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6年4月12日,周日,瓜德罗普蝴蝶岛。
过去的北美冬期中,当整个国家都在瑟瑟风雪里缩头缩尾的时候,双子港的发展却在一年四季都热腾腾的气候下保持着加速度前进。
进入4月后,整个双子港市的国民人口已经超过1500人,市区第二期建设也正式开始。总俘获量曾经达到3500人的加勒比战俘,过去几个月里经过本土资本家们一轮“大肆抢购”,如今只剩下了不足200人,而双子港市代理市长张明澄偷换概念引进的“外籍雇佣劳力”的数量,则猛增到500人。
来自西非葡萄牙殖民地的“黑人雇工”,来自欧洲的“流放犯”,来自巴西或委内瑞拉的“印第安叛乱分子”成为了蝴蝶岛“外籍雇工”的主要构成成分,其中又以“黑人雇工”为多。
按照张明澄为首的资本家与欧洲商人签订的“外籍雇工合同”规定,付出人均100美元的“劳工佣金”就轻松到手的劳役们将在蝴蝶岛上“工作”10年。工资标准将按照亚速尔华美工厂的30%计算,不过这些工资全部将由“雇工合同供应方”按年收取,满10年后这些劳役又将全部“解除合同”返回原地,“合同期间”意外身亡的,则按每人50美元赔付给“雇工合同供应方”。
在港口里,在种植园里,在林场里,在盐场里,在化工厂里……数百带着脚镣的、**着上身的“雇工”们,干着每天至少14个小时且终年无休的工作。每当夜幕降临,他们又将被各个企业的监工们送进简陋的劳工营封闭起来。
如此偷梁换柱厚着脸皮的奴隶输入使用。估计也就张明澄能干得出来,国会的一帮子人权斗士文青们是大眼瞪小眼,想说些啥又找不到开口的地方。但得到廉价劳力供应的资本家们却大肆赞扬双子港市政府的“惠民”政策。在这种明目张胆又完美包装的政策下,蝴蝶岛的各行各业开始逐渐摆脱初级劳力不足的局面,个个都卯足了劲大干快上,恨不得半年之内就能捞回本钱。
西半球的第一棵咖啡树的种植时间,比历史提前了整整100年,它的落脚地也不再是历史上的马提尼克岛。蝴蝶岛中远国际贸易集团下属的第一期私营农场里,已经多达1000株咖啡树被精心移植到位。包括棉花在内的多种大宗农业种植物也出现在肥沃的东岛中部平原。
国营农林渔牧集团下属的林业公司和华美木业公司,也各自完成了第一期的木材加工厂和林场建设,第一批经过粗步处理的珍贵铁梨木和桃花心木开始朝本土输送。
计划规模不亚于本土的张氏建材公司的蝴蝶岛第一期水泥建材厂,揭开了量产水泥建材的序幕,来自本土的水泥建材类货物远洋运输供应压力瞬间降低不少。大量的海上运力被解放出来。
利用便利的粗蔗糖进货渠道和当地的自然气候条件,唯一一家由移民华裔独立运作的百慕大盐糖公司蝴蝶岛分公司,出产了他们的首批精盐和精糖,并成为双子港市第一批“出口创汇”商品。
至于以进口优质天然沥青为原料的新华化工公司蝴蝶岛化工厂,则早在半年前就为双子港上缴了第一笔商品物流税和产业税。
港口中,来自加勒比、西非与南美地区的西班牙、葡萄牙、荷兰等国船只已经排列成行,大量工农业原料开始源源不断进入双子港的货栈仓库。然后又拉走成吨计的精制盐糖和部分工业品。
蝴蝶岛在“大西洋跳棋计划”中的承上启下作用,开始进入良性运转,大把资金撒下去的地方开发终于有了回报。
……
