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百川脑子里的那些东西虽然不少。可是太杂了。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有时候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他也要说个痛快。他是痛快了。可一旁忙坏了记录的大狗。当秦百川再也说不下去的时候。大狗拿着整整八张纸的训练科目。交给秦百川过目。秦百川又进行了几次休整。添加了一些简单的指挥动作。这份训练计划的初稿便算是完成。
他们这头忙忙乎乎时间过得很快。另外一头却是苦了那些少年。虽已经过了除夕。但天气并未转暖。这些孩子穿着都极为单薄。在江风的吹拂下。一个个冻得小脸铁青。瑟瑟发抖。就连猴子、武夫都有些看不下去。可却不敢跟秦百川开口。大颂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别说这些孩子了。就算五音也是浑身酸麻。
好歹将这一个时辰熬过。颇有些出乎秦百川预料的是。他低估了这些孩子的忍耐力。原本他以为如此非人的折磨至少将剔除三分之一。甚至半数以上的人。可最终一个时辰下來。仅有三十二个人主动放弃。被猴子毫不留情的踢了出去。有十一人当场晕倒。这类人不能说意志不坚。只能说体力不济。还有继续训练的价值。秦百川破例将他们留下。
在秦百川看來。这样的淘汰率很低。可在谭教头等人看來。近六分之一的淘汰率。就算大颂正规军都沒有这么高。当然了。毕竟是第一次训练。猴子等人也适当的放了点水。如果真以秦百川一动不动的命令去要求。这些少年只怕沒有一个能留下。
训练完毕。秦百川让他们列队走动了片刻。喝了些清水。然后便下达了吃肉的命令。这些少年拼死拼活等得就是这一刻。当香喷喷的红烧肉和白米饭送到他们面前。他们双眼当中甚至都闪烁着绿光。根本等不及发放筷子。一个个用手抓着食物。狼吞虎咽。
秦百川有些提醒一下让这些少年切莫暴饮暴食。可见他们那副模样。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三头又肥又壮的家猪。两袋百斤以上的白米。还有一捆捆的蔬菜。几盆活鱼。很快便进了他们的肚子。秦百川静静地站在一旁。平生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风卷残云。也更加真切的感受到养活这一群人是如何的不容易。
等他们全都吃完之后。秦百川给了他们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半个时辰之后再次将集合人手。开始了下午的训练。上午的时候或许少年们还有着诸多抱怨。可这训练虽然辛苦。但伙食可绝对沒得说。因此。少年们的精神头比上午也强了许多。在秦百川的指点下。跟着谭教头练习报数。向右看齐。齐步走等等。
第一天的训练一直持续到接近子时。看着那些少年满是疲倦的脸。甚至有些人在训练结束后直接睡在了江边。秦百川内心多少有些自责。为了他的一己之私。便要将这些原本无忧无虑的少年折磨得半死。他终究还是有些不忍。
命令家丁将那些睡着的孩子轻手轻脚的抬上马车。各自送回去休息。安顿好一切之后。秦百川才僵硬的走向百花工坊。他虽沒有参加训练。但是这一整天下來又是训话又是喊口号。还要随时演示动作。他累得也不轻。甚至都晒黑了许多。
“不知道今晚回去之后。这些孩子的父母看到他们的样子。会不会骂我。”秦百川声音有些嘶哑。愧疚的自言自语。
“慈不掌兵。”五音在旁边说道:“先生也说了。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这是为他们好。相信他们的父母也能够理解。”
“可要不是因为我。他们或许根本不会参加什么军队。也就不用受这样的苦。”秦百川摇头。道:“五音。明天一早你便挨家挨户的去拜访这些孩子的父母。当面跟他们沟通清楚。如果他们愿意让孩子受这份罪。就给他们签了契约。父母孩子三人都要按上手印。如果父母不同意……那就算了。”
“如果父母不同意。孩子又坚持。那该如何。”五音问道:“毕竟。能天天吃肉还有银子拿。很少有人能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
“那你就便宜行事。将这些人列入待定。可以继续跟着训练。不合格的直接踢出。合格的话那便再去跟他父母沟通。如果孩子还是坚持。那就签。”秦百川舔了舔发白的嘴唇:“还有。这里距离他们的住处有些距离。人來人往的也不方便。自明天开始。便在极乐教附近选址。谭教头。麻烦你明天跟五音一起去极乐教。这件事便交给你负责。建立一个军营。该添置什么训练器械便添置。”
“武夫。明天你要多走几个菜市场。他们训练的这段时间不会轻松。每顿都要供应鸡鸭鱼肉。千万不能断了。如果可以的话。在极乐教抽调出一些人手。专门开设一个农场。养猪养鸭。但凡能吃的肉食动物。全都可以。”秦百川连珠炮的说道。
“先生……”猴子听得直咧嘴。道:“先生。你这么做固然是仁至义尽。可你也说了。咱们的银子……”
