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牧没有心情收拾战场内外的一片狼藉,夏侯荻问天便率众留着主持扫尾,转移伤员到药王谷,重建打得乱七八糟的铸剑谷,以及梳理目前自然门和海天阁的乱象。
莫雪心慕剑璃也都回去看自家地方被虚净最后折腾出的受灾状况,薛牧留许不多等人去照料夏文轩,便很快风尘仆仆地带着其余六道人士回归灵州。
同时被他抓来的还有元钟,薛牧觉得这和尚的大招可能还能发挥用处。
元钟几乎是被左清秋右夤夜绑架着去灵州的,一路都很是懵逼,他无法理解这大胜之后人人都一脸欢欣的情况下,薛牧没有丝毫享受胜利的喜悦,反而一脸死了老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你的女人们不是都活蹦乱跳的嘛,最多就一点小伤,对于刀头打滚的武道中人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没看问天断了肋骨都还跟没事人一样呢,你至于吗?老衲自己还是伤号呢,鹭州也受灾了呢……
最气的是到了星月宗山门,也没有作为贵客的感受,就留一个岳小婵跟他笑嘻嘻地闲扯淡,薛牧和薛清秋夤夜都不见了。
按岳小婵的意思,本姑娘没去腻着夫君,可怜巴巴地负责接待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元钟哭笑不得。
其实岳小婵心里也纳闷,包括她在内,大家就没人知道薛牧这是在干嘛,难道做了一次救世主很高兴,要郑重其事地向祖师焚香汇报不成?看他的表情也不像啊!
薛牧进入了祖师祠堂,第一眼就凝注在正面挂着的画像上。
孟还真抬头看月的样子,仿如昨日。
薛牧忽然有点想哭。
这是自己亲手画的像……就是昨晚画的……可一夜过去,画已泛黄,遍布着千年的沧桑。
一梦千年。
昨夜还靠在自己肩头,巧笑倩兮,啄着自己的嘴唇说“不许贪多”的妹子,只剩下这冰冷的画像了吗?
难怪当年初见这幅画的时候,内心有一种很遥远的熟悉感,那是因为这幅画里倾注了自己的灵魂啊……
左右的薛清秋和夤夜无声地对视一眼,她们都感到了薛牧心绪里浓浓的悲伤。
他消失一天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牧慢慢走上前,伸手抚在画像上。
这一次他很有针对性,灵魂深深探入画像里,找到了自己刻意残留的印记。
另有一缕灵魄和自己的灵魂交缠在其中,已经缠绕千年。
薛牧小心地没有去触碰孟还真的灵魄,只是探索自己的印记经历的记忆。
眼前仿佛泛起了一阵涟漪,场景慢慢变化,朦朦胧胧之间,看见了孟还真飞速冲进了一间屋子里。
薛清秋和夤夜惊悚地站直了身体,她们同时也得到了感应。
“师父!”朦胧且虚幻的场景里,一对少年男女迎了上来:“我们看见天道化成了九个鼎……”
“噗……”孟还真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地栽进座椅上。
少年男女脸都白了,赶紧搀扶过去:“师父……”
“没事。”孟还真摆摆手:“一场乱战,姬昊和我两败俱伤,反正谁都没讨到好处。”
“那鼎……”
“九鼎四散,自动分镇八方。所有人也都离开了,各自去养伤,为争鼎准备了吧。”孟还真浮起一丝冷笑:“我就知道,天道化形之后,才是永无宁日的争战。”
一对徒弟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孟还真忽然笑了起来:“姬昊想偷袭我,又趁着别人皆伤的情况下包揽九鼎,一统乾坤。结果某人机灵,一口喊破,搞得场面一片混乱,如今鸡飞蛋打,我看姬昊鼻子都气歪了,真真活该。”
徒弟问道:“谁啊?”
孟还真轻轻摇头,眼神慢慢地变得怅惘,低声道:“很有可能,永远也不能再见了吧……我知道他为何悲伤,因为在他心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说不定……还是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
两个徒弟惊悚地瞪大了眼睛。
“终究只是一场梦啊……”孟还真低声叹息,继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在乾坤袋里掏东西。
“这是为师近来所记的心得手札,还有新的功法战技记录,你们收着,将来好生修习。唔……里面有句自合……哈,算了,就那样吧,改了又如何,难道让你们随便找人双修去?”
“师父……”
孟还真慢慢打开画像,自己看了好一阵子,才道:“此画便是我的灵位,我已经分离灵魄在其中,你们可以从中感悟我之大道,这便是镇宗之宝。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此物也不可丢弃。”
“是。”徒弟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分离灵魄,岂非对师父寿命有大损?”
“寿命不重要了,决战即至,我和姬昊不管怎么打,都只能是两败俱伤之局,便是获胜的那个多半也活不了多久,还留着寿命干嘛用?”
“……”
“此画中星宿,已经被我灵魄挪了方位,将来……”孟还真出神地顿了好一阵子,才道:“将来若有人引发移星易宿,那便是灵魂牵引,回归原始画像,此人便是星月之主。”
“星月?”
“对,我们这一支,从此命名星月宗。”
“是。”两个徒弟都躬身领受,倒也不意外,毕竟孟还真的道都是夜空星月相关,这个名字是顺理成章。
孟还真低叹道:“我答应某人不争鼎,要食言了。别的鼎我不管,姬昊最志在必得的那个镌刻乾坤之道的鼎,我可不会让他那么好拿!”
两个徒弟都不敢应声,今天师父表现很明显了,她这是有了决死之意,在交代后事。
“众人齐心除煞,却有人暗算战友,暗谋一己之权,注定不能让他美梦成真。如果我取胜,一切休提。如果我败了,姬昊也镇不了几天场子,更压制不了那八个人,从此江山九分,看他白高兴一场。”孟还真懒懒道:“郑武子他们说我不顾江山大局,真是可笑,是不是要我自己送脑袋给他们割?我只是个任性的女人,他们的志向关我屁事。”
徒弟都笑,人们说孟还真不怎么会教徒弟,把徒弟教得有点邪性,其实是孟还真自己本质里就有点邪性,这时候更是暴露无遗。
孟还真又道:“不过你们或许会成为姬家的眼中钉,算是师父对不起你们了。”
两个徒弟道:“师父哪里话,若是师父败了,我们更当为师父报仇,就是他们不把我们当眼中钉,我们也会跟他们作对到底。”
孟还真颇为欣慰地笑笑:“很好,不枉了我的传承。”
她继续从乾坤袋里掏东西,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摆了一桌:“之前我给郑武子材料铸剑,颇留了一些没用上的好东西,你们收着……咦?”
她忽然顿了一下,掂着手里的一块鹅卵石大小的白色圆石出神。
“这是玄武石?”徒弟探着脑袋:“据说其坚实度可抵合道一击,很稀有啊,世上没几块了吧。”
“嗯……”孟还真托腮沉吟,忽然手上加力,开始能量传输。
白色的石头慢慢开始呈现月色,有了些淡黄的光泽。
“师父你这是……”
“一个石头能防护多少地方?为师做些改造,可触发能量反应,有真气攻击时自启护罩。为师之力,至少可千年不衰,护得你们周全。”
徒弟有些哽咽:“师父……”
“不要那么感动,我也只是在想男人。”孟还真收了功,额角也隐现汗水,可见这场能量传输与宝物改造对她也颇为辛苦,但她脸上却是带着甜甜的笑意,眼神温柔,低声自语着:“原来是你变的。”
“呃……师父……”
“此石内部结构已生变化,此后不叫玄武石了,便叫辉月神石。”(未完待续)