑着黑马的高文,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里来回跑了三遭。
他的机要官菲拉克托斯举着文卷,走到手持金苹果长矛的仪仗武士中间,高声对着金门宣读,称“高文是接过上帝赐予的权力,也是得到科穆宁和杜卡斯等家族的联合认可,更是得到宫廷、元老和公民的统一拥戴的”
总之现在于棕枝节当日,高文已不愿意再等待下去,他要进入君士坦丁堡戴上冠冕,“拯救”这座城市和所有的居民,他已得到了充分的拥戴和认可。
至于君士坦丁堡的教会,和教会支持的那群圣保罗大救济院的食客、群氓,马上自然会顺势解决他们的。
慢慢的,等待机要官宣读完毕后,金门之上垂下了布幔来,接着城门被身披蓝衣的竞技党成员们隆隆打开了。
这个反倒让城外的队伍安静下来,所有士兵不由自主地仰起头来,短暂沉默着看着这座宏伟高大的城门,被火炮轰塌部分的雉堞,带状的绯色砖石墙腰,这是中古时代最强大的都市壁垒,正常手段是无法攻破它的,但现在于政治、饥荒双重手腕的攻击下,它向着新的主人屈服了,圣母玛利亚将它的所有港口、建筑、官邸和纪念碑教授到新的强力者手中。
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远处海潮的轰鸣声当中,所有士兵们亲眼看到,金门上飞走了一群黑色的鹰,但又从别的地方盘旋下几只白色的鹰。
接着仪仗队前面的少年军乐手分列站在城门两侧,转起手里的铜号,撅起腮帮,嘟嘟嘟嘟的声音响起。接着高文胯下的萨宾娜庄重地迈出了一步,载着气宇轩昂的高文晃动着,朝城门深邃的内部走去。
其余身边的持矛武士和重甲骑兵,继续也迈着整齐的队伍,反倒和后面的旅团队伍沉寂下来,一队队秩序严整地走入进来。
城墙边的雕塑、街道和纪念碑边,前来降服效忠的民众、官员都穿出了最好的服装,沿途簇拥站立着,其中一个少年捧着装满番红花的篮子,刚准备挤出人群抛洒,结果立刻被两名满身铠甲的禁兵杀气腾腾推住,篮子跌落下来,众人也惊恐地往后退着。
骑在马上的高文,随着哒哒的马蹄声,铁盔下的双眼威严地扫视到这边来,而后他举起缀满甲片的铁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意思是他根本不需要这些民众的顶礼膜拜与欢呼。
两名禁兵将少年浑身简捷搜检了下,接着握着佩剑往后退了两步,立在街边。
所有的民众都安静下来,不敢欢呼。
坐在肩舆里的安娜,也看着她曾经熟悉的街道,刚刚在眼前而过的,正是浸染她童年书斋时光的圣约翰教堂,原先的执事司钵正是博学仁厚的伊朵鲁斯,但却因流露出异端思想遭到父亲的罢黜,来安抚正统教派的人心。
圣约翰教堂后,又是数座教堂或修道院从安娜眼前而过,但都禁闭着窗户和门,街道上欢迎的人群也没有一个教士。
“正教的态度很强硬呢。”她身边的妹妹黛朵好像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语气。
但随即黛朵的手,却被安娜给握住了,她当即非常惊诧害怕,认为安娜是愤怒于她的态度,接下来看到姐姐的眼神燃烧着火焰般的东西对帝国过往十分熟悉的安娜不会忘记,那应该是她七岁时的事情,那时候帝国北部的敌情紧急,而父亲给各个修道院安置主保人的举措又遭到教会的猛烈反对,很多人威胁说要干涉曝光父亲的私生活(当然是指他和玛莲娜的丑闻),最终父亲屈服了,他不得不跪在圣智大教堂的地板上向大牧首忏悔道歉,希望重新赢得教会对他统治的支持。
真的是不太清楚,高文面对仇恨极深的君士坦丁堡教会,又该如何应对?
高文走到牛市的时候,换乘了快银上去,而后他在街道边看到了人群里的尤多希雅,她满头的金发和妹妹一模一样,不过瞳色不同罢了,尤多希雅看了自己眼,但转瞬就在后面的队列和肩舆里企图寻找自己的妹妹英格丽娜,但让她失望了:英格丽娜未能出现在这个典礼队伍当中,她只能是卡勒阿迪欧夫人,而不可能是安娜这样的巴塞丽萨。
不过很快,尤多希雅看到了护送肩舆,骑在骏马上的米哈伊尔,自己的丈夫,她忍住了欢呼,但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米哈伊尔也看到安然无恙的妻子,嘴角浮出了由衷的笑,在两人错过的瞬间,马鞍上的前典厩长伸出手来,和妻子微微探出的胳膊和手指钩了下,接着便分开,他继续前行着。
“古丝云,古丝云!”整个队列里,只有狄奥格尼斯大声伸脖子叫喊着,丝毫没有典厩长夫妻的含蓄,人群当中淡黄色头发的古丝云有些尴尬,只能举手对着守捉官挥挥。
但狄奥格尼斯似乎是太高兴了,自己的坐骑都走过去了,还在那里不断回头呼喊着妻子名字,望着她。
最终整个队伍来到君士坦丁广场。
所谓的广场,其实是在君士坦丁老墙间做出个横贯的圆形场地,四周竖起高高的拱廊,一道向着大赛马场的通道充当入口,另外头伸向尽头的巴西利卡元老院。
在广场前,皇太后艾琳、前宰辅伯里尔、前凯撒麦考利努斯、阿德约安、加利波利主教德西德里乌斯还有和许许多多的元老、贵族都早已在那里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