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童贯的北伐大军还未集结之前。高慕侠便带领着皇城司的暗察子。以及绣衣指使军的弟兄们。率先抵达。潜入郭药师占据的四州之地。进行刺探活动。
也正是因为他们大量的前期工作。才为岳飞等先锋游骑兵团提供了足够的情报。使得他们能够掌握辽人以及北地汉儿的诸多马场和散兵游勇聚居地。
为了刺探这些情报。绣衣指使军也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弟兄们的伤亡也很是惨烈。
然而不经历风雨。如何见得彩虹。未曾经历过沙场的死战厮杀。又如何能够成长为铁血之师。
在北伐军大营之中。流传着一个说法。能入禁军。就不要入游骑营。能跟着岳飞。就不要去招惹韩世忠。如果想不开。就申请调到绣衣指使军。
高慕侠确实是个天生的领袖。他甚至比苏牧还要更懂得如何凝聚麾下的弟兄。更懂得如何激励他们视死如归的血性。
苏牧只是为他的绣衣指使军构建起框架。而高慕侠却为绣衣指使军塑造了铮铮铁骨和喷薄的热血。
岳飞和韩世忠等人的游骑兵团。眼下已经是北伐大军之中的尖兵。因为他们掠劫了大量的北地马场。但凡碰到四条腿的。都一股脑抢回來。
若论战斗力。长期接受苏牧提供创意。进行新式练兵的游骑兵团。绝对能将绣衣指使军打得满地找牙。
可若论悍不畏死。岳飞和韩世忠的游骑兵团。却又不如绣衣指使军。
这是一次次在刀锋上跳舞。在敌人的刀剑间隙里头窃取情报。在每日都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日子里。磨砺出來的本能。可以说。绣衣指使军。早已脱胎换骨。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绣衣指使军的强大。高慕侠才对苏牧越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军事疲软的大焱军中。西军已经算是最后的顶梁柱。可经过苏牧的点拨。岳飞和韩世忠杨挺徐宁宗储等人的游骑兵团。却异军突起。声望甚至已经盖过了西军的精锐白甲军。
而比岳飞等人的游骑兵团更为强悍的绣衣指使军。同样是在苏牧的筹划之下。才得以成形。
或许兵蛋子们对苏牧沒有太多的印象。或许也有早先参加过方腊平叛的将士们。听说过苏牧之名。无论如何。寻常士卒很难想象。大焱军队正在飞速的蜕变。而这种蜕变。回溯本源。皆赖苏牧之功。
大焱的蜕变并非表面上的蜕变。不学无术的暴发户即便穿上襕衫和儒服。看起來还是充满铜臭味。文弱迂腐的文人。即便穿上了百战金甲。看起來也沒有悍勇的杀气。
这种蜕变是内在的改变。是精气神的改变。是大焱军人骨子里的热血被煮沸。脊梁被刀剑撑起來的硬朗和不屈。
而这种蜕变如今还停留在绣衣指使军里头。还停留在岳飞韩世忠等人的游骑兵团里头。可这种蜕变正在不断地往四面八方扩散。影响着越來越多的大焱军士。
前头的那个说法。既体现了绣衣指使军和游骑兵团的强悍。但也侧面反映出了大焱军士们仍旧贪生怕死。
怕死是人之常情。谁都会怕。即便是绣衣指使军和游骑兵团里头最精悍的勇士。也会怕死。然而即便怕死。事到临头仍旧能够冲上去拼命。这才是真正的勇敢。
高慕侠和岳飞等人已经领悟了苏牧的意图。也正是因此。他们才有针对性地去激发军士们心中的那股热气和血性。这才是军人真正的骨气。
游骑兵团每一次大获全胜而回。都在激励着大焱的军士们。都在告诉他们一件事。辽国人并沒有想象之中那么不可战胜!
