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豪华气派寝宫内,此时一片凌乱之相。
奢华的雕花大床上,张妼晗脸色苍白的躺在那,胸口微微起伏着,正处于弥留之际。
赵祯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一众内侍们赶紧侍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妼晗!朕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朕啊!”
赵祯走到床前,一手紧握着张妼晗的手,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张妼晗苍白的脸庞,昔日那浓情蜜意,嚣张跋扈,得理不饶人的爱妃,眼下却是这幅凄惨模样,赵祯不禁动容道。
“官家!你来了!”
许是回光返照,张妼晗缓缓地睁开眼睛,深情地望着赵祯,露出了一个惨白无色的笑容。
“妼晗!朕在!你有什么想说得,不妨跟朕直说,朕无不应允!”
赵祯满是不舍的说道。
“官家!妼晗对官家的感情自始至终都是真的,妼晗懂官家,官家也懂妼晗,然则天意弄人,妼晗与官家的孩子竞相夭折,虽官家不曾因此而嫌弃妼晗,但不能为官家生儿育女,那就是妼晗一生的遗憾。此次妼晗强行怀孕,实乃妼晗一人所为,万忘官家勿怪醉与他人。”
张妼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道:“官家,妼晗走后,不要哀痛,妼晗生受不起。妼晗八岁入宫,十四岁受官家宠幸,然则妼晗福薄,此去黄泉一万八千里,日后只怕再也无法陪侍在官家左右了。
妼晗心性好强,凭借官家宠幸,多次想同皇后一较高下,然则大限将至,它日之争恍若过眼云烟,不堪回首,直到此时,妼晗才明白皇后对妼晗的大度与宽容,同是这孤城之人,理应惺惺相惜,彼此相辅才是,请官家务必向皇后转达妼晗之意。
昔日之争,妼晗失了分寸,冲撞了皇后,现今悔不当初,望皇后恕罪,皇后知书达理,宽容大度,秀外慧中,实乃国母之姿,小公主教给她抚养,妼晗可以放心的走了。”
“妼晗!你不要再说了!”
赵祯紧握着张妼晗的手,泪流满面的说道。
“官家!”
“妼晗走后,官家也要节哀,自爱!”
“妼晗不要,朕不准你走!没朕的命令,谁也不能把你带走!”
赵祯痛哭道。
“官家!妼晗也舍不得你,它日虽然黄泉相隔,但只要官家每天想念妼晗一点点,我此心澄定,亦无苦楚。”
“嘶”
“只愿来世官家不再是官家,不必在困在这偌大的孤城之中,而妼晗依旧能于茫茫人海与官家相遇,就知足了!”
“一口气上不来,往何安身去?”
她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赵祯的脸庞,但最终是没摸到就香消玉损,红颜消逝。
“妼晗!妼晗!妼晗!朕不要你走!你怎么忍心把朕独自一人丢在这孤城之中!”
赵祯抱着张妼晗的手,良久忽然昏厥而去。
“哎呦!官家!”
“太医!”
张茂则匆忙走上前去,搀扶着赵祯。
皇佑五年,四月十五,贵妃张氏薨,事年仅三十岁,赵祯忆往昔十数年之过往,如东流之水不复回,哀怅不已。
几日之后,赵祯身体初好,对左右大臣说道:“以前守卫巡查殿庐的卫士深夜入宫,贵妃挺身从其它寝宫前来护驾。天下大旱之时,贵妃刺破手臂,用血书写祈雨的祝词,然而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应该有所悼念才是!”
入内押班石全彬探听到赵祯的意图,便伙同宦官们请求赵祯以皇后之礼,厚葬贵妃。
入内都知张惟吉认为此等大事应该同宰相大臣们商量。
第二日,朝会,赵祯问及此事,礼部官员有的人说应该停止上朝五日,也有的说应该增至七日。庞籍进言曰:“贵妃为一品,按照礼制,应该停朝三日,然而礼官为了迎合官家的旨意,将三日改为七日,此恩典甚至超过八大王,所以臣认为此事不可以昭告天下!”
然而一向仁厚,守礼制的赵祯此次却固执的任性了一回。
先是追封张贵妃为皇后,赐给谥(shi)号,曰温成皇后。先前赵祯的谥号为恭德。
有御史见此上奏曰:“太宗的四个皇后都谥外德,是随从庙的谥号,如今恭德的谥号,又是根据什么呢?况且张皇后、郭皇后也没听说加谥号的,这虽然是礼官的过错,实在是留下讥笑官家的,不可以任用的!”
在京城禁止奏乐一个月后,停温成皇后的灵柩在皇仪殿的西阶,庞籍不赞成此事,告病在家,副宰相梁适率领百官至殿门报名奉慰,三日后,派官员告谒太庙、皇后庙、奉慈庙。
又过两日,梁适奉上温成皇后的谥册于皇仪殿,百官至西上门报名奉慰,当晚在右掖门设立警场,赵祯宿于皇亦殿。
第二日后,赵祯在殿幄中为张贵妃着丧服,百官至殿门报名奉慰,当天停温成皇后的灵柩于奉先寺,其后再举行发丧祭奠仪式。
后有人建议设固定的时日来纪念温成皇后,有言官上书曰:“自从太祖以来,后庙的四室,都是官家的母亲,不曾设有祭日,现今官家岂可因为私下对贵妃的宠爱就至礼法而不顾呢?”
赵祯听从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连数日,赵祯都辍朝不上,皇佑五年五月三日,赵祯与翠微阁独自饮酒,想起往昔张贵妃种种,不由的心声不宁。
“忆往昔十数年之过往,如东流之水不复回,妼晗,朕想你了!”
赵祯伤感的说道。
赵祯刚大病初愈,不能过多的饮酒,所以皇后曹丹姝便想来至翠微宫劝说赵祯。
“王氏、张氏、陈氏,朕都是爱而不得,皇后,你说朕这个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呢?”
赵祯自嘲道。
“官家为万民之表率,岂可因儿女私情而置天下万民于不顾,臣妾望官家保重龙体,凡事以国事为重!”
曹皇后恭敬地回道。
“皇后,为什么你永远都是这么端庄呢?那些大臣们还真的是给朕选了一个合格的皇后啊!”
赵祯跌跌撞撞地起身,拿起一壶酒畅饮起来。
“嗯!”
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传来,赵祯忽然紧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而后狠狠的朝后倒去。
“官家!”
曹皇后惊呼道。
早有内侍见此,匆急忙忙去喊太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