“历史上,每一个陷入低谷期的民族。总在寻找自我强大的方法。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把对手给自己施展过的一系列手段奉为胜败的根本原因和最高效率,而没有真正理解到手段只是实现目的的方法。
“在每个时代,实现目的都有一种最优手段。极度落后的蛮荒时代。人力是社会财富产出的决定性因素,于是奴隶制度下的劳动力掠夺与控制成为社会发展的最高效率手段。屠杀也成了限制对手发展的最有效方法。吃的是皮肉。
“到了近代,新技术与机械的大量应用,生产力提高了无数倍,人力已经不是社会财富产出的瓶颈,市场与原料成了关键,于是列强们用战舰大炮轰开了落后民族的国门,他们不再像西班牙或葡萄牙人那样抢光一片土地上的每座村落,而是需要这些村落都购买他们的产品,为他们提供原料,喝的是血。
“到了现代,高新技术与金融资本所支配下的社会生产力更是高度发达,列强们甚至连自己家的工厂机器都停工了,只是用金钱资本、垄断技术去敲开对手的国门,制定游戏规则来玩弄对手,占据对手的社会生产、流通、消费链,悄然无息地达成他们占有对手社会财富产出的目的,吸的是骨髓。
“我小时候,认为拳头最厉害;我初中的时候,知道知识最大能;我上大学,以为金钱最有效;参加工作后,才发现权力最无敌。我们对力量与手段的认知境界,都在发生着变化。
“现在,我们要用什么手段来达到我们民族复兴的目的呢?屠杀与奴役?市场与原料?还是资本与规则制定权?”
……
在双子港市政府临时公寓里,苏子宁慢慢合上了日记本,站起来活动着长时间书写导致酸麻的胳膊,把头转向港口方向。
艳阳高照下,一团团模糊的人影在忙碌着,依稀还能看见几队肌肤黝黑的瘦弱劳役在码头工头的监督下,艰难地背负重物或推着板车,在码头和仓库区之间蹒跚而行。
再看向市区的西北面。海湾的深处,那座分割蝴蝶岛东西两岛的狭窄咸水河口,一座水泥混木桥的建筑工程轮廓依稀可见,超过一百名建筑工人和同等数量的加勒比战俘劳役正在工地上忙碌着。
再竖起耳朵,还能依稀听见遥远的西岛内陆方向,传来的阵阵炮声。
“苏哥,张明澄刚才派人来了,说中午在市长官邸为您接风洗尘加送行,嘿嘿!”门开了。代伯童走了进来,手里还摇着一张请帖。
代伯童这次担任苏子宁出使葡萄牙巴西殖民地首府圣萨尔瓦多和西非殖民地罗安达的副手,以熟悉葡萄牙在这两个地区的高层政要,为今后担任第一任“驻巴西暨西非总领事”做前期准备。
“呵呵,张明澄进入角色还真快……”最后撇了眼窗外。苏子宁走回书桌前,开始收拾自己的纸笔,“他这么给面子请我们吃饭,又是接风又是送行的,倒是不希望我在这里待太久?”
“他指望着你这次能给他多弄些‘雇工’呢!”代伯童笑嘻嘻地坐到苏子宁的对面,指了指港口方向,“他一直说。要完成内阁赋予他的‘使命’,在明年年底之前,把双子港建设成‘大西洋跳棋计划’第二阶段的后方基地。”
“呵呵,倒是我让他‘为难’了。”苏子宁尴尬地笑笑。说着又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小代,加勒比、南美以及西非,是国家未来几年发展的核心要害之地。欧洲殖民入侵活动也是最杂乱无序的,你的担子可比史文博重得多。要有心理准备。”
“出发前,严哥已经教了我很多了。”代伯童赶紧端正态度,显得非常认真,“苏哥,听严哥说,你向内阁提议,把欧洲代理人计划暂停了?”