“银子不够我想办法。”秦百川看了一眼谭教头:“如果主上不支持银子。那我只好豁出脸。问瞿溪拿。找岚姐要。再沒办法我就去借高利贷。总之。秦某想做的事情。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一行人全部沉默。自认识秦百川以來。猴子等人还从未见过他用这种全力以赴的态度去做一件事。虽说只是训练的第一天。但有了秦百川的明确表态。他们似乎看到了这些少年“战之必胜”的未來。
在接下去的几天时间里。秦百川忙得便好像是一条疲于奔命的狗。百花工坊的生产线已经全面开动。他要吩咐人手挖掘江底污泥。要派亲信借着采集树叶的机会将苦行草偷偷地运送进來。还要跟营销部的人商量营销计划。跟进营销进度。又要跑极乐教监督日常训练。不时的做出修正。那些少年每天睡觉吃饭还有三个时辰。可秦百川几乎夜夜无眠。短短的几天时间。愣是瘦了七、八斤。
日子过得虽然辛苦。但眼看着百花工坊进入正轨。少年军团也初具规模。一个是空白的商贾产业。一个是毫无根基的队伍。在秦百川看來这就好像他的两个孩子。看着孩子茁壮成长。秦百川心里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在秦百川忙得钻头不顾腚的这段时间。瞿溪曾派洛鸢來到百花工坊传话。可洛鸢都沒有见到秦百川。留下话也沒能得到秦百川的回复。大庄主甚至亲自过來一趟。可听说秦坊主一晚沒合眼。刚刚睡下。她又不忍心打扰。又悄悄的离开。
其实站在秦百川的角度。他现在不知道要不要见瞿溪。见了还能说什么。解决了萧程两家的麻烦。他们的婚姻也就进了一个岔路口。秦百川也好。瞿溪也罢。都有继续维持这段婚姻。好好相处的心思。可因程行云的关系。秦百川不敢做出这样的选择。只能先选择避让。等时机合适。跟瞿溪谈一次再说。
唯一让秦百川觉得开心的是。胡伯福大命大。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痕。可昏迷了七日之后。终于是苏醒了过來。连秦百川都忙成这样。更别说五音等人了。秦先生想一出是一出。他们手忙脚乱不说。连谭教头都被呼來喝去。甚至都沒有半点闲暇。
秦百川这头忙得脚打后脑勺。一只信鸽自百花工坊飞出。经过一天一夜的飞行。悄然落在了临安城外一个不起眼的茶楼之内。那店主自信鸽腿上取下信笺。急匆匆的便进了城。将信笺交给了一个行脚的挑夫。那挑夫趁着走街串巷之际。借着卖头绳的机会。又将信笺交给了一个青楼女子。几经转手。这信笺最终出现在了青楼的密室当中。
“主上。江陵传來消息。”拿着这信笺的正是程行云。他躬身而立。对一个背对着他的华服男子说道。
“我已告诉谭教头。若无紧急事情不要轻易联系。我们才回到临安他便飞鸽传书。难道是有大事发生。”主上凝神看着面前的一副画卷。并未回头。
“主上。”程行云将信笺展开。扫了一眼之后禀告道:“是秦百川催促。让他联系主上。”
“哦。”华服男子饶有兴趣。
“谭教头信中说。秦百川突然奇想。想利用主上五五分成的承诺共同注资。让谭教头以及我们派去的人帮他成立一支劲旅。秦百川说的很明白。他和主上一起努力。以后若是能够长期合作。那是共赢。若是与主上之间必有一战。到时候便各凭本事去争夺这支队伍的指挥权。”程行云最后道:“这次总共需要五十万两。他和主上一人承担一半。”
“我就说秦百川这人很有意思。果然如此。”华服男子忽然笑出了声音:“我想利用他赚银子。他便想利用我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说是合作共赢。无非是给自己增加筹码罢了。”
“谭教头信中说。秦百川的队伍已经建立。并且建立健全了训练科目。奖赏制度。经这些天的考核。目前还有一百二十一人。”程行云将情况说得清清楚楚:“主上。这才短短几天时间秦百川便动了反叛的心思……要不要让谭教头将队伍解散。再给秦百川一番警告。”
“警告。为何要警告。”华府男子淡笑道:“原本我便告诉谭教头。可以的话便怂恿秦百川去拉一支队伍。他这么做不是正和我心意。”
“可是……被人怂恿和自行建立。队伍固然还是队伍。但出发点和目的都不同。我怕养虎遗患。”程行云提醒道。
“秦百川是迫于无奈。知道瞒不过我所以才利用谭教头去训练。你想。用我的人训练出來的军士。会反过头來对付我。秦百川倒是有些拉拢人心的本事。可当我们站在对立面。各自摆出身份。你觉得那些军士会听他的命令。还是臣服于我。”华服男子话语里带着强大的自信。
“主上之名遍覆大颂。秦百川如何能够跟主上相提并论。”程行云很老实。
“那不就得了。”华服男子摇头一笑:“拉队伍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秦百川有天大的能量。苦于沒有银子支持。他能拉起多少人。八千。一万。就算他有三万人的队伍。跟我最大的对手比起來依旧不值一提。”
“我明白了。”程行云叹口气:“主上与秦百川相互利用。风险与机遇并存。”
“就是这个道理。”华服男子点头:“你去给谭教头回信。就说拉队伍是他自己的事。我的人义务帮忙已经够意思了。要银子我沒有。想要我的命。随时欢迎他秦百川來取。”
“是。”程行云抱拳答应。
“另外。告诉秦百川……”华服男子掐着手指算了算。道:“最迟出了正月。咱们为他准备的资源便能送到。你跟他说。那处资源如果操作得当。每年赚五十万两都不是问題。我只要二十万。”
“是。”程行云心里偷笑。主上这话说得有水分。那处资源虽是块肥缺。可朝廷管制严格。每年撑死能赚二十万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