你们看。在面对这些辽国人之时。咱们的游骑兵团主动出击。打他们草谷。掠夺他们的牛羊马。使得他们不敢踏出草原半步。而游骑兵团只是我大焱君的一小部分。相对于数十万大军而言。这一两千人根本算不上九牛一毛。
如果数十万大军都能够像游骑兵团这般。漫说收复燕云。就是马踏辽国皇庭。将整个草原掀翻。又有何难。
一场场胜利。就是对军士们最好的激励。绣衣指使军和游骑兵团。一直都在做这个事情。用苏牧的话來说。经过慢慢的积累。量变终究会转化为质变。到了那个时候。大焱军队也就可堪一用了。
童贯、种师道、曹顾。甚至刘延庆、杨可世、王禀和辛兴宗等人。都将目光投在了收复燕云之上。无论是练兵还是出征。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在他们看來。能够达成这个目的。就是千古奇功。就是万世的荣勋。
可这也就是他们的局限性。因为他们无法看到未來的事情。而苏牧的目光。比他们更加的长远。
对于苏牧而言。北伐和收复燕云固然重要。可他只是将这场北伐。当成了磨刀石。因为他知道。大焱真正需要面对的敌人。已经渐渐从垂垂迟暮奄奄一息的辽国。变成了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黑水女真。
只有在这场北伐之中。激发大焱军士的血性和骨气。让他们蜕变成真正的军人。才能够面对即将到來的金人南侵。才能避免兵临汴京。才能避免靖康之耻。才能避免大焱的灭亡。
苏牧本來还以为这是一件难于登天之事。因为这世间最难容易改变的莫过于人心。特别是面对荣华富贵之时。而最难改变的。同样是人心。特别是在生死抉择的面前。
而大焱的军士们。颓败了数十年的大焱军队。这两样都占了。所以他才觉得这是一场沒有太大胜算的博弈。
然而此时。当他來到雄州。看到岳飞等人。当今天他看到高慕侠等人。他终于觉得找到了自信。
这些人都是他微末之时刻意扶植起來的。沒有让他们一步登天。但苏牧总在潜移默化之中。影响着他们对未來的审视。是苏牧不断提升着他们的视野和格局。才让他们走到了今时今日。看到更加广阔的天地。
高慕侠见得苏牧满脸欣慰。也不忍打扰。直到三杯酒下肚。才对苏牧说道。
“先生。此次我等从涿州回來。除了关于郭药师的一些情报之外。还有一个意外的发现…”
在场都是绣衣指使军的核心人物。也不需要遮遮掩掩。苏牧放下酒杯。沒有说话。但目光却示意高慕侠继续说下去。
“先生的那一批马穆鲁克勇士。已经在游骑兵团担任教演团的职责。很快全军就会推广这种练兵法。只是北玄武亲王却不见回來。手底下的孩儿们最后一次发现他的踪迹。是在涿州。根据路线。他已经前往幽州…”
高慕侠顿了顿。从袖笼里头取出一个小盒子來。放在桌面上。推到了苏牧的面前來。
“亲王离开涿州之前。曾找到了咱们的据点。将这东西交给了我。希望我转交给先生。至于里头是什么。我也沒有打开看过…”
高慕侠能够从涿州撤回來。一方面是因为密探们在涿州已经站稳了脚跟。而另一方面则是收到了苏牧即将抵达雄州的消息。他跟柴进等人都想跟苏牧见上一面。而且还想把这个紧要的东西。交给苏牧。
苏牧轻轻出了一口气。事实上从抵达雄州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亲王并沒有回來。
龙象般若功大圆满境界的亲王或许还无法横行大草原。面对千军万马也只有被踩成肉泥的下场。可如果他避开辽国军队。只是行走于江湖草莽之间。也是轻松写意的事情。
辽国的江湖与中原草莽大为不同。这里的江湖沒有豪门大派。沒有太多的武林规矩。甚至连个像样的武林宗师都声名不显。
这里的江湖充满了原始的残酷与自由自在的壮阔。这里是策马扬鞭一日看尽天下的大气磅礴。这里沒有太多的尔虞我诈。一言不合动辄杀人也是常有之事。
这里的儿女热情豪放。女儿们同样骑马驰骋。见到心仪的汉子也不会扭扭捏捏遮遮掩掩。甚至还有女子为了心仪的男人。大打出手的事情。
这里的江湖很纯净。也很原始。更是直接粗暴。对于安茹亲王而言。辽国的江湖。或许要比中原的江湖。更加的适合他。
他一直四海为家。总在寻找着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寻找什么。
可当他遇上苏牧之后。他隐约有了一些目标。直到他发现了那颗铜钱的秘密之后。他的兴趣就更加的浓烈起來。
苏牧很理解安茹亲王这份心思。所以才劝说他來找岳飞。因为他知道岳飞应该是大焱最具汉人气节的人之一。安茹亲王想要了解汉人。岳飞绝对是绕不过的。
所以当他看到这个盒子。想起安茹亲王的种种。他突然又有些不太愿意打开这个盒子了。
不过他一直是个好奇宝宝。放着这么个秘密在眼前。强迫症发作。终究还是期待满满地打开了。
普通的小木盒。里头趁着深绿色的绒布。绒布上头。静静地躺着一颗铜钱。
这也同样是一颗金色的铜钱。苏牧不由大为失望。因为铜钱的秘密他已经知晓。而且他已经进入到了演真宗的内部。
只是失望之余。他也有些奇怪。安茹亲王是知道自己在调查这颗铜钱的。为何只留下这么一颗铜钱。而沒有半点其他的情报。
“亲王沒有其他的嘱咐。”苏牧难掩失望地朝高慕侠问道。后者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苏牧轻叹一声。但仍旧不死心。拈起那颗铜钱。正想看看绒布底下是否还有暗格。可他的手就这么举起在半空。如何都落不下來。因为拈起铜钱他才发现。这铜钱有古怪。
苏牧时常将邵字铜钱捏在手中把玩。对铜钱的分量已经很熟悉。可这颗铜钱很是沉重。质感也不同。应该是用纯金打造的。
而苏牧将那铜钱翻过來之后。才发现了这铜钱的关键所在。
那铜钱上不再是邵字。而是一个古篆体的“真”字。
“邵字代表的是邵雍。所以那颗铜钱应该是隐宗的标识。而这枚金币。应该是显宗的信物了…可是这‘真’代表的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