“……”手里一停,铅笔滚落在地,苏子宁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同校学弟。
“苏哥,周可民的事,真是意外,大家当时心情都不好……你不是以前说,今年是个好机会吗?”代伯童见对方表情有异,赶紧低下头,不过几秒钟后,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句。
“其实就算没有我们干预,欧洲战争不也要持续三十年吗?”苏子宁恢复了平静,加快了手里的整理工作,语气很平淡,“我们煽起的蝴蝶翅膀已经够多了,缓缓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卿卿她……”代伯童说到这儿,又低下了头,仿佛颇有心事。
“女人总是固执的……你比她更固执。”看着这个和周可民同为九零后、曾经在私底下也暗恋过黛卿卿的大男孩,苏子宁是暗暗皱眉,“她需要时间来冷静,你需要时间继续锻炼自己。”
“其实,如果欧洲代理人计划能继续的话,我可以去帮忙的……”代伯童言不由衷地蠕动着嘴,有什么想法已经清晰可见。
“还是好好做完当前手上的工作吧。”苏子宁叹了口气,起身走出了房间。望着自己的偶像学长远去的背影,代伯童露出失望的表情。
……
经过去年西点镇矿区公路和若干小型桥梁建设工程的实践锻炼,如今华美国内的东方建筑公司已经成为了唯一一家拥有“成熟”路桥建设经验的私营工程公司,公司老总兼二把刀路桥工程师周凯,也一跃成为“路桥工程专家”。
为保障蝴蝶岛西岛的军事肃清作战,以及为了今后的西岛矿产资源开发,在咸水河上建设一座大桥成为了蝴蝶岛大发展的核心项目。
咸水河口的河水最窄处大概100米,若在后世建设一座横跨百米的桥梁,基本一个乡镇级建筑企业就能胜任,但在这个17世纪,在没有现代工程机械、现代工程技术人员以及现代建筑材料的情况下,要完成这样一个工作,也着实让周凯有点心里发憷。
不过,好歹周凯也自认为是曾经的市级建筑公司的路桥助理工程师,在一番实地考察后,根据水深水流等数据采集,周凯果断采取了“粗暴”方案。
几艘在国内已经淘汰的老旧内河驳船被拖曳到了蝴蝶岛,然后用铁条加固后灌满石块与水泥浆并彼此间隔20米沉入了河里,接下来又用砂石、混凝土和石料一点点加固处理这些初级桥墩,再以钢条架设桥面的支撑部分,最后再铺设木制桥面。整个工程,将耗资10万美元,工程期也将长达4个月以上。
如今已经过去3个月了,桥梁的建设才进行了一半多点,许多因工程质量粗糙问题引起的进度返工让工人们疲惫不堪,而因为部分钢条质量的不过关而导致的工程事故更是让好几名加勒比战俘劳役的死于垮塌事故,不光周凯本人极度恼火,连带着工地上的普通建筑工人们都有点不满。
但实际上,对咸水河大桥完工需求更强烈的,还不是双子港市的官员、企业或民众,而是目前正在西岛展开肃清作战的陆军。
陆军中校冯斌,继续担任本次西岛肃清作战的总指挥。虽然和陆军参谋长何语中校比起来,冯斌的军事才能要平庸许多,但冯斌又是少数几个熟悉蝴蝶岛作战环境的高级指挥官,所以这次陆军司令陈礼文少将在上个月依然下达了由冯斌中校担任“混编旅”代理旅长的任命。
和去年添油一样分批增加蝴蝶岛东岛陆军兵力不同,这次陆军司令部一次性就投入了3个轻装步兵营和1个旅属战斗工兵连,总兵力超过1200人。其中有近三分之一官兵属于外籍军团第一营。另外,还有海军的5艘机帆轻巡洋舰担任沿海火力支援。
冯斌的任务,就是继续一个不漏地肃清整个蝴蝶岛西岛的加勒比土著,但作战时间却没有给出明确的限定档期。经过东岛惨烈的作战,陆军司令部乃至国会在赞扬陆军战斗意志的同时,也对这种大规模伤亡心有余悸。虽然没有发生穿越众身份的核心成员伤亡事件,但一想到比东岛地形更加复杂的西岛雨林山区,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再坚持“六个月内”干光对手的莽